《剥橙手》香蕉橙子柚

12、第 12 章

　　厨亭一直很乖巧地等待，她知道在自行车送出之后自己就能得到完全修补。她怀抱着费力修补过的木吉他，比任何厨亭都充满希冀。

　　期待着，期待着，水波近了，一行人的脚步近了。一切都不像刚睡醒的样子，愕愕然睁着眼。工具被随意拾起来了，墙面被随意敲着迸出花了，房间里的太阳映着灰尘了。破碎声不情不愿地从四处送出来了，清清的，脆脆的，夹着偶有的浑厚。灶台上，阳台上，亭顶上，听去，一长声一短声交响乐团似的。

　　这群人等我回到厨亭看清楚他们的脸和衣服上的标志才离开，现场遗留的痕迹展示着他们对手工艺的天赋等级，重新的破坏还带有美感，人为的机械的，光线的冲击的。

　　前一次他们只是破坏外墙和一些电器用品，这次是做全套。

　　亭顶的碎片散落混杂于各类器具碎片中，内墙的坑坑洼洼还没有倒塌，我大概要努力补好头顶的区域，其它的可以慢慢修缮，电器用品得重新买。

　　角落倒在地上的木吉他还勉强完整，琴弦没有断开。我惊喜得差点热泪盈眶，双手才扶起坚强的他，背后就一声巨响。双眼回视，墙外的空气都直接跑过来打招呼。四周人造的屏障已坏，浮在水面上的点点面面，在我看来是碎片，在六个轮子应该是光辉。

　　宣讲会后是汽车王国自办的派对，我从来不属于那种场合，但是那种场合可以属于我。

　　一种声音开始努力说服自己，一个平凡的人面对毫无预告的挑衅，没有理由不去报复。

　　这次的人事先有防备，我不好再动他们的交通工具。

　　我不知道对方的意思。对方难道是因为我对他的第一次行为实施报复才展开第二次吗？六个轮子那样的人，再怎么紧急也不肯放下手里的盘子，总会太累于事。在任何人面前拿六个轮子和我相比，任何人都看得到优势在谁。六个轮子没有更多必要再来一次，除非这只是心血来潮地挑逗。

　　若是挑逗，我环顾四周，又摇摇头。只好做点什么，我似乎坐过六个轮子的车。

　　在去汽车王国的派对之前，我会先到”非常道”的大会上做第一个发言，然后早早离开。

　　汽车王国的派对上，六个轮子中途会下到车库，会看到车子里的变化，会匆忙到达监控室。保安会展示一段车库的视频。

　　视频里的人，会坐在主驾驶的位置，拿下一个魔方，换上一个果子，下车，关门，离开。这个人的脸会看不清楚。

　　等到定格时，他们会疑惑不用任何指令就打开车门的方法。

　　在抚平情绪之前，一定还会有人说：“这不是原来的车库。”

　　大家会用什么表情来回复这句话？

　　六个轮子如果再坐回车上，一定还会看到刚才来不及收拾的橙色的果子，眼睛会盯着它的橙色。

　　橙子是圆的，是我所做的事的句号。

　　在六个轮子为一个橙子伤神时，我会来到派对上看到你，你的身边有人陪伴，我便放心了。

　　我知道六个轮子会找来，所以决定等着，等待时看到你的笑容就觉得时间不那么难过。

　　偶尔有个曾经每天早上坐我船的家伙走近，对我说些想要云游的醉话，醉了还一本正经地要我帮他做个轻便的水路工具。

　　为了应付醉鬼，我只好口头先答应。

　　醉鬼喜上眉梢，忙拿出西服里的纸笔说：“画，现在就画，明天就造，造好了我就走！造一个要多久？”

　　“怎么突然有这个想法？”

　　“是蓄谋已久……清醒的时候人都是担着担子的，醉了就可以撒泼。”

　　“不管你是真醉还是假醉，我都不能辜负你这醉鬼。”

　　整个派对喝醉的就这一个，正耷拉着脑袋等着设计图。

　　而我在思考。轻便的，水路工具。方便的，可携带的，可推拉的。我开始计算浮力，画出第一遍草稿，可推拉的木箱子，木箱子拉着变房子，房子推着变回箱子。

　　家具，可推拉的，可折叠的，可外置的，可内置的。各个部位如果相连，用一个按键就能实现一系列推拉变换。如果需要座椅，只需从地面将预埋的座椅提出来，桌子也是，床也是，厨具也是。

　　好的塑料板材可以推拉折叠。醉鬼提醒用单原子层材料，说这种股票涨得很快。

　　“用这种做建材得找到专家。”

　　“你不就是吗？”

　　“术业有专攻，我懂的不多。”

　　“你专攻剥橙子，连研究的课题都是橙子，现在你又在做什么？”

　　“我暂时对你说的材料不了解。”

　　“哟，画的什么？”

　　“看图上，我把现在的游船和人们居住常选的四方屋结合，稍作改造，加上了一些推拉和折叠的机关。机关与机关相连，一个按键可以控制一个区域。在水里这台工具可以随水自流，也可以由人掌舵，想要上岸时，可以推成小木箱，装上轮子，抽出提手，就能像拖行李一样将它带在身边。报警器和感应器也要做，以防小偷。目前就这样，要添加哪些小物件，到时你说明白，我可以找方法折叠固定它们。最好起居饮食都在一个空间解决。”

　　醉鬼瞅了瞅说：“没厕所啊！”

　　“看来你不是很醉。”

　　“我就是肚子有点撑，早想去洗手间，憋着呢！”

　　“本来你一个人随地解决都行，不过我们在文明社会还是讲点文明环保比较好，给你画上一个。你身上的排泄物有限，将生物能转为动能的装置不能太破费，要缩小、简化。”

　　我沉浸在与醉鬼组成的二人世界里，全神贯注，以至于有第三个人的声音冒出时被吓了一跳，笔头一顿，就见一个叔叔级的人站在我俩中间，伸着脖子往纸上看。

　　他五十来岁，我记起是曾经在我家跟父亲坐着聊天的人。聊些什么不得而知。

　　“可以给我也做一个吗？”他问。

　　“大叔，你也想云游？”醉鬼乐了。

　　“是啊，我也想。”大叔笑了。

　　做这种东西，一个就很费时间，也很难找到一个懂图懂制作的帮手。我正在想要不要答应，六个轮子的声音就穿插过来，恶狠狠的：“剥橙子的！我还以为你是在这里等我！”

　　这个声音气呼呼的还带着恨怨，叫人想起古人香闺。古人的房子和现在的不同，图纸上的房子和古人与现在的都不同。我扬起眉回答：“是在等你。”

　　场上人多，我们得换个地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