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橙手》香蕉橙子柚

10、第 10 章

　　刚下过雨，路面没有全干，太阳悠悠扬起一束束柔光。

　　将新自行车放到门口，我按了门铃就躲到一带四季桂后，可以看到你推开门时的表情，一眼看到新车的表情。

　　为了防止你以为那是别人的车，我特意附上一片橙皮卡片，哈！车上还有一盘保温的拔丝红薯！你端起它用勺子舀的样子一定可以叫别人也觉得美味。

　　出来了，疑惑转成惊喜的表情在一个偷窥人的意料中，只是为什么还会有些忧愁？橙皮卡片上的字迹你认得，你皱眉看四周的时候，偷窥者在四季桂后躲得严实，严实到就算你看到偷窥者也会装作看不到。

　　现在你应该已经闻到了盘里的橙味，将要微笑。

　　我也会因为你的微笑感到单纯的幸福。

　　在头顶一株小乔木不完整的浅浅的绿荫下，我却先你一步微笑了，也好，和一片树叶随着清风在空着旋舞一样好。我做好准备，要把自己变出在你的眼前，就在从落叶上滑出的雨滴触到草地的瞬间。

　　那瞬，有人在你家门的门框里出现，走出来的竟然是六个轮子。我的脸在你嘴角弯出弧度的时刻凝固了，本要直立起来的腰身维持原样。还好，你还没有发现他。

　　“谁送来的，是热的，味道怎么样？这车……”六个轮子说话时扫视四周，并没有发现其他人。

　　“这辆车我以前见过。”

　　“这种轮子我就没见过。”六个轮子在看车，你在试甜食。

　　“是橙汁，没有放橙皮。”我稍稍探出头时就听到你的声音，看到你手里拿的筷子。

　　“闻起来好像是有果汁，我试试。”六个轮子十分自然地握住你的手，将才夹起的拔丝薯送到嘴里，脸上笑容洋溢。我的手艺加上你的喂食，想必能叫他觉得美味加倍。

　　或者，六个轮子知道我在附近才这么得意，才变身超级味觉者。

　　“味道不是特别好，也可以了。”六个轮子转而去看边上的两个轮子，细看了车轮的造型，又看看扶手与踏脚处相连的装置，才点点头。

　　“你怎么看这辆车？”

　　“车子的设计比这味道好，以后你想运动就踩踏板出去兜风，累了就用发动器，它可以自己转轮。”

　　“你懂车，我信。”

　　“我帮你试试。”

　　“不用了。”你说着将手中的拔丝薯交给六个轮子，抓过车的扶手，推起支撑架，竟然就直接上去了。

　　我的双眼捕捉到属于你的一个新鲜的笑容。

　　门口一条小路延伸出去，是轮子将有的征途。

　　远处的风声扬起温暖的号角，和煦的阳光抚慰了一颗无处落脚的心。我知道你喜欢在下坡时张开双臂，你从来都擅长与大自然亲近。这个世界因为你的幸福的模样变得叫我发现了更多美好，这样的美好值得提炼，值得升华，值得我把它包裹起来，放进我将要接触的每一个地方。

　　六个轮子抛下自己的车，端着盘子只用两脚追在后头，一边跑一边喊：”我有个宣讲会，我想你去看我的宣讲会！”

　　我也追上去，尽量不被你们发现。

　　你已到达冲往下坡的起点，停下来等六个轮子走进才问：”是关于新车的吗？”

　　“我第一次宣讲会，你会来吧？”

　　“相信你会做得很好，新车也会很好！”你的脸上已经生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缓缓地将目光收回转移至坡道。

　　等一下，这个坡曾经修整过一次，现在更陡了！还来不及阻止，车子已经开始。我赶紧奔跑，因为要走近道，初始速度，加速度，时间和路程，都得在脑中算好。若车倒下，我会在你的身体触到地面之前抵挡住。

　　“喂！”六个轮子的发声显得焦急，他径直冲下来，先一步赶到还在下坡的你的身边，像开始宣讲在速度方面他才是专家。

　　“你跑下来做什么？”你的声音很大，带着兴奋。

　　“坡太陡，你速度太快！”

　　“停不下来了！你要跑就跑着吧！”话音才落，你展开双臂。那过程将来会变成一格格画面慢动作般播放在我苏醒的时刻、沉睡的时刻。

　　路旁摇曳的波斯菊在指引方向，我奔跑着，一刻以为有花海在等待拥抱，在运动招来的快乐和你给的紧张中摸索，再一刻到了下坡尽头，看到六个轮子搀扶你下车。

　　车子稳稳当当，你也完好无损，我可以转身离开。

　　一种不被需要的多余感渗透射到身上的每束光线，多了一些忧愁的味道，我的口腔里找不到感觉它的区域。

　　几步之后，空气里有你喊我名字的冲击，思绪震动时一抬头就看到天上挂的彩虹，像你的微笑倒置着。

　　风送来你渐近的香气，我回头就撞上一双明澈镜湖般的眼睛，错觉里头有彩虹伴着雨后新空的光辉。

　　一双正在观察的眼在我脸上停顿，我不知怎的，先只觉得脚后跟像发了高烧，引得一阵耳鸣，只能从嘴型判断你说的话。

　　“没听清，你慢点讲。”

　　“自行车是你改的，上面还有你原来车上的车牌号。”

　　“没听清，你说什么？”

　　“你很精神，只是没有剃胡子！”

　　我懵地一下听明白了，尴尬地望望一旁的六个轮子，六个轮子在等你，我只得回答：”忘了。”

　　耳朵里声音停止后，听到了一段从没听过的话。你说话时一会看我一会看彩虹：”刚才我突然想到你胡子长得很长的模样，你把它染成彩虹的颜色，走到哪儿哪儿就有彩虹。”

　　“每一根彩色的胡子都会是一个家。”我承接着。

　　而后你承接着。

　　而后我承接着。

　　俩人承接着挤走全世界。

　　直到脚后跟开始发麻，我开始用力蹬着发麻的部位。

　　“剥橙子的！你如果是来送车的，现在可以走了，我比你懂车。你还是回家去修好自己的亭子比较好。”六个轮子也突然想起什么，忙往两个说在兴头上的人中间站好，摆出一副出生汽车大家的气势。

　　我本来是有些生气的，但在发现六个轮子手上竟然还端着一盘拔丝薯时愣住了，回到现实般地望着六个轮子，又瞅着你，才只说一句：“上坡的时候记得按发动键。”

　　说完了，我该走了，但是我总以为你在大声呼喊，回头时才发现六个轮子已经坐上两个轮子，你坐在后座，你的手里托着一个盘子。

　　有更懂车的人在，一辆自行车不会显得多余。

　　只是我送得比较早。

　　只是六个轮子后来居然放着自己的车不开，改用这辆自行车载你去学校。

　　你定然考虑过，旁人总要痛心疾首。

　　忽视自己的考虑，也是你的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