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也好》迷生

4、4、误杀

　　一身黑衣的男人蹲在一个小小的坟前，嘴里喃喃念着什么。

　　身边站立着的男人黝黑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倾耳听清了黑衣男人嘴里的默念后，脸上一动。

　　那是一首教会歌曲，赞颂生命的珍贵与上帝对众生的热爱。

　　JIN看着SAM无比虔诚的侧脸，也低头在心中跟着默念起来

　　You were born to be loved
　　你知道吗？你是为爱而生
　　And you are receiving that love through your life
　　从你降生的一刻起，你就接受上帝的爱
　　The love from God that started since the beginning of the world
　　当生命的初始，上帝的爱就伴随着我们存在
　　Becomes connected with us meeting each other
　　他的爱使我们血肉相连
　　And your existence in this world
　　你的存在
　　Is a very huge happiness for us
　　必将是这个世界的快乐
　　You were born to be loved
　　你是为爱而生
　　And you are receiving that love through your life
　　从你降生的一刻起，你就接受上帝的爱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SAM扶着酸麻的腿缓缓站起

　　“JIN。”

　　“恩？”

　　“上帝不会骗人对不对？他说我们为爱而生，可是我们真的是么？”

　　“原来我并不相信这一切，因为我从未得到过什么无私的爱。最近我开始怀疑也许只是我的运气不够好，那不是上帝的失误。”

　　“可是。。。为什么连LISA这样的孩子，都得不到上帝的爱？”

　　JIN木然的沉默着，这问题对他来说一样无法回答。那是只有幸运的人才能回答的问题吧。

　　只可惜，他也不是。

　　SAM仿佛也没有期待他的回答，再回头是一张平和的笑脸，仿佛刚才绝望而忧伤的声音，不是来自他的口中。

　　“谢谢你陪我来看LISA。”

　　JIN有些惊讶他情绪转变的速度

　　“这没什么。她是个可爱的孩子，在天堂也会得到眷顾。”

　　两个人走在回程的路上，这是头一次他们没有用任何交通工具，而静静的走在一起。

　　彼此都有些不知道说什么，SAM看着遍野的紫色山艾

　　“下次去看LISA，我要给她带沙漠里最美的花。”

　　JIN却没心思欣赏美景

　　“那些钱。。。”

　　SAM知道他想问什么

　　“那些钱，本来打算即使饿死在街头也不去用的。可是还是破例了，现在既然已经取出来了，不用也可惜。你不是需要旅费么？就当我资助你好了。”

　　JIN一时不知道该感谢，还是该拒绝。

　　SAM笑着认真的看着他

　　“不是感动得说不出话了吧？”

　　JIN低头笑了一下，从未有人对他如此慷慨过。他总要用自己的价值去换取一些东西，哪怕是感情。

　　他现在的身份是一个监视者，是要将这个背负命案的隐匿者带回纽约的人。他却救过他，又对他如此慷慨，不禁让他的心动摇起来。

　　SAM真的从未怀疑过他？这样的信任，倒是让他有一丝丝的自责。

　　SAM盯着他瞬息万变的表情，抬起头看着有些雾蒙蒙的天空，忽然笑了

　　“JIN，你来到这里不是自助旅行这么简单，对吧？”

　　JIN被这出其不意的问题问的愣了一下

　　“不然还能是为什么？”

　　他竭力坦然的笑着。

　　SAM没有再问下去，否则只会让彼此更早的面对赤裸的真相。曾经在钢筋丛林里得心应手的谎言，此刻面对广袤而真实的沙漠都显得拙劣起来。

　　其实他前些阵子就开始怀疑JIN。醉酒那晚后的一天，他在收拾JIN的屋子时，发现了一个最新款的手机。很久没有接触过这些高科技的他，忍不住研究起来，却发现了若干来自纽约的通话记录。

　　那时他并不敢肯定这些和自己的过去有什么关系，直到前些天，墨西哥老头不经意说起雇佣JIN的理由，原来他完全不要工钱，并且嘱咐老头不要说出去。结果老头不小心对他说漏了嘴。

　　一切都呼之欲出的时候，他只想逃避这一切。不仅因为失望，也因为他意识到，自己无论逃去哪里，过去都像一张让他窒息的细密的网，隔着千山万水牢牢套住他。

　　他开始觉得累，无处可逃的话，就不如不逃。

　　此刻如果JIN问他什么，他一定会全盘说出来。而JIN看起来却没有想知道的意思，他或许在等什么，就象他一样。

　　他动用了李闵浩生前留给他的钱，就知道自己栖身之所即将无所遁形。那些他用身体换来的钱，虽然肮脏但很实用。

　　本来他可以早些用这些钱来救LISA的，可是他以为李闵浩的死，说不定让那个帐户已经被冻结。若不是当时被逼无奈，他去附近的银行碰了碰运气，他还不知道那些钱居然还能用。

　　也许他潜意识里也怕因为动了这笔钱，而被找到藏身之所吧！这是他的自私，如果他能早日下定决心，说不定LISA不会死。

　　他现在有两个选择，逃走或者坐以待毙。本来他不用犹豫的，只要用这笔钱及时逃走，他就还是SAM。

　　可是他忽然觉得累得无处可逃，LISA的死，让他想到了李闵浩。也许如李闵浩所说好好活下去，最好的方法就是面对过去，解决一切，才能真正重新开始。

　　那个傻乎乎的总是用笑容包围自己的人。。。如果他没有死，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相爱？而自己又会不会得到一直想要的？

　　可是。。。世界上但凡有这么一个可是，就改变了事情的结局。

　　那个没有等到自己的承诺的人在枪声中倒下，扣动扳机的。。。是他。

　　JIN余光扫过身边SAM深思的表情，想起了什么似的眉头紧锁，脸色也开始不对。

　　SAM的身体晃了一晃，JIN扶住他

　　“你没事吧？是不是伤口没有好利索？”

　　SAM摇着头，他的神经对那天发生的事情似乎会下意识产生抵抗。只要他试图记起那天的经过，他的大脑就开始发晕，浑身冒冷汗，灵魂似乎也要脱离身体而飞上天空。

　　这种情形下，他什么真相都想不起来。

　　他唯一仅存的记忆，就是自己扣动了扳机，应声而倒的李闵浩和他惊讶的眼神。

　　他隐约还记得李闵浩对他说好好活下去。。。还有什么呢？。。。为什么要让他好好活下去？。。。

　　JIN看着他冥思苦想的神情，仿佛承受了很大的压力。他呼唤着他

　　“SAM，你怎么了？”

　　SAM仰起头，吐出一口气

　　“我需要一点啤酒。”

　　JIN看着眼前的SAM，并没有如他所说只是需要一点啤酒而已。

　　空的啤酒罐已经在地上排着队。SAM却似乎怎么都喝不醉似的，越是清醒他就越喝，仿佛跟自己较着劲。

　　SAM漆黑的眸子却一直清醒，两个人都很无奈似的用静默对峙着。

　　JIN知道现在是个机会，如果SAM醉了，说不定他可以轻易得到真相。可是他却一点欣喜的感觉都没有，他隐约察觉SAM似乎知道了些什么，因为什么而痛苦。

　　他的颓废也许和自己有关，想到这里JIN夺过SAM手里的啤酒，沉声说

　　“再喝下去，你就会酒精中毒而死。”

　　SAM忽然笑了

　　“那不是更好？很多人大概都不想我活着。。。我也希望能再见到李闵浩，问问他死前到底跟我说了什么，真的是我杀了他？他对我真的很好，他还说希望我爱他。。。”

　　JIN看着他脸上清晰的惶惑和苦恼的表情，分不清他是借着醉意，还是清醒着诉说一切。

　　SAM对着他笑的意味深长

　　“别装了，JIN。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不过Chaos的名字，你应该不陌生吧！”

　　JIN没有说话，原来他将他当成了李闵浩的人，原来他真的不记得他们在酒吧的第一面。

　　他第一次看见他，他还是叫做迷生的男人，city high的老板。他身边的男人叫做李闵浩，是发迹于几年前的亚洲□□CHAOS（混沌之神）的当家人。

　　而他的身份，则是另一个老帮派Erebus（黑暗之神）老板尹赫领养的义子。

　　就在不久前，李闵浩在city high被枪杀。事发后，他的床伴，叫做迷生的酒吧老板就失踪了，留下的枪上也只有他的指痕。

　　关于这次枪杀，一时间众说纷纭。最广为流传的说法就是迷生受到Erebus的指使杀了李闵浩。

　　Erebus和CHAOS是道上公认的宿敌。他们之间的纠葛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初CHAOS的崛起影响了Erebus的诸多利益，两帮也曾有过多次摩擦。

　　所以关于李闵浩的猝死和Erebus有关的传言才会甚嚣尘上，传的沸沸扬扬。在李闵浩死后，而迷生失踪的日子，双方也曾发生大规模的枪战。

　　也许迷生没有想到这件命案会牵扯到Erebus，也没想到他的逃遁直接导致了两大帮派的一场火拼，死伤无数，所以才会马上将他联想成李闵浩手下的人。

　　Erebus蒙受了这样的不白之冤，也为此造成了巨大的损失。义父觉得有必要找出事情的真相，替Erebus洗清冤屈。所以在探查到迷生的行踪后，他才会被派来监视他。

　　迷生不知道他的所想，以为他还在坚持那些谎言，向他坦白了自己已经知道的一切。

　　听完他的话，JIN表情依然平静，但是JIN知道自己猜得不会错。

　　曾经一度，他还存有一丝侥幸。可是当他昏迷在黑暗的小巷时，JIN利落解决飞车党还能轻松全身而退的身手，就足以证明他的身份了。

　　他不知道JIN想要些什么，所以他也按兵不动。可是现在，一切都没有隐藏下去的必要了。

　　他们曾经象两只温顺的羔羊彼此温暖了一阵子，而现在各自蜕下羊皮，如敏锐的猎豹，警惕的衡量着彼此的胜算。

　　JIN面对被揭穿的身份，反倒有一种解脱的感觉。他现在的心情已经不同于初到这里时对于真相的急迫，对迷生命运的关心反而超越了一切。

　　这些日子的相处，让他觉得迷生不过是个缺乏温暖，而又努力挣扎活下去的勇敢的人。不论他杀死李闵浩的目的是如何，他救了自己的事实，还有为了LISA做的一切都是不能骗人的。

　　况且他杀的不过是一个罪大恶极，浑身血债的□□头目，他开始下意识为他的行为找借口。

　　“SAM，你到底为什么要杀李闵浩？”

　　SAM喝了一口酒，盯着他声音戏虐的

　　“你想提前知道真相？不需要带我回去领功么？到时候知道也不迟。”

　　JIN能理解他被骗的愤怒，声音低沉下来

　　“我不关心你为什么杀了李闵浩，但是因为这件事情，Erebus和chaos关系更加紧张，这关系到很多的人命。。。”

　　SAM接口道

　　“所以你需要我说出真相，帮你完成任务？ ”

　　JIN认真的点了点头，SAM盯着他的眼睛

　　“我可以说，但是你未必会信。”

　　JIN只是沉默的看着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SAM陷入了回忆。。。

　　那晚，city high一切如常。

　　他在包房里一边喝着红酒一边等待李闵浩的到来。眼前忽然模糊起来，灵魂开始向上漂浮，症状就像服用了软性毒品。但却并不兴奋，而是身体麻木，精神滞钝。

　　一个人走进来交给他一枝手枪，他抬起头看着那张脸，他的视力很正常，却无法辨认出那人的样子。那个人似乎跟他说了一句话，而他很听话的点了点头。

　　那个人离开后不久李闵浩就到了。他很快发现他的异常，问他是否服用了什么药品。他迟钝的无法给他反映，手却无意识的将枪口对准了面前的男人，扣动扳机。。。

　　整个过程他就象做梦一样，却又是真实发生了。他只是被利用的棋子，而杀死李闵浩的，另有其人。

　　听着他的诉说，JIN觉得离奇的不可置信，但是他又觉得迷生不像是在骗人。

　　他的目光让SAM哑然失笑

　　“我说过你不会信的。像不像爱丽思梦游仙境？但是却是我亲身经历的，我想我是服用了某种控制神经的药品。不过确实是我亲手杀了李闵浩没有错，你可以带我回去领功。”

　　他依然记得李闵浩倒下时疑惑的目光。在临死之前，他似乎跟他说了很多话，他却已经完全记不清了，除了那句让他好好活下去。

　　死都死了，为什么还惦记他？是他亲手杀了他，就算被用药，难道他就不该恨他么？

　　他真正的灵魂却被拘禁在被控制的身体里，无法回应他。但是他却清楚知道，即使死在他手里，那人也没恨过他。

　　SAM坦然的对JIN说

　　“带我回去吧，如果可以查出真相的话。我想为他做这最后一件事情。”

　　JIN反倒没有这么急迫带他回去，因为□□的规矩他最清楚，即使并不是SAM出自本意杀了李闵浩，chaos也不会放过他。

　　也许他可以请义父帮忙查出幕后的黑手，还SAM一个清白，这样对蒙蔽在真相里的两个帮派也有好处。

　　这样想着，他对SAM说

　　“我愿意相信你，这背后一定有什么人在操纵。不一定是针对你，或许是希望chaos和Erebus自相残杀。给我时间，我想我可以帮你。”

　　SAM看着他，这个可能他也想过。但是他没有想过有谁能帮他证明这一点，他该相信眼前的男人么？

　　现在的他处在风雨飘摇的世界里，他甚至连自己的记忆都无法掌控，只能凭着直觉作出决定。

　　眼前年轻的男孩子，认真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SAM冲着JIN笑了

　　“无论如何谢谢你，JIN。”

　　JIN因为那灿烂而舒服的笑容怔窒了一下，事后他才回想起，那感觉叫做如沐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