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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   添翼想不到秭山会出言如此恶毒,但是他也无从反驳,因为那些话,有一大半是真的。从他最开始寻找妩儿,就怀有借她之力的额外目的,日后审问秭山之时,妩儿也势必要为那个药盒而上堂作证。可是……可是他心里也的确对她怀有真挚的感情啊,他从没想过玩弄她,戏耍她,更没想过要在她和刘小姐之间比较取舍。添翼只恨命运为什么要把丁姑娘安排作了周秭山的师妹。
      “周秭山,既然你一开始就看出来我对丁姑娘别有用心,那么你为什么没有提醒她,阻拦她,而是依然支持她与我见面?因为你犯下诸多罪行,你也想通过丁姑娘从我这里了解官府的动向。你这么做,不是为了利用她,又是什么!”添翼也不再顾虑自己的话是否冷酷无情。
      妩儿略微一愣,似乎有点恍然大悟的意味。添翼颇感欣慰,他以为她终于能够意识到,周秭山对她的好意也不是那么单纯无辜。然而妩儿心里想的却是,我被池老爷利用,要怪我自己太笨,没有早一点察觉他的意图,可是假若大师兄真的要利用我达到什么目的,他应该对我明说,这样我才能更好的帮助他,我当然也可以假意和池老爷接近,套问他最近都在做什么,不过既然大师兄不肯告诉我实情,那他必然有他的用意所在,他为人那么聪明,自然会为他自己做好盘算,我只需要事事按照他的吩咐做就可以了。这样想着,妩儿不由自主的向秭山挪近了一步。
      秭山并不出言否认。其实,他的金疮药尚未用光,配药所需的材料也不是非得在奉阳本地采购,他叫妩儿拿了那么一张古怪的药方满城寻药,的确是为了增大她与添翼“偶遇”的可能性,要不然只怕她会整天闷在家里,大门也不出。可是他想,我这么做,并不会伤害到妩儿一分一毫,我不会强迫她违逆自己的心意与你亲近,我更不会让她果真对你心生好感,我没有向她吐露自己的目的,就是怕她为了竭尽全力的帮我而付出过多,总之,我如何对待妩儿,不需要由你来指点!
      秭山脸色阴沉,冷淡的说:“妩儿是我师妹,我自然会保护她,照顾她,不许任何人伤害她。这些事,就不劳池老爷你费心了!”
      “周秭山,你应该想得到,你现在是一个负罪在逃的嫌犯,你自保自顾尚且不暇,哪里还有能力照管丁姑娘!你非要把她带在你身边,根本就是害她,连累她!”添翼绝望的想,就算我今天抓不住周秭山,至少我可以救下丁姑娘,如果刘大人决定签发海捕公文,丁姑娘就只能跟着周秭山一起亡命天涯了,只要他对她还有一丝关切之意,他就应该……
      秭山盯着添翼,把他掂量了许久,似乎也有过片刻犹豫。最后,秭山还是下定决心,斩钉截铁的说:“姓池的,把你的剑收起来吧。我们要走了,你拦不住我们。”
      见大师兄言辞已尽,心意已决,妩儿方才开口:“池老爷,是你多心了。我为大师兄做任何事,都是心甘情愿的,你不必用那样不堪的字眼揣测他的用心。既然你已经认定我们就是窃贼,就是凶犯,你也无需再挂怀我们如何自保。”她双眉深蹙,神情肃穆。
      添翼为他们二人一口一个“我们”而感到阵阵心痛。他想,丁姑娘啊,我什么时候说过你是窃贼,你是凶犯了?难道这是什么光荣事吗,你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和你师兄一起分享淫贼的污名!可是他也明白,就凭自己这个“外人”的拙嘴笨舌,怎么可能离间他们师兄妹的感情,越是到了如此危难的关头,忠诚的丁姑娘越不可能抛弃师兄自保周全,而傲慢的周秭山也不会相信除了他自己之外还有别的人能够妥善照顾师妹。
      添翼只好眼睁睁的看着秭山先扶着妩儿上了那匹牝马,然后自己纵身跃上牡马。他知道动手也没有用,自己的确无力拦截这二人二马。
      只见秭山端坐马背,居高临下的俯视添翼,他声色俱厉的说:“姓池的,你给我听好了!我今日离开本城,绝不是为了逃跑!你在大庭广众面前,诬蔑我犯下奸杀妇女的凶行,我必须赶在流言蜚语传到碧落江之前,去向骊蛟亲口解释这些变故!等我见过骊蛟之后,我会全速返回奉阳,亲自把这件事调查个水落石出!你刺我一剑,我可以饶恕你。可是你先后两次玷污我的声名,这两笔债,我一定会如数奉还!”
      秭山冷冷的瞄了添翼最后一眼,便催动骏马,从他身旁擦过,出了小树林,径直奔官路而去。
      妩儿也小心翼翼的拉动缰绳,紧跟在秭山身后。可是当她拐上大路之前,还是回头看了一眼,目光在添翼脸上驻留了片刻。
      相隔太远,添翼没能看清妩儿的神情,他也不知道她这最后一瞥到底有什么含义。

      添翼先赶回周家,乔嵩仍旧带领重兵将小院看守得滴水不漏。他们已经仔细搜查过房屋内外,找不到任何可疑迹象,审问了留下来的两位老人,也没探出个所以然来。添翼觉得毫不意外,他相信秭山早就把退路安排得天衣无缝,可是他依然又亲自检查了一番。
      秭山的家简洁而舒适,日用器具应有尽有,无不做工精良,却又样样质朴实用,没有一件华而不实的噱头。他收藏的玩物不多,稀罕,别致,但并不特别贵重,几只箱柜都只上了最简单的锁。房内没有留下一封契书信简,也没有剩下一套衣帽穿戴,添翼在小树林中才发现,秭山事先早就将他和妩儿二人的行囊系在牡马鞍旁。
      添翼小心翼翼的翻看室内的陈设,虽然他曾经千百次毫不留情的搜查私宅民居,虽然他明知道秭山不会留下任何线索去暴露自己不愿被别人知晓的秘密,可是他心里仍然有一种正在窥探他人隐私的负罪感。就连像添翼这样迟钝的家伙也能情不自禁的感受到,这六年来,秭山在这里度过的,一定是一段悠然自得,舒心惬意的快乐时光,因为没有人来打扰他。如今,他的家园已经被一大伙蜂拥而至的陌生人强行占据过,就算他还会回到奉阳城来,可是他还会把这座小院认作他自己的家吗?添翼苦笑着摇了摇头,何必替杞人忧天,那个小子谋划逃跑计策之前,肯定早就考虑到这一系列后果了。他又不由自主的想到,倘若眼下刘小姐在场,她又会依据所见的情景,对房屋主人的性情做出如何评价呢?周秭山这个家伙,就算他本人已经跑到千里之外去了,可是他留下来的这间没有任何私人物品的空屋子依然令人印象深刻。天底下又有什么人,会出于什么缘由,而对他恨入骨髓呢?
      添翼穿过后院走进第二套房间,想必这里就是丁姑娘睡过的地方了。可是这屋内的特征比前院还要清淡,完全看不出曾经住过一位年轻少女。那位一无所有的丁姑娘,她又如何能在她经过的地方留下自己的足印呢……
      添翼又将二位下人请出来,和颜悦色的向他们询问了几个问题。他不出意料的发现,这对老夫妇对主人简直一无所知。从他住进奉阳城的那一天开始,他们就负责照管他的饮食起居,报酬充足,而劳务并不繁重。主人以前也经常数月在外,他吩咐他们,这一次不管遇到什么事故,也不必惊慌,无需主动,只待乱子过去,依旧收拾好房屋,耐心等他回来就是。因此二位老人果然就安心呆在自己的房间中,任凭官差在外面如何折腾,鼓捣。他们也害怕官府的人,可是他们更信任主人的话,因为他永远都是那样安详,平静,值得依赖。
      添翼知道,自己对秭山的家和他家里的下人也无可奈何,因此他吩咐乔嵩撤兵,只留下两个差人在院外昼夜监视动静就足矣。
      大队人马撤离的时候,街头巷尾已经聚满了围观的百姓,人人口中都传述着内容不同的“秘闻”和“隐情”。可是他们就像秭山家里那两位老人一样,都不相信周少爷果真做过什么奸淫掳掠,杀人放火的恶行。他们都想,必定是官府误信谗言,抓错了对象,哪怕是由池老爷亲自带人来的。
      回到衙门,添翼才把追踪秭山的经历讲说一遍。乔嵩捶胸顿足,连连称罪,他说倘若自己没有贸然动手添乱,只让添翼单枪匹马出战,肯定早就把姓周的逮回来了。添翼耐心的安慰了乔嵩几句,其实他也不知道当时自己是不是一定能战得过秭山,可是他越来越相信,秭山早就把一切细节全都顾及到了,什么人,在什么时候,会说什么话,会做什么事,都无法逃脱他的预先策划。这个周秭山是不是真的有那么神通广大呢?也许他这一辈子只料错过一件事,就是那个暗下毒手陷害他的人……

      添翼还得去向刘大人汇报,却听说刘大人不在前堂。连日来,刘大人为了这些悬案已经操劳过度,前一晚再被“刺客”那么一惊吓,勉强撑到今早,终于有些熬不住了。好在今天还没出什么讼案,因此刘大人一早上堂处理完例行公事,便暂且回到后宅歇息。他听说命案已经有了突破进展,可是他十分信任添翼的处事能力,因此只在宅内安心等候佳音。
      添翼来到刘大人的宅院,还没进房门,就看见那个他此时此刻最不愿意见到的身影——峪峡。他赶忙偷偷转动眼珠,四下溜了一圈,还好,亭亭那个大嘴丫头不在这里,周围的下人都是原本就服侍刘大人夫妇的老婆子。
      因为刘大人的夫人和儿女都不在身旁,因此峪峡一听说二叔身体欠安,便亲自过来探问,照料。只是眼下,这叔侄二人却不像在诉病情,拉家常,他们的神情都挺严肃,说话声音也很低沉,内室中再没有一个外人。
      听到一个婆子喊:“池护卫来了。”峪峡立刻停住话头,站起身,轻声道:“二叔,我先回去了。中午我给您送饭过来。”
      刘大人似乎本来要说她留下来也无妨,可是他考虑片刻,又觉得还是不妥,便点点头,温和的说:“好,你先回去吧。”
      峪峡收拾好桌上的药碗,亲自端出去,看也没看来人一眼。添翼可算松了一大口气。
      刘大人拉了拉披在肩头的衣袍,对自己偏偏在这个时候病倒感到十分无奈。他指了指峪峡刚才坐过的那张椅子,和善的说:“添翼,随便坐吧。”
      添翼自从十七岁起就在刘大人手下当差,到如今已经整整八个年头了。当初,刘大人刚刚调任奉阳府,对本地民情不大熟悉,还要感谢自幼生长于此的添翼向他提供了许多有价值的信息。这些年来,添翼始终脚踏实地,兢兢业业,把手头的每一项任务都完成得圆满无误,更有数次挺身犯险,力擒匪贼,他已经由当年那个初出茅庐的少年,成长为一位统领全府护卫,深受百姓敬爱的差官。刘大人欣赏他的才干,更爱惜他为人沉稳,正直,而添翼也极为敬重刘大人为官清正,爱民如子,庆幸自己得遇明主。二人在公堂上自然公事公办,一丝不苟,私底下却情同父子,况且刘大人原本性情随和,没什么官架子,这一点,峪峡倒是很随刘家人的脾气。
      添翼对刘大人的内宅也不陌生,他施过礼,便坐下来,却低着头,神情凝重,无颜启齿。
      刘大人却面含微笑,先道:“添翼,听说最近,你跟峪峡见过两次面?”
      添翼心里“咯噔”一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丁姑娘,周秭山,刘小姐,凶杀案,所有窝心的事全凑到一起去了。是啊,恐怕现在全城的老百姓都知道池护卫和刘小姐在箭道那里幽会的事情了吧?
      添翼急忙站起身,红着脸说:“刘大人,其实我……”
      刘大人摆摆手:“坐下,坐下。添翼,峪峡这个孩子,她从小到大的成长环境和你不太一样。她性子直爽,说话坦率,不像你考虑得这么周全。如果她有什么冒犯你的地方,你就多担待一点,她毕竟是女孩吗。”
      添翼连连说道:“不敢,不敢……”他想,人家是千金小姐,自幼锦衣玉食,前呼后拥,说一不二,咱们这样的平头百姓哪能和她攀比,又怎么敢跟她计较一言半语?
      刘大人笑着点点头:“你不介意就好。”他又满怀疼惜的说:“唉,峪峡虽然是女孩,可是她的头脑和心志一点也不逊色于男孩,只可惜她没有托生一个男儿身。”刘大人垂首沉思片刻,方才意识到此刻自己不应该过多谈论家事,便抬起头,平静的问:“你的情况怎么样?”

      添翼已经请求乔嵩和罗笑帮他隐瞒妩儿两次闯入府衙的举动,他也打算将那两份药膏的秘密继续保守下去,因此他从昨日午夜秭山突然现身开始讲起,一直讲到他将周家搜查完毕返回衙门为止。添翼自然无法回避有一位年轻姑娘随秭山同行这一事实,可是他尽量将妩儿的言行叙述得轻描淡写,只说那是一位无家可归的少女,无奈寄于秭山篱下,不得不与他同担祸事。
      把能说的都说完了,添翼便惭愧的垂下头去:“刘大人,都怪我无能,办事不力,致使如此重要的证人从咫尺之近轻易逃脱……”
      刘大人敏锐的察觉到添翼用的是“证人”二字,而不是“凶手”,甚至“嫌犯”。他却现出和蔼的微笑,先道:“添翼,自从你跟着我,可谓一帆风顺,始终没经历过失败。这当然是好事,可是我也担心你年轻气盛,争强好赢,等到真的遭遇到挫折,反而受不起打击。你可不要让我这么一直担心下去啊!”
      添翼不由得万分感动,惟有连声称“是”。刘大人相信他不是那等鲁莽,轻浮,没前途的庸才,也就点到即止,转而论及案情。
      “如此说来,就是这位姓周的年轻人,只因你曾经误解他的身份,又刺伤他,故而他耿耿于怀,他连番做案,正是为了以此刁难你,报复你?”
      刘大人并不说添翼“夺人功劳”,因为当初贩童案结案之时,添翼已经向刘大人如实汇报了破案的经历,可是刘大人亲眼目睹过自己属下的差官们一个多月里的艰辛劳碌,自然认为他们功不可没,况且那位只是有幸抢早一步的年轻人又不知去向,因此他照旧嘉赏自己的部下,在安民告示和上报公文中也无法提及那位不知名姓的少侠。如今,听说这七桩凶案的起因原来如此,刘大人也深感自责。
      添翼犹豫了一会儿,他反复斟酌词句,然后才将峪峡那套双重罪犯的理论照样分析给刘大人听。他当然不能提到新陈两份药膏的疑窦,但是现在他却有了另一个更有力的证据——既然秭山并未将已经得手的珍宝据为己有,而是妥善保存,适时泄密,以确保它们能够物归原主,这就说明他所作所为的一切只是为了跟池添翼这个人开一个恶劣的玩笑,而不想给任何其他人造成任何形式的损失,那么他当然不会去伤害无辜妇女。
      刘大人听得很认真,也很感兴趣,并未断然否决这种无据之论。他也沉思了一会儿,才道:“你的想法很特别,但是也不无道理。”
      添翼红着脸,更加羞愧的说:“其实,这些……都是刘小姐点拨的,我以前并没有想到这么透彻……”
      刘大人忍住笑容,也忍住没说出口:“我早就说过峪峡是个聪明孩子吧。”可是他分明为自家的女孩感到十分自豪。
      添翼见刘大人没答话,以为他对妇人之见不以为然,又道:“刘大人,周秭山这个人在江湖上也算小有名气,而且,我认识的一位朋友与他交往已久,因此,我对他的人品略为听说一二……”添翼便按照自己的了解,将以往秭山行侠仗义的善举,和他为人处事的性情转述给刘大人。最后,添翼壮着胆子说:“刘大人,譬如偷窃珍宝藏于府衙之内这种把戏,就算周秭山没有亲口承认,我也能猜到只有他这个人才做得出来。可是像玷污妇女,戕害人命这样的罪恶,就我私心而言,无论有多么坚实的证据,我也不会相信这是由周秭山犯下的……”添翼把话说得很满。
      刘大人点点头:“添翼,我相信你判断案情的能力,我也信任你看人的眼光。况且,到目前为止,这位周秭山是咱们掌握在手中的唯一线索,除了令他如实交代自己盗窃珍宝的经过和可能栽赃陷害他的仇敌之外,咱们再也没有别的对策了。”
      添翼更为感动,他没想到刘大人这么痛快就接受了这套没有可靠证据的推测。他立刻说:“周秭山骑宝马去往碧落江,路途遥远,需要经过数府辖境。如果我们立刻出发,昼夜追赶,并请求沿途府县支援,也许……”
      刘大人摆摆手,笑着说:“根据你的描述,就算你能追上他,抓住他,再把他押解回来,依我看,这个人也不会轻易开口,你别想从他口中问出你想知道的问题的答案。”刘大人忽然满面肃穆:“添翼,咱们的目的并不是只要找来一个顶罪、认罪的人了结案件就算完工。咱们不能让任何一个无辜的百姓含冤受屈,更不能让任何一个犯下罪恶的凶手逍遥法外。否则,生者和死者都不会得到安宁。”
      添翼只有庄严的点点头。
      “这个周秭山说过,他会尽快赶回来。你相信他的话吗?”
      “我相信。周秭山不是空言无行的人。而且,就算他本领高强,能够一辈子躲得过官府的追缉,可是他逃不掉流言和传闻对他的名誉造成的损害,所以,他肯定比任何人都更急于找出幕后真凶,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与其咱们大动干戈去追捕他,不如耐心等他自己回来。”
      从添翼的介绍中,刘大人已经对秭山颇生好感,既赏识他的本领和智谋,也敬重他的侠肝义胆,甚至私底下有几分喜爱他胆大妄为,无所顾忌的脾气。刘大人心知肚明,对秭山这种人,几乎不可能像对添翼那样,将他招入自己麾下,尽数利用他的才干,可是若能放他安然回归民间,他自然会尽侠义本分,行善于苍生,甚至能够及官府所不及之处。因此,刘大人对秭山也有保全,宽恕之意,既然他本人并未造致实质的损失和伤害。
      “添翼,那么你就负责监视周家。只要周秭山一回到奉阳城,立刻将他带到官府来,向他问清始末,然后咱们再策划下一步行动。”
      刘大人自然不能轻易用“请”,但是他也不说“抓”。添翼就明白刘大人的用意,点首领命。
      “既然周秭山已经离开奉阳城,看来这些窃案和命案是真的到此为止,不会再有凶信传来。你们的巡查先不要骤然松懈,慢慢恢复如常即可。”
      “是。”
      刘大人叹了一口气:“现在,咱们立刻要着手做的,就是尽快张出安民告示。务必使得家家户户知晓事实真相,不要听风是雨,妄传轻信。”
      刘大人为官十几年,饱阅世事。他深知流言胜虎,从人嘴里说出去的话,于人于己造成的伤害,往往会比歹徒手中的刀子更加严重。因此,他立刻唤来操笔的文吏,三个人合伙商议,再三推敲,终于拟就一封告民书。告示严遵实情,谨慎措词,尽量不让老百姓读完之后愈加浮想联翩,惊恐失措。然后,刘大人便命文吏速速抄写,大街小巷贴个遍。他又吩咐下属如何去向各个里社的户长交待,要他们辅助安抚民心。
      添翼一直在场,因为毕竟第一手信息都是由他直接获取的,他可以再次检查刘大人说出去的话没有一处夸张或者不确切。等到这些善后的杂事打点已毕,添翼又低下头,沉闷的说:“刘大人,前晚闯入府衙的刺客,我没能当场将其擒获,后来也没有再查到他的消息……”
      刘大人却随和的笑了笑:“这件事暂且不提,反正并没有带来损害。就等周秭山回来再说吧,也许还是和他有关呢。”
      添翼一惊,因为那“刺客”是从小姐闺房逃走的,这笔账要是也赖到秭山身上,那却又是一团污痕!可是看看刘大人的神情,他好像当真对贼寇擅闯衙门和绣房这么大的一件事并不以为意,添翼不免心生困惑。

      添翼还没想好再说什么,只听门外的婆子喊:“堂小姐来了。”
      峪峡亲自提了一个食盒,她身后跟着的两个丫鬟也各自端着捧着。好在亭亭依然没有跟过来。
      “二叔,我叫人先来看过,说来办公事的人都走光了,我才送饭过来。我没打扰您吧?”
      “没有,事情都处理完了。好孩子,让你费心了。”
      添翼想,我还没走呢,那我算什么?石头墩子,还是木头架子?他刚要起身告辞,峪峡已经手脚麻利的将饭菜碗筷一一铺置开,却是为两个人准备的。摆在添翼面前的,自然是味美可口,令人食欲大增的家常菜肴。而奉献给刘大人的,则是特意为病人熬制的清淡滋补的粥羹。
      刘大人一眼看出来峪峡并没有打算自己留在这里吃饭,就笑着问:“峪峡,你吃过了吗?”
      峪峡点点头,忽而满面飞红,她藏着几分羞涩,犹犹豫豫的说:“今天上午,亭亭又出去买红豆糕了……”
      刘大人无奈的摇着头:“你们两个孩子,都这么大了,还这么嘴馋。整天吃这些零零碎碎的点心,也不正经吃饭。老这么下去,对身体可不好。”他又故作严厉的说:“你俩要是再这样,我就命令城里所有的糕点铺子,再也不许卖点心给亭亭。”
      峪峡抿住笑容,脸色更红了。她吩咐同来的两个丫鬟,在这里等着刘大人和池老爷用完饭,再把餐具送回去。然后,峪峡一个人先走了。以往,她经常和叔父一起吃饭,或者当他吃饭的时候在一旁陪着说话,可是她明白有自己在场,添翼是绝对没法好好吃东西的。
      刘大人对侄女又怜又爱,只是笑着对添翼说:“唉,咱们不管她了。你一定要多吃点,好好吃。你从昨天半夜忙到现在,肯定累坏了……”

      当天下午,添翼先将案情和对策交代给自己的手下,然后重新安排好近期的日常值巡。他吩咐手下必须格外防范有人故意利用命案,趁机兴起混乱,搅闹是非,更要小心探查老百姓听说命案之后,是否会回忆起一些以前没放在心上的重要细节。添翼也曾经手过那样的案件,正是由不相干的过路人无意之中看见、听见的似乎无足轻重的小事,才引导他寻找到正确的破案线索。他不知道这一次会不会也有这么好的运气。
      除此之外,添翼只有等待。又是等待,无事可做,无能为力的等待。甚至还不如三五天前,尚能假装忙碌的调派人手,东寻西觅。眼下,他只能纯纯粹粹的等待周秭山回来。
      可是,其他那些为了命案而忙活了整整十天的官差们却都觉得,案情虽然远未了结,却终于告了一个段落,既然暂时没有行动,正可以好好歇一歇,喘一喘,放松放松。
      比如乔嵩,他就没心没肺的跑过来问添翼回不回家。
      添翼没好气的说:“不回去!”就一个人跑出衙门,去找一家偏僻的小酒馆,自斟自饮,清清静静的陷入沉思。他用不着别人来陪他,更不想让别人打扰他,反正没有人能够理解他现在的处境和心情。
      乔嵩干脆独自一人溜溜达达的向池家走去。

      池家人自然也已经从墙上的告示中和街坊邻里口中得知了连环凶案。他们除了为惨剧感到惊恐之外,更要替添翼操心,再见到乔嵩来了,添翼却没有回家,不由得愈加焦虑。添翼的父母急急忙忙拉住乔嵩,惴惴不安的向他打听案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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