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木石前盟》团月

4、青梅竹马

　　宝玉在金陵统共呆了十日左右，便启程回京了，听茗烟说冯渊带着香菱一早已经搬走，便也放下心来。

　　回去荣国府，先拜见了老太太，又去拜见了父亲，换下衣服，往林妹妹处去了。

　　黛玉正在房里解九连环，一时被难住，那拧眉鼓腮的模样还很稚气，宝玉含笑看着她许久，黛玉解不开那九连环，颓丧地把它放在桌上，抬头便看见了宝玉。

　　宝玉走过去挨着她坐下，“妹妹，我回来了。”

　　黛玉歪了歪头，笑问道：“在金陵玩得如何？”

　　“金陵是繁华之地，热闹得很，只是妹妹不愿去罢了。”说着，宝玉拿过了桌上了九连环，“我来帮妹妹解。”

　　宝玉自然是会解这九连环的，只是他故意解了一大半，又在一处地方绕来绕去，黛玉看不下去，便把九连环拿了过来，“哎呀，这里应当是这样的。”她上上下下的又解了十几步，便完全地解开了。

　　“妹妹聪慧。”宝玉笑吟吟道。

　　黛玉放下九连环，偏过头朝着他狡黠的一笑。

　　说话间到了午膳时分，他们二人一向同吃，便将饭菜摆在黛玉房里。黛玉向来吃得少，宝玉为了让她多吃些，早已下令让厨房里的人一应按照黛玉的口味来，又趁着她小孩子心性，胡诌些典故，哄她多吃饭。

　　吃过午饭，宝玉又怕黛玉吃多了积食，她一向是不喜动的，便约着她去园子里散一会步。园子里的花开得正好，两人边走边说着话儿，可巧遇上了凤姐儿。

　　凤姐儿一路走得风风火火的，遇上了他们才停下来一会儿，笑道：“哎哟，宝兄弟，林妹妹，在园子里做什么呢？”

　　宝玉答道：“刚吃了饭来散步，凤姐姐这是干什么去？”

　　“也不是别的，宁府里蓉儿媳妇有些不好了，不过也不打紧，我要回了太太去。你们好生逛着，我先走了。”说完，凤姐儿挥挥手，又是快步地离开了。

　　——原来是秦可卿病了。

　　宝玉知道，秦可卿这次病倒，便没有好起来的日子了。前世，他看人只注重容貌之美丑，因秦可卿生得极美，她死时，他还为之大哭了一场。现在想想，秦可卿这病，不就是因为焦大的那句“爬灰的爬灰”么？他以前不懂，现在却是知道了，这是在说秦可卿与自己的公公贾珍做出了苟且之事。这事被披露出来，秦可卿又如何不病？

　　秦可卿病逝后，贾珍为她举办了那样奢华的一场葬礼，而尤氏却突然病倒在床，宁国府甚至不得不来请凤姐儿去主持大局……这桩桩件件，怎么让人不联想到一处去？

　　黛玉有些好奇的问道：“是谁病了？”

　　宝玉看着她尚显稚嫩的脸庞，心中微微叹气，面上却不显，只是柔声道：“算是我侄儿媳妇，凤姐姐既说没事，想来也无大碍的。”

　　黛玉点点头，便将注意力继续放在赏花上面了。

　　这段日子，宝玉与黛玉总是同吃同住，平时也多在一处玩耍，宝玉几乎整日里琢磨怎样能哄得黛玉开心，万万不肯让她流泪伤身的。黛玉自然也发现了宝玉待自己的好，两人的感情越发深厚。

　　转眼便到了宝玉要去私塾的日子，他早早的起身，袭人为他收拾妥当，临行前，特地先去辞林妹妹。

　　黛玉刚起来，正在梳头，见宝玉来，用手指绕着一绺头发笑道：“难为你还特意来辞我。”

　　宝玉笑道：“这是自然的，我现下去了，午膳便不能和你一处吃了，晚上我若回来得早，你便等我一起，若是回来得晚，你便自己先吃了。”

　　黛玉笑着点点头，又想起了什么，促狭道：“你这次去了，日后可是要金榜题名的了，到时候，只怕宝二爷也忘记了我们这些见识短浅的姐妹了。”

　　宝玉走过去捏了捏她的脸颊，“你放心吧，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

　　黛玉连忙躲开他的手，这番闹下来，刚梳好的发髻也弄散了，她无奈地拢了拢头发，拍了一下宝玉的手，说道：“你瞧瞧，刚梳好的，都是你，这下又散了，你还是快走吧。”

　　“妹妹竟然赶我走，”宝玉作出一副伤心状，“真真是伤透了心，那好吧，我也不自讨没趣了，这就走了。”

　　说着，他转身离去，黛玉掩着嘴笑，又伸手拉住了他，“哎，你等等。”

　　宝玉一副开心的模样，转过身来，“就知道妹妹舍不得我。”

　　黛玉又是一阵笑，“你这人好没脸，谁舍不得你了？”见宝玉复又愁眉苦脸的样子，黛玉笑着站起来，给他整理了一下头上的抹额，“你看你，都戴歪了。”

　　宝玉含笑看着她，也伸手帮她理了理散下来的头发，又柔声嘱咐道：“你自己在屋里也不要老闷着看书，多出去走走。”

　　“知道了，宝哥哥。”黛玉特意加重了“宝哥哥”三个字的音。

　　宝玉知道她是在打趣自己管得多，又伸手用力地捏了一下她的脸颊，趁她反应过来前迅速跑到门口，“我真得走啦，时间要来不及了。”

　　黛玉气得跺脚道：“宝玉，看你回来了我饶不饶你！”

　　宝玉一路带着笑进了私塾，而师傅今天要讲的便是《四书集注》，宝玉看着就头疼，他是极厌恶八股文的，格式讲究太多，反倒失了灵气。可他想起黛玉，想起日渐衰败的荣国府，只能叹口气，逼着自己去学。

　　荣国府一脉是贾赦承爵，哪怕他再受长辈宠爱，最后这爵位也是贾琏继承。他不能继承爵位，若不能凭借自己的本事任个一官半职，而是仗着家族关系谋职或者花钱捐官，那么，他在府内说话就根本没有分量，改写前世的结局又谈何容易？

　　贾家正在走下坡路，他不能依仗家族，只能依靠自己，甚至还要用自己的力量去拯救家族，凭他擅长的，不若就走科举的道路。

　　他不能再像前世那般的任性了，哪怕是为了林妹妹，他也要加倍用功。

　　宝玉认真学了一日，连那私塾师傅也称赞了他一句。而他下学回了院子时，已是有些疲惫了。

　　晴雯过来迎他，伺候他脱下外衣、书袋等物，笑吟吟的道：“宝二爷，今日在学堂里过得可好么？”

　　“也就那样。”宝玉脱下书袋递给她，又问道，“今日林妹妹在干什么呢？”

　　晴雯闻言笑出了声，朝着麝月道：“你看这个人，虽然在学堂里，却还是一心一意的想着林姑娘，可见是没有认真读书的。不管去干什么，我看他啊，成日里想的都是林姑娘！”

　　宝玉看着她们嬉闹，也只是笑着，并不说话，径自走到里屋，只见袭人正躺在他的床上，闭着眼睛，面容恬淡，一副睡着了的模样。

　　宝玉皱了皱眉，他知道袭人并未睡着，只不过引他玩闹而已，在前世他这个年纪的时候，袭人就经常这样。他从前少年心性，也并不觉得什么，如今才觉得十分不妥。

　　袭人照顾他确实细心周到，无微不至。他也习惯了她的照顾，别的不论，只是袭人的私心未免也太重了些。前世，抄捡大观园，晴雯被赶出去，病重而死，这些多少与袭人脱不了干系，怡红院里给王夫人通风报信的人，除了她还能有谁？至此，他对她便不如从前那样信任了，只是他也确实顾念着他们之间主仆多年的情分，只把这些想法埋在心底，不曾为此发作过。

　　他不是前世那般的少年心性了，如今，他很清楚自己的感情，袭人想日后成为他的姨娘，这是万万不可能的事。

　　到后来，袭人家里会来赎她，不如就趁那个机会让她出府吧。

　　宝玉看着那恬淡的面容，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

　　袭人听到了宝玉进来的脚步声，却见他迟迟没有动作，心下疑惑，便自己睁开了眼睛，装作刚醒的模样道：“宝玉？你回来了？”

　　宝玉“嗯”了一声，忽然道：“袭人，我如今也大了，不能再像从前那般没有规矩了。”

　　袭人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臊得满脸通红，抬头看着宝玉，眼睛有些雾蒙蒙的，却见他没有反应，咬了咬唇，快步走出去了。

　　宝玉坐在床上，晴雯走了进来，小声的道：“宝玉，袭人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竟是哭了？”

　　“无事。”宝玉只淡淡的说了这一句，自己换好了衣服后往黛玉处去了，只见桌上摆着饭菜，只是银箸还搁在筷架上未动。

　　“妹妹怎么还在等我呢？这么晚了，不如自己先吃了，也免得菜都凉了。”

　　黛玉见他回来，先是露出喜色，却又迅速的收了回去，板了脸，也不理睬他。

　　“还在为早上的事情生气哪？”宝玉快步走过去坐在她旁边，“好妹妹，你可别生我的气。”

　　黛玉轻哼一声，葱玉一般的手指轻轻戳了一下宝玉的脸，“这是还你的。”

　　宝玉失笑道：“好好好，你还我一百下也可以。快来吃饭吧，妹妹以后别等我了，若是饿着了，那我可是罪过了。”

　　“你不在，我一个人吃又有什么趣儿。”黛玉举了筷子，往那脆皮笋丝里夹了一箸，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两人正吃着饭，只见贾母身边的鸳鸯打了帘子进来，笑道：“林姑娘，老太太让你吃完饭后去她屋里一趟，说是扬州那边来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