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事有转机 ...
-
这几日，宝玉一直闹着老太太，说是要回金陵老家看看，甚至说有祖宗托梦，必要去金陵看看的。老太太被缠得没法子，又想着宝玉自出生起确实未回过老家的，将此事与王夫人一说，王夫人多年不见家中亲人，自然也是想回金陵看看，老太太上了年纪，腿脚不便，便由王夫人带着宝玉去金陵王家住上几日。
到了王家，王夫人与亲人团聚不提，宝玉也拜见了王府内诸位长辈。次日，王夫人带着宝玉去薛家拜访，薛姨妈喜得赶忙来迎接，而宝玉也提前见到了宝钗与薛蟠。
王夫人看到宝钗，只见她生得福气，举止娴雅，进退有度，十分欢喜，推了推宝玉道：“这便是你姨妈家的表姐了。”
“见过薛姐姐。”宝玉笑着，朝宝钗一拜。
宝钗从容地还礼，一旁的薛蟠却是呆呆傻傻的模样，颇有些漫不经心，宝钗给他使眼色，他才反应过来，和宝玉互相见礼。
见完了礼，自然是王夫人、薛姨妈和宝钗自去相叙了，而宝玉就和薛蟠在一处，薛蟠却是没什么耐心陪着这个表弟的，只是两人一番言谈下来，薛蟠发现这个表弟竟也颇懂玩乐之事，便不再敷衍，和他尽兴的谈起来。
“我近日倒是看中了一个丫头的，说来稀奇，她眉间天生便有一红粒，”薛蟠得意地道，“你说怎么样？”
宝玉一惊，这可不正是香菱么？若自己再来晚几日，恐怕强抢香菱，打死冯渊之事便已经发生了。
薛蟠招待了他半日，也不耐烦起来，想去平日里爱去的地方玩乐，又得了母亲嘱咐，一时有些为难，宝玉觉察出来，便只让他自去玩耍，自己也不必他作陪了，薛蟠自然乐得如此，当下就先行离去。
宝玉却是带着茗烟悄悄去了金陵城外的乡间，一路找人打听，有没有一个姓冯的乡绅家，经人给他指路，宝玉也顺当的找到了冯府。
看门的小厮见他穿着打扮皆是富贵，不敢轻视，态度恭敬，宝玉只说是来找冯公子的，便带着他往自家少爷的院子去了。
冯渊正在屋内写单子，口中还念念有词，“礼烛两对，礼香两束，金簪一对，绸缎一匹……”
“可是冯玉征冯公子？”
冯渊正在核对三日后娶香菱过门的物品，听有人唤他的字，抬头只见一个年轻的公子哥儿，打扮富贵，只是自己却是不认识的，纳罕道：“你是？”
宝玉在路上就想好说辞，冯渊是当地一个小乡绅之子，自幼父母双亡，也无兄弟，此次为了迎娶香菱，变卖了家中一些产业，因他擅于书法，也卖了些字帖换来一些银子，这些都是宝玉从路人处套话得知的，现下便要即时编出一个谎来。
“说来只恐冯兄怪我唐突，原是我家买了几幅字，我瞧着极好，拿着落款问了别人，才知是冯公子所写，便一路找了过来，我素日在家里，因写不好字，不知被数落了多少回，因此想求冯公子指点一二。”
冯渊也向来自诩书法过人，被这番话夸得通体舒泰，见宝玉年龄尚浅，想来写不好字也是有的，应该是一户富贵人家的公子，可能顽皮不知礼了些。虽然他现下忙着，不过人家既然来了，自然也没有赶人走的道理，“原来如此，在下冯渊，不知小公子如何称呼？”
“冯兄只唤我宝玉即可。”宝玉笑道。
两人叙话，宝玉请教了些写字的技巧，冯渊都一一认真答了。
说到关键处，冯渊将纸笔递给宝玉，让他写来瞧瞧，宝玉随手写了一句诗，“一抹朱砂点眉间”，写完后拿起来瞧瞧，又状似无意地道：“说来也巧，听说我亲戚家正买一个丫头，眉间有一粒朱砂的，算不算得祥瑞？”
冯渊闻言大惊，也顾不得什么书法了，问道：“你说什么？”
眉间有一粒胭脂记的丫头，除了他看中的那位姑娘还会有谁？
宝玉此举也是为了试探一下冯渊之心，若他待香菱是真心的，这也不失为一段好姻缘，若是不是真心，也断断不可将香菱交付与他。
“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的皇商薛家，你可曾听过？他们家的公子最近看中了一个丫头，天生眉间有红粒的，也是稀罕。”
“宝兄弟，此话当真？”冯渊已是大急，也没来得及细思，慌忙只道，“我近日买了个丫头，已经付清了银两。不怕你笑话，我是一片真心，想买来作妾的，那丫头名叫十一，也正是天生眉间有粒朱砂，世上不可能有这等巧合，究竟是怎么回事？”
名叫十一？对了，香菱这名字还是后来宝钗给取的。宝玉作出惊讶的模样，“果真如此？莫非是那人牙子是想一个丫头卖与两家，得双份钱财？”
“不可不可！我这就找他去！”冯渊慌了，匆忙赶了出去。
宝玉也跟着过去，一直赶到了一处偏僻的宅院间，冯渊顾不上其他，只是闯了进去，那拐子正在收拾东西，见到冯渊便变了脸色。
“我们不是说好了？我三日后来接十一，你怎的变了卦，又要卖给别人？”
那拐子见事情败露，连忙伏地告饶道：“公子息怒，我……我是一时被钱财迷了心，公子可要见谅啊！我也不是将十一卖给别人……”说着便苦了一张脸，“我是另又卖与了那呆霸王薛蟠……您行行好，不要追究此事，否则，吃亏的人也不仅是我啊！”
“荒唐！荒唐！”冯渊见果然如此，气得大骂，“你既然已经卖与了我，又想着得双份银子，将事情闹成这个样子，事到如今还让我不要追究？”
那拐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不停的只道：“求求您了，我的祖宗哎，您要我赔多少两银子也是可以的，但求您不要追究此事，否则那呆霸王闹起来，我只恐是没命的了……”
冯渊又是急，又是气，上去狠狠地踹了那拐子一脚。
拐子受了这一脚，仍是勉强地爬起来，继续哭饶。
“冯兄不要生气，”宝玉见状，温声道，“之前我说过，我与那薛家原是有些亲戚关系的，不若我去劝说一下，想必这事情还有转机。”
冯渊听得还有一线转机，喜得直给宝玉作揖，“多谢哥哥，若是能起了用处，我就是给哥哥当牛做马，也是愿意的。若是无用，哪怕我拼了命，也要将十一姑娘要回来的。”
见状，宝玉放下心来，冯渊的样子分明已是对香菱痴了心的，他也就不必担心了，连忙劝阻了冯渊道：“冯兄，这可使不得。”
拐子听了二人之间的话，心知自己已经讨不了好处了，鼓足了勇气道：“这、这十一也不是别人，是我八年前在姑苏拐来的一位甄家小姐，原名唤甄英莲的……我自知该死，求二位祖宗看在我坦诚的份上，饶了我一命吧。”
宝玉闻言，更是气愤道：“原来是个拐子！普天之下，拐子最是可恨的！拐了别人家视若珍宝的孩子出来卖钱，人家父母该是何等痛心？真真是黑了心肝的东西！”
这地方偏僻，宝玉急着赶回去，便将这拐子暂且先交予冯渊，并不直接处置了，让他去报官，凭官府定夺，也是看在那拐子坦诚的份上了。
宝玉即刻赶了回去，在路上碰见了薛蟠，此时天色已晚，王夫人、薛姨妈等人正在寻他们，宝玉只道：“我央薛家哥哥带着我一路游玩金陵，却是我贪念美景，便回来得晚些。”
薛姨妈闻言，笑道：“我竟不知蟠儿如此听话的！”
薛蟠不曾想到宝玉会这么回答，感激地看了宝玉一眼。
用过晚膳，宝玉便把薛蟠单独的喊出来，提起了此事，“我在金陵逛玩时，不曾想遇到一个公子哥儿，名叫冯渊，一番交谈下，才知道他有个指腹为婚的妻子，眉间天生有一粒胭脂的，我想，这不可是薛哥哥今天提到的那丫头？说来可怜，这姑娘原是位正经小姐，幼时却被拐子拐了去，这冯渊一番痴心，苦苦寻找，才找到那拐子出钱买回这姑娘，可是那拐子竟是个掉进钱眼里的，一个丫头卖与两家，又卖给了薛哥哥，便要不管这烂摊子，收拾东西要跑路了。可怜那姑娘和她未婚夫，真是两个苦命人。”
宝玉扯了个谎，力图让这故事更感人些，而他之所以和薛蟠说这番话，是因为他也知道薛蟠的性子，虽然他确实骄横跋扈，无视人命，但他却自有一份真性情，若是动之以理，晓之以情，薛蟠也未必就会蛮不讲理。
果然，薛蟠听了也有些唏嘘，但他也一时放不下这个中意的丫头，只是宝玉在跟前也不好说些什么。想了想，便将火气全发在那拐子身上，“那拐子人呢？竟然愚弄我薛大爷，反了他了！”
宝玉摇摇头，“已经交由官府了。”
薛蟠冷哼一声道：“官府？管他是不是进了官府，都凭着我来惩治他！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宝玉也不劝了，毕竟那拐子确实可恶。当下打发了茗烟去找冯渊，告诉他，此事已经解决了，让他善待香菱，最好还带着香菱回姑苏老家一趟。
冯渊得了此消息，又惊又喜，原以为不成了，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更是积极的筹备三日后的嫁娶之事，原本还发愁，虽然他已经起誓，除了香菱，再不要别的女子的，可是以香菱的身份却没法子当正妻，现下既说了是正经人家的小姐，自然要更加隆重，以正妻之礼聘娶。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事有转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