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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次相见 ...


  •   却说黛玉别父进京都,投奔了外祖贾家,贾母引着她拜见了家中众人,又有小丫鬟打了帘子来报:“宝玉回来啦!”

      贾母面露笑意,携着黛玉道:“这正是你二舅母家的表哥来了。”

      黛玉原先在家中便听母亲说过这位表哥,听说是衔玉而生的,十分稀奇,因之而唤作宝玉,便不由得起了几分好奇的心思。

      只见一位年轻的公子走了进来,头发用金冠束起,齐眉戴着抹额,可谓面如冠玉,唇红齿白,气质又有几分难言的贵雅,一来便先是朝贾母行礼,“给祖母请安。”

      黛玉一时有些怔愣,她与这位表哥是素日里未曾谋面的,却不知为何,此番倒觉得面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快起。”贾母笑吟吟的拍了拍黛玉的手背,对着宝玉道,“这是你姑妈家的表妹,还不快来见过你妹妹。”

      宝玉闻言,缓缓抬头,怔望着黛玉。

      他的眼神有些复杂,饱含难言的深情,呆望了伊人半晌,宝玉终是收起了心中诸般不足为外人道的心绪,嘴唇动了动,终是笑道:“妹妹……好生面熟。”

      黛玉闻言大吃一惊,也怔怔地看着宝玉。

      他朝着她温和的笑着,笑得随意又熟稔,不像是初次见面的人,倒像是知交多年的好友。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胡说,你妹妹从小到大都生长在姑苏,你又何曾见过你妹妹的。”贾母轻笑道。

      宝玉但笑不言,规矩的立在一旁了。

      贾母又是爱怜的摸了摸黛玉的头发,“好孩子,你如今来了贾府,我真是恨不得时时刻刻见你在身边的,既如此,就安排你住在我屋内的碧纱橱里罢。还有你身边伺候的嬷嬷和丫鬟,我瞧着不大得力,便将我房里的一个丫头,名唤紫鹃的,遣去照顾你的一应起居。”

      黛玉闻言,忙起身一拜,“多谢外祖母怜惜。”

      贾母连忙扶起了她,笑道:“真是傻孩子,外祖母疼你是应当的。”

      当夜,贾府下人们正收拾着碧纱橱的里间,宝玉就住在碧纱橱外间,见状,便邀了黛玉过来先坐一坐,待收拾好了再回房休息。

      黛玉本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毕竟是以前从未见过的表哥,还不熟悉。只是宝玉热情相邀,说辞周全,黛玉也就应了,与宝玉坐在一处说着话儿。

      两人聊得投缘,不过一会儿,黛玉也就放开了些,好奇的道:“我一早听说过宝哥哥有块玉,实在是稀罕,不知那玉到底是什么来历?”

      宝玉直接取下了项间戴着的通灵宝玉,递给黛玉道:“这就是那块玉了,本不是什么稀奇之物,妹妹若是感兴趣,可以看一看。”

      黛玉接过,仔细的打量着那块玉,正面刻着篆文:通灵宝玉,莫失莫忘,仙寿恒昌。反面亦刻着几个小字:一除邪祟,二疗冤疾,三知祸福。这玉精致剔透,质地莹润,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我瞧着果真是块宝玉。”黛玉认真看了一番,笑着将玉递还。

      宝玉只笑了笑,将玉递给袭人收起来。

      两人又闲叙了一会子话,黛玉的住所也收拾好了,宝玉最后拉了她道:“妹妹,有一句话,权当是我唐突了。我想同妹妹说,生死俱有定数,既来了这儿,便将我们都当成亲人,不要太过伤怀。”

      宝玉心知她今日夜里定是要独自垂泪的,不若现在他就劝释一番,免得她一个人时感伤过度,损了身子。

      黛玉一愣,微微垂了头,想起亡母,眼圈便有些红了。

      宝玉见了,心中既是心疼,又不得不继续说下去,柔声的道:“唉,都是我的错,竟提起此事,惹了妹妹伤心。”

      黛玉摇摇头不说话,往里间去了,宝玉也跟了过去,同她一起坐下,说道:“林姑妈虽然早去了,却也肯定不希望妹妹为此郁结于心,妹妹若是感怀过度,心伤垂泪,林姑妈在天上见了,不知有多么痛心呢。虽我说这些话不太合适,却是实在关心妹妹,妹妹也应当放宽了心,自与府中姐妹相处,玩笑和乐,姑妈见了,才会放心。”

      黛玉体弱,后来又是日日的损耗着,皆因心思沉重,郁结于心,最终因病而逝,那时的痛彻心扉,宝玉实在不愿意再经历一回了。

      黛玉听得他这样真心实意的一番话,不免有些触动,却还是伤感的道:“多谢哥哥关怀,只是我素日如此,恐只能辜负你的心意了。”

      宝玉摇摇头,又劝了几句,转而不经意地问她一些关于扬州的风俗话题,黛玉说起这些,觉得亲切,话儿便多了起来,从衣饰打扮到当地方言,黛玉说得尽兴,情绪也好了些。

      宝玉一直随着黛玉的话间或插上一句,又故意捡些逗趣儿的话来说,“咦,我听人说扬州话,说前天是‘桥个儿’,夸人漂亮是‘板錾’,说累了是‘微死了’!妹妹,我说得可对?”

      别地方的人模仿起方言来,虽像那么回事儿,可是腔调却怪,说不出当地人的那种韵味,平白惹人发笑。黛玉听了,便掩着嘴直笑,模仿宝玉的那怪腔调,打趣道:“桥个儿……宝哥哥学得可也真是像。”

      宝玉也随着她笑,这时,袭人却走进来,笑着催促道:“宝玉,时间不早了,快去歇息吧,也别扰了林姑娘了。”

      宝玉应了一声,瞧着黛玉的模样,今夜也应该不至于太过伤怀了,便道:“妹妹可要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黛玉点点头,也自去歇息。之前同他笑闹了一阵子,缓解了心中愁绪,又耗费了精神,刚躺上床,没过多久,也便睡去了。

      雪雁年龄尚稚,见状,却也奇道:“紫鹃姐姐,我们家小姐最是难以入眠的,这一路而来,伤心伤神,夜里统共睡不了一二时辰,今日倒是这么快就入睡了。”

      紫鹃却不同雪雁,她看出了宝玉的用心,笑了笑,心中有些疑惑,却并不言语。

      此时,宝玉躺在床上,却并未睡觉,睁着眼回忆前事。

      前世,他自幼生长于富贵乡,从来任性不懂事,只是后来,晴雯含冤而亡,探春妹妹远嫁和番,二姐姐迎春出嫁后被孙绍祖作践,四妹妹惜春出家,林妹妹也病重离世……史家被抄,湘云守寡,后来,荣国府也被抄家……往事种种,心酸难言。

      他最后明明出家为僧,病逝于青灯古佛前,可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回到了幼时,荣国府此时仍是烈火烹油、繁花似锦之态,众姐妹也不曾落得凄惨结局,最重要的是,林妹妹还活着。

      重活一世,他一定要担起家族重任,决不让贾家在这一代上断了气数,更要好好珍惜林妹妹,不让她再因为自己落一滴眼泪。

      而猜度时间,怕是快要发生薛蟠强买香菱,打死冯渊之事了。他现在年纪尚幼,诸事不便,只是这件事是一定要阻止的,并非为了薛蟠,而是为了香菱,也是为了宝钗。

      可怜香菱后来嫁与薛蟠为妾,好好的一个女儿家,却被虐待致死。

      还有宝钗……宝玉想到此处,不由微微叹了一口气。

      前世,他后来与宝钗成亲,只是他早已心有所属,人人称道的“金玉良缘”于他而言,不过是空有美谈罢了。他与宝钗婚后,过着相敬如宾的日子,宝钗又是何其聪明之人,明白他的心意,只是两人互不点破罢了。惟有一日夜里,他们敞开了心扉彻谈了一次。

      他明言自己心中只有林妹妹一人,再容不下他人了,宝钗也不恼,向他表明了心迹。

      宝钗幼时,也是懵懂不知世事,只可惜父亲早逝,兄长又是个混不吝的,毫不妥帖母亲,她也只能早早地为自己、为家中打算起来。她一心的想要上京待选,如能选上才人、赞善之职便是极佳,薛家也是为了此事四处打点,可谁知最后这事却是不成了,后来又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安排了他们俩的婚事,宝钗虽知晓他的心意,却是不能违抗家中的,又觉得从小和他一起长大,到底彼此也比外人知晓些。这桩婚事,她心里是接受的。

      只是过了这一晚,他们仍是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没有共同的语言和志趣,又何谈感情?贾府被抄家,他们在狱内过了一段日子后被放出来,彼时袭人已经嫁给了蒋雨涵,他们夫妻接济了他和宝钗,可他最后仍是独自离开了。

      这一世,他又何苦耽误了宝钗?

      宝钗素有青云之志,一直想要进宫,凭借她的样貌才华,哪里会落选呢?只是有一个薛蟠这样的兄长,身上背了人命官司,如何不连累了宝钗?宝玉深以为这是造成宝钗落选的重要原因,而他,一定要阻止此事,一是避免薛蟠担上人命官司耽误了宝钗,二则避免香菱被买入薛府为妾最终惨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初次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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