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神话》玄玄爻

80、第八十章 侵露之谜

　　元洛庭正握着手机发呆，见狄蒙逍和休与突然架着宁若汐回到别墅很是惊讶。

　　“怎么了？”

　　休与摇了摇头：“这孩子，比我们还沉不住气。”

　　狄蒙逍气不打一出来："这人戾气太重，简直无药可救！"

　　"她刚开发神能，难免有些狂妄自大。"

　　"她这是狂妄自大么？简直是丧心病狂！卢欣儿好歹有点良知，她呢？"

　　"你并不知道卢欣儿在最初阶段做过些什么。"

　　"你为什么要帮她说话？她想杀了你啊！"狄蒙逍冲着休与嚷嚷，"她一天不杀人就手痒，无论什么事都第一时间想到用杀戮去解决，不成为侵露者还真是浪费她的天赋了！“

　　休与叹了口气，轻轻与她拥抱，在她耳边柔和道，"蒙逍，我没事。"

　　狄蒙逍心底一滞，终于缓和了情绪："对不起。"

　　"我知道你是在为我打抱不平。"

　　元洛庭终于找到机会插话："她想杀了休与？怎么回事？"

　　"她还想杀了我呢，控制一群傀儡往我身上戳刀子，我差一点就回炉重造了！"

　　元洛庭一惊，看着宁若汐的眼神突然变得生冷，"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一直一言未发的摩休斯一听这话，立刻攥紧了拳头，"还怎么做？杀了她！马上！！"

　　狄蒙逍扯着嘴角讪讪得笑，"呵呵，好了，你就别添乱了。我也没想好，事发突然。原本我都觉得有希望感化她了。这样一来，她不是必死无疑么？"

　　休与拍了拍她的肩，"蒙逍，冷静一点。再怎么说她也是神界的人，轮不到别人暗中作弄。她在神界时已然受尽委屈，又经历了三世劫难，存在心里的阴暗的确会让她变得偏激。况且蛊毒原本就能激发人的戾气和杀心，她也许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还是在帮她说话。"狄蒙逍没好气道，"你在神界到底怎么她了？不就是不喜欢么。"

　　"当初我教习那支队伍的时候，颇有一些人向我示爱，虽然我一视同仁全部拒绝，可汐宁却是最执着的一个。为此她多翻受到取笑和作弄，我却依然没有给她任何安慰或支持。"

　　休与说起很多人向他示爱的时候，平静得仿佛事不关己一般。倒是狄蒙逍起了八卦精神追问着："很多人追求你？有多少人？原来你这么吸引人！"

　　休与扬起头莞尔一笑，"这有何稀奇，我才貌出众、身赋异秉、文武双全……"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得看着这个记忆里冷漠孤傲的男子，忽然带着小小的骄傲，脸不变色心不跳得悉数自身各种优点，实在是有些让人乍舌。

　　即便他说的的确是事实，狄蒙逍还是忍不住轻轻捶了他一拳，"谦虚一点好吗，琴帝大人！"

　　休与忽然爽朗得笑起来，双目炯炯得凝视着狄蒙逍，"是，公主殿下。"

　　元洛庭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百味杂陈。细细品味，竟是同情更多一些。这个休与，并不像祁米和米修罗那样单纯得因为纳洛之魂而对狄蒙逍产生爱慕，他分明是用自己的灵魂深爱着她。若非如此，他怎可能在遇到她之后与曾经的自己判若两人？

　　怎奈，他们都不能真正拥有她。休与尚且可以止于远观，而元洛庭，却不得不深陷其中。

　　祁米和米修罗先后回到别墅，还未问清缘由，宁若汐已经醒了。

　　她睁开眼愣了半晌，目光惊疑不定得扫过眼前一张张脸，在看到祁米的时候忽然一惊，随即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原来你们都是神界的人！你不是卢欣儿的搭档么？你在她的葬礼上装什么伤心，她就是被你们弄死的对不对？我早就猜到她也是异能者，没想到竟栽在自己的搭档手里！"

　　"住口！"狄蒙逍厉声道，"你知道个屁！我们是想救她，也想救你！你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最好从现在开始识相一点！"

　　"什么？哈？我现在落在你们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不用给我装仁慈！狄蒙逍，你的演技真高超，我还真信了你的鬼话！"

　　"宁若汐你给我闭嘴！"狄蒙逍一抬手禁锢了她的声带，看着她惊恐得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心里总算畅快了一些。

　　"宁若汐，我接下去要说的话很重要，请你一个字一个字听清楚。我和休与混入你所在的学校，想方设法靠近你，并不是吃饱了撑的去找你麻烦，而是为了救你的命！"

　　她将侵露事件的整个调查结果，以及蛊虫对人的反噬和控制，还有宁若汐的死因，柳言笑的现状原原本本得叙述了一遍。可没想到的是，宁若汐听完不仅没有一丝一毫该有的恐惧和感恩，反而张大了嘴狰狞无声得冷笑。

　　狄蒙逍哦看着她的表情实在难受，又一挥手恢复了她的声带功能。

　　"狄蒙逍，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宁若汐开口便是这样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无言以对。是啊，他们从未想过，如果当事人不信，那该怎么证明？取出蛊虫，蛊虫自爆，她会失忆。不取出蛊虫，她就死了。

　　宁若汐见一屋子人都不说话，继续说："我早就得到消息，神界的人看不惯我们在人间作乱，要惩奸除恶，将我们都杀死。卢欣儿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还有你们所谓的柳言笑，失忆？只要说他失忆，是不是随便找一个人出来冒充都可以？"

　　休与拿出他带在身上的药盒："这就是属于他的。"

　　宁若汐瞥了一眼，"这个药盒只能显示他死了。"

　　"只是蛊虫死了。"

　　"别再说什么蛊虫了，我一个字都不信！你们知道我在遇到我的引领者之前过的都是怎样的生活么？我妈妈在我六岁的时候自杀了，我爸爸酗酒吸毒家暴，我周围的同学老师没有一个看得起我！我浑身上下都是怪异之处，所有人都觉得我是怪物。我好不容易爱上一个人，他却让我怀孕了七次！最后一次我被告知再堕胎必定终生不孕，我不得不忍者痛苦怀胎十月，要生的时候那个男人丢下我不知所踪！他跑了！我一个人在简陋的私人医院看着我的孩子呱呱坠地，可是刚出生几分钟他就死了！我眼睁睁看着他咽气！那时候我才十五岁，十五岁！！"她指着狄蒙逍，"和你一样的年纪，你当时在做什么？在神界享清福么？"

　　"是我的引领者给了我新的生活，也是我那时唯一活下去的希望！从此我再也不用受人欺辱，不用担心吃不起饭，不用遭受该死的父亲的打骂！它哪里是蛊虫？它就是我的心脏！它给我力量，使我变得强大无所不能，我感激它，敬仰它，崇拜它，即便有一天要将我的生命献给它我也心甘情愿。你们呢？你们一个个丰衣足食，天生拥有异能，站在云端高高在上看着芸芸众生困苦不堪，你们又在做什么？如果我的命运是神给的，神凭什么给我这样的命运？即便是我前世造了孽，那又如何？我根本不认识前世的我啊！凭什么要我为她负责？！"

　　狄蒙逍安静得听她说完，合了合眼，感慨关于"天罚"实行"现世报"的决定是正确的。轮回太苦，记忆太短，谁又能接受每一次重新洗牌怀抱希望之后，牌面又承袭上一局的必输无疑。每个孩童目光纯粹天真无暇，每个年轻人展望未来充满希冀，它们背后却有着不为人知的着累世果报，那对任何新降临的生命而言，残忍得几乎是玷污。

　　她低下头，疲惫得叹了口气，"休与，你来告诉她，她曾经是怎样的人物吧。"

　　"是。"休与来到她面前，稳稳得盘腿坐下，开始了冗长的叙述，将她在神界的一切娓娓道来。最后，他甚至释出了朱雀之力，想帮助她恢复一些理智。

　　他问："你想好了吗？我们取走蛊虫，你或许可以觉醒神识，你的神能都还在。你不会回到一无所有的样子。"

　　宁若汐的表情一变再变，几乎可以看出累世的记忆在她脑中喧闹不休。可最终，她咬了咬牙，"我不。我不要什么觉醒，如你所说，我在神界的记忆并不美好，我又为什么非要想起来呢？汐宁是谁，我不认识。我是十六岁的宁若汐。我只想遵从自己这一生所有的选择。"

　　在座所有人忽然又一愣神，忍不住看向狄蒙逍，连狄蒙逍自己都吃了一惊："你这番话，和我觉醒神识之前说的话几乎一模一样......"

　　宁若汐怔了一下，眼神立刻变得犀利："你又想用怀柔政策么？又想言传身教么？这种招数用一次就够了！"

　　"我没有骗你。我也才觉醒了没多久。"狄蒙逍扯了扯嘴角，"虽然我的确不太喜欢你这个内心黑暗毫无良知的极端分子，但是我还是要救你。你撑住，千万不要死，我再也不想承受那种愧疚了。我会将你一个人送到另一栋别墅，你可以在那个别墅里自由行动，除了走出别墅，你要做什么都可以。我不敢再封印你的蛊虫，所以你说话做事都要小心。希望你不要将这里的事传出去，我不想大动干戈。还有，最后请你思考两个问题：现在这样，真的是你想要的吗？即便有更好的人生，你也确定不要了吗？"

　　说完，狄蒙逍挥了挥手："你有任何需要我都会感应到，去吧。"

　　宁若汐在她面前消失，被送去了联排C座别墅。

　　狄蒙逍精疲力尽得瘫倒在沙发上，"好累。"

　　"蒙逍，你这样做，她的蛊虫会不会也突然自爆？"

　　狄蒙逍遥了摇头，"我不确定，不过我觉得不会。蛊虫比我们想象的精明。柳言笑和卢欣儿在蛊虫没有受制的情况下，稍微提及一丝一毫都会疼痛万分。可宁若汐刚才歇斯底里得说了这么大一通，却完全没有痛苦之色。看来蛊虫并不是真的在制约他们对外宣扬这件事，而是在确定他们的衷心。宁若汐口口声声向着那股力量，完全没有丝毫违背的意思，并且，像我说的，对于侵露而言，她是棵极好的苗子，手段狠绝不留情面，仿佛是天生的杀手，并且享受玩弄人的快感。我想侵露组织最需要的就是这种人，所以目前应该舍不得杀她。"

　　"而且，我猜......她或许会去通风报信，至今没有人提起过侵露者有没有资格召唤与自己订立契约的蒙面人，可宁若汐知道的显然比别人多。她提到蒙面人叫引领者，得到了神界来人的消息，又因为自己想当引领者而试图谋害休与。她与侵露组织内部的人员，或者至少与她自己的引领者一定有更密切的联络。凭她满腔热血忠心耿耿的模样，或许今晚就会忍不住找他们来邀功领赏。"

　　休与想了想，"我明白了。我会安插朱雀之力在她身边，这一次，一定要确保再无闪失。"

　　让所有人高兴的是，真的被狄蒙逍猜中了！可让人懊恼的是，所谓引领者只在宁若汐的梦中出现。

　　狄蒙逍不得不再次分身侵入她的梦境，可狡猾的蒙面人见到狄蒙逍立刻消失。好在休与的朱雀之力追踪和定位能力无人能敌，狄蒙逍顺势追到了蒙面人！

　　蒙面人即刻被击昏带回了别墅。

　　这绝对算是始料未及的意外收获，所有人即刻在客厅集中，商量下一步的对策。

　　狄蒙逍摘下他的面具，露出一张干净的脸，那是个长相清秀的男人，看年纪也不过二十多岁。她感知了一下，他体内的能量，同样是来自神界的神能。

　　也就是说，这个“引领者”也是受害者。

　　要拯救和要保护的人又多了一个，要探知的信息却不知他愿不愿说。

　　狄蒙逍想了想，在他醒来之前，将他安置到了联排B。

　　引领者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身处结界之中，四周空无一人，而他所有的神能都不能助他脱困。

　　他本能得感到事态严重，开始面露仓皇。最终，他做了一个让大家都极其欣慰的决定——他联络了他的上级！

　　同样的手段，又追踪到一名蒙面人，不过狄蒙逍追踪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摘了面具换了衣服，那是在一家医院，他坐在一位老妇人的病床前一脸无辜状。狄蒙逍还是毫不犹豫得将他击昏带了回去。

　　狄蒙逍看着眼前昏迷不醒的中年男子，犹豫着：“要不要再来一次？”

　　休与想了想：“不了，经过这样一来，他的上级一定有了准备。如果敢于接受挑战，他会主动找上门来，如果不敢，即便我们追过去，他也会玉石俱焚。”

　　“那就先从这两人开始吧。”狄蒙逍伸手探向男子的脉络，忽然一惊收回手来：“老师？他怎么会……”

　　元洛庭也伸手一探，还真是狄蒙逍在神界的第一任神能教引老师。他叹了口气，“也许是因为他对我们的感情知而不报，甚至为我们求情吧。”

　　“所以他也受罚了？”狄蒙逍不可置信道，“因为这样，就被罚到人间来受苦？”她又一次感到心存愧疚。

　　他在神界的时候名叫韧心，一直担任着指导新生之神初设神能的教引老师，狄蒙逍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在职五百多天年，算是比较资深的初级引教老师。

　　当初，狄蒙逍在神界初长成，可以接受正统的神能使用课程时才五岁天龄，当初她调皮顽劣，让所有的老师头疼不已，即便碍于身份不得不对她表现尊重，却也着实不愿意接她这烫手山芋。而韧心却对她耐心异常，也疼爱有加严慈并济。狄赦哲破例让他成为狄蒙逍和狄蒙希的辅佐教引，自此他便一直在两位公主身边尊尊教导。

　　狄蒙逍在神界大部分所学所知，都是来自于韧心。除了对于神能的运用之外，小到生活常识，大到政统历史、官员职责，韧心无一不教。他几乎是看着狄蒙逍长大，比狄赦哲还要亲近的存在。自然，他也是狄蒙逍在神界为数不多的敬重之人。

　　后来，韧心发现了狄蒙逍与未尧暗生情愫，劝解了几句无果，便也不再干涉，甚至有好几次暗中助他们掩人耳目而相见。在他看来，这个高高在上、傲慢却始终有些孤独的孩子，在遇到爱情之后，变得通情达理又善解人意起来，更多了几分人情味。他并不觉得这是天地不容之事，直至最后狄赦哲暴怒，他仍然冒死求情。

　　当时狄赦哲最先软禁的是狄蒙逍，所以狄蒙逍并不知情，而元洛庭却是知道的。

　　狄蒙逍看着眼前满脸沧桑疲态尽现的男子，哪里还有当年的英武风范？神界之人不老，却能从目光中读出时光和阅历的刻写。他一直是那样沉稳、温和、宠辱不惊之人，究竟有什么样的罚难，能让他在侵露面前轻易就范？他又做了多可怕的事，让自己升到了第三级？

　　“韧心。”狄蒙逍轻轻拂过他的脸颊，他顿时睁开了眼睛。

　　迷茫片刻之后，他对上狄蒙逍充满愧疚与心疼的双眼，心底突然一滞：“你，是谁？”

　　“对不起，我要做一件冒险的事。”狄蒙逍合了合眼，一下子按住他的脑袋，“休与，快！“

　　这是她在学校的时候和休与讨论的议题之一，借用朱雀对神志的控制之力，或许可以原封不动得将人的记忆提取出来加以分析和阅读。若是如此，那取出蛊虫之后的失忆便不成问题了。

　　休与小心翼翼得释出朱雀之力，红色的光晕将韧心整个笼罩起来，渐渐收拢集中到他的头部，带出一团灰色物质。

　　在神能使用的范畴中，关于修改、复制、甚至加减记忆的术法很多，却很少有人尝试将一个人的记忆和意识本体取出。这是狄蒙逍第一次看见一个人的记忆被完全提取出来，一时不知如何保存才好：“来，放到我脑子里吧。”她简单指示。

　　休与犹豫得看着她：“你确定？”

　　“先放进来，我想想怎么保存再说。”

　　“好。”狄蒙逍接收记忆的一刻，突然整个脑袋都被一种灰黯的绝望所占据。她在自己的脑中原原本本得看见了韧心到人间之后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