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神话》玄玄爻

75、第七十五章 卢欣儿之死

　　第二天一大早，所有人都蓄势待发如临大敌得来到卢欣儿的门前，她还是那样安然躺在床上，完全没有醒来。

　　狄蒙逍内心闪过一丝不安，等她进入房间的时候，那种不安竟成了现实。

　　卢欣儿，死了。

　　她的尸体冰冷没有了生息。

　　"卢欣儿？"祁米开始呼唤她，"欣儿，醒醒，欣儿？！"

　　所有人一下子茫然无措，休与已经放出朱雀寻找她的灵魂。

　　良久，无获。她的神魂竟悄无声息得，湮灭了。

　　蛊虫早已在她体内自曝，消失了踪迹。而她的五脏六腑早已衰竭殆尽。

　　狄蒙逍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完全做不出反应，满脑子反反复复都是卢欣儿昨夜矛盾无助的眼神，一次次要她保证，她不会死。

　　说好的保护呢？她一次次承诺的，会给她新的生活呢？

　　她这一辈子都活在各种悲哀和逼迫中，竟没有机会翻转了吗？

　　是她对蛊虫长时间的封印，导致了蛊虫的自爆吗？

　　"不，不......"她完全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慌乱中分身附上卢欣儿的□□。整个□□死得透彻，找不到任何一丝回魂的可能。而蛊虫的所有来源去向也已全然灭迹。

　　重重结界和封印，竟挡不住她被湮灭。

　　她到底犯了什么错，要在这一刻神魂俱灭，失去了所有未来和轮回的可能。

　　狄蒙逍分出的神魂倔强得不愿意离开她的□□，在她残破的五脏六腑间寻找微渺的希望。不能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绝不能再有任何人因此丧命了！

　　终于，她在她的心脏里找到了蛊虫残存的一丝气息。

　　"休与！"她大叫着，"快！"

　　休与立刻心领神会，朱雀之灵进入卢欣儿的体内，两人一起跟着那一丝丝踪迹直捣黄龙。

　　可他们得到了另一具尸体。在一片荒芜的草丛中，一个看上去极其普通的莽夫，死得很平静，竟嘴角含笑。

　　同样是彻底的湮灭。

　　对他的身体探测一番之后，也只能初步猜测，这是与卢欣儿联络的那个蒙面人。他放的蛊虫自爆之后，他也随之而亡。

　　可他为什么在笑？

　　狄蒙逍再回到别墅里的时候，只觉心力交瘁。

　　她向卢欣儿介绍自己的时候，心底那么笃定而骄傲。不过是人间的蛊毒，怎么可能在她的重重守护之下作乱？

　　可她错了。

　　一切都是她的盲目自大造成的。

　　她根本没有想过要拿卢欣儿当牺牲品！

　　祁米在看到卢欣儿的尸体之后，除了最初歇斯底里的呼唤，随后一直茫然得坐在她身边。

　　他也同样自责，她明明说过，她觉得自己就要死了。可他没有在意。

　　他的结节曾感受到异样的波动，他人已经到了她身边，可他还是忽略了可能的危险。

　　他该死，这么渴望美好的生命，就在他们着一群自以为无所不能的神的疏忽大意中，悄无声息得陨落了。

　　他再也看不到她的笑容了，再也无法与她拥抱。

　　她灿烂真诚的笑容还在眼前，她的眼底充满希望如坠星辰，不过是在几小时之前。

　　可现在她死了。她在死之前经历了怎样的绝望，是不是在心底拼命呼救，却没有人听到。

　　他该死！

　　一直到中午，米修罗才回过神来，"祁米，我们现在应该想想怎么向片场解释，你的那部电视剧，恐怕是演不下去了。"

　　祁米红着眼回过头来，满面无望的悲凉，"这件事你去办，可以吗？"

　　米修罗叹了口气，"好吧。"

　　他和休与策划了合理的事实经过，将卢欣儿的尸体送回她的家中，通过迷魂让邻居三天后路过她的窗前，看见她逐渐腐败的尸体然后报警。

　　卢欣儿的猝死很快轰动了整个娱乐圈，无数人为她献花，也有无数人借机诟病大做文章，对于她的生活作风和是否吸毒大有猜测。

　　这些天，祁米恨不得将电视机和所有对她的诽谤砸烂。

　　元洛庭一直陪在狄蒙逍身边，而狄蒙逍，比祁米更消沉。

　　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无能，以及生命最真实的脆弱。

　　或许，这并不是第一次了。元洛庭轻轻揽着她的肩提醒她，"早在你从神界到人间去玩的时候，就经历过一次不可逆的生离死别，记得吗？当时你也怪罪自己，为此消沉。其实有的时候，人各有命。"

　　狄蒙逍心底一痛："是啊，当时我也这么想，我不该就是他们的命运吗？是谁那么大胆，连我也算计进去！"她低头苦笑一下，"现在才发现，我的确一直是被算计在内的那一个。"

　　"蒙逍，不要那么悲观。我们现在要做的，是阻止更多的悲剧发生。"

　　"如果我什么都阻止不了怎么办？如果有一天我连你也会失去怎么办？洛庭，我其实什么都做不到对不对，我们，都受到作弄和摆布对不对？会不会整个宇宙都是更大的神的一场游戏，或者一个玩具而已。我们只是他手中的小兵木偶，他要我们死，我们就没有机会活。我到底有什么资格妄言守护？"

　　元洛庭手臂一紧，"蒙逍，不要这样！不要一招之失就全盘否定自己。你曾经一直说，人类活得最真实，明明知道有更强大的神，知道自己受轮回和命运掌控，却还是埋头苦心经营自己的每一世。你说你羡慕这种真正活着的力量。如果你觉得在你之上也有更庞大的控制，也正是你展现这种力量的时候。做好你能做的所有，坚持到你能坚持的极限，明白吗？"

　　狄蒙逍低下头叹了口气，“以前的我真是太自以为是了。”

　　元洛庭一时沉默无言以对，对于如此骇人的失利，他自己也陷在自责和讶异中，同样不知道如何劝解。

　　“我想静一静。”狄蒙逍退出他的怀抱，“我需要去外面待会儿，你帮我转告休与一声，我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

　　自然，她又去了生之能身边。如今的生之能，每时每刻都更接近人类的雏形，光芒更甚。

　　她接近的时候，看到了摩休斯。他安静得悬空坐在生之能的光晕里，他的身姿、面容看上去寂寥而茫然。

　　他感受到狄蒙逍的靠近，回头的一瞬眼里扬起一丝光彩，可在听到狄蒙逍的话之后又全部泯灭，化成更深的孤寂。

　　狄蒙逍说：“我想一个人待会儿，可以吗？”

　　她没有问摩休斯为什么会在这里，在这里待了多久。有一刻他甚至以为她终于来找他了。他从别墅离开之后一直不知道该去哪里，只好来这里静静得等，等着她出现，等着她哪天想起他，来接他回去。

　　可她，只是受挫烦闷，来到这里求个独处而已。没有更多一句话，甚至她的眼神都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只是婉转得要求他离开。

　　那种被无视甚至遗弃的感觉又回到心里，它紧紧抓着他的心，让他窒息。

　　摩休斯同样没有说话，识趣得闪身而去。

　　狄蒙逍一个人将自己包围在结界里，浸润在生之能的光晕之下，只想蜷缩着自己，什么都不说不问。

　　她以为生之能的光能像上次一样给她一点开示，可是没有。这一次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心情依然低迷无望，在自己的无心之失面前，被太强烈的愧疚感束缚和压抑，她的思绪被压得死死的，完全无法运转。

　　摩休斯又回到这里，这一次，他不得不放下个人情绪，跑来敲醒这个一次受挫就一蹶不振的傻女人。

　　“如果你现在不回去主持大局，我就去找宁若汐。”他站在消沉的狄蒙逍面前冷冷得威胁。

　　狄蒙逍有些懵神，“你去找她做什么？”

　　“我会将一切都告诉她，强迫她与我们合作，以她作为人质，抓出源头真凶！”

　　狄蒙逍终于一个激灵跳起来：“你这是要害死她！”

　　“难道你这样无动于衷就不是害她了么？既然她迟早会走上与卢欣儿一样的路，何不趁早结束这场无用的生命，或许还能做些贡献。”摩休斯面无表情得说出这些话，而他逼人的眼神让狄蒙逍不得不相信，他是真的打算这么做。他顿了顿继续说，“如果宁若汐这边没有得到线索，那也没关系，名单上那么多人，我一个一个去找他们，总能拼凑出一个大概。”

　　“你疯了！”狄蒙逍不可置信得看着他，“我是要救他们，不是将他们处死！”

　　“反正你也已经没有心情管这件事，与其让他们自生自灭，不如刨根问底。”

　　狄蒙逍目光责怨，“你是在逼我吗？”

　　摩休斯答得毫不犹豫：“我是。”

　　“我只是想要一个万全之策！”

　　“你躲在这里隔绝一切，是在想万全之策？你连闭门造车都算不上，你只是在逃避现实！”

　　“我不是我不是！！”狄蒙逍痛苦得蒙着耳朵用力摇头，“你给我一点时间，给我一点时间……我不能再失败了，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他们在我眼皮底下被害了……”

　　“可你明明知道我们的行为已经触怒了敌人，行动迫在眉睫，你晚一分，就可能多一人遇害，他们都是神界的同胞啊！”

　　“我……我不敢……我不敢啊！！“狄蒙逍歇斯底里得大叫，“你根本不明白这种感受，自己所有的能力都一无所用，前一刻我还在向她保证她的安全索求她的信任，下一刻她就在我家里被人杀了，我连她的一丁点魂魄都找不到，消散得那么彻底！”她突然抬起头来，通红的双眼疯狂得凝视摩休斯，“就像你，就像你啊！前一天我们还在一起畅享未来，下一刻你就不见了，在我面前突然得不见了！！纵使我癫狂一瞬足以倾覆宇宙，纵使我翻手覆雨即刻万物复苏，那有什么用？有什么用呢！！我连我爱的人都拯救不了，我连我要保护的人都留不住，这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

　　摩休斯眼底猝然一痛，一把将她拥入怀中，“蒙逍，冷静一点！你知道吗，正因为那个时候我没有逼迫你，我给你时间，哪怕我知道我们继续无视规则安心度日总有一天我会遭到惩罚，我会被带走，我依然狠不下心去强迫你，我一直想只要你这一刻是快乐的安逸的，我消失也无所谓。可是你不快乐啊，后来的你，一直都不曾快乐。我错了，是我忽视了自己存在的使命，我让我们两个陷入如此悲哀的境地。”

　　狄蒙逍一下子不再挣扎，整个人放空得几乎呆滞，她的眼底交杂着不可置信的苦笑，“你知道……？你知道？你一直都知道你会消失吗？”

　　“是，我知道。就像现在的我，知道如果你再不作为，下一个消失的就是宁若汐。因为你已经潜伏在她身边，一旦被发现……”

　　“你知道你会消失？”狄蒙逍没有听见他的任何忠告，只呆呆重复，“你真的知道？”

　　摩休斯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心疼得不能自已，只好更紧得拥住她，轻颤着向她道歉，“是的，我知道。对不起。”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狄蒙逍浑身虚脱一般得沉入回忆。的确，纳洛的确一次次潜移默化得充当着她的指引者，他在她身边一次次提醒着她的使命。也的确是她，一次次任性拒绝，不以为意，都在他怀里撒娇着说不愿意承担那么繁杂的重任。所以，是她害得他消失了。她已经意识到这一点，可她不知道的是，他居然知道。

　　“你说啊！”她痛苦得追问，“如果当初你告诉我，我不努力就会失去你，我一定会努力啊，一定会的啊！我不要你离开我，我不要失去你……”她终于倒在摩休斯的怀里泣不成声。

　　良久，摩休斯终于抑住自己的哽咽，“蒙逍，所以我不能再重蹈覆辙了。你必须现在就振作起来，为了不发生更多的悲剧而努力。偶尔的牺牲并没有那么不可饶恕，而你若是辜负了别人的牺牲，那才是真的大错特错。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的离开或许是为了给你警示，而我有幸重新回到你的身边，也有我必须肩负的责任。虽然……”他自嘲得笑，“我还在生你的气，还在怨你对我不闻不问。可我还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你逃避一切。蒙逍，你要相信你所有的经历，都会有正面的意义，它们必定会成就更好的你，又去成就更好的世界。你手上的力量，来自于生之能上一阶段全部生命的希望和信任，那是无数甘之如饴的牺牲换来的。你不能辜负卢欣儿的牺牲、不能辜负我曾经的牺牲，更不能辜负生之能。”

　　与此同时，生之能居然闪耀出前所未有的彩色光晕将他们二人静静环绕。

　　见狄蒙逍终于平复了心情，摩休斯也随之一笑，“看来，你的能量特别希望看到我们这样。”

　　狄蒙逍终于吸了吸鼻子，“你在生什么气啊？明明是你自己要走的。”

　　摩休斯一愣，哭笑不得得摇着头，深情得紧紧拥抱她，“算了，你这个并不完整的极端分子，不是只顾着我，就是只顾着别的。”他忍不住在她额头轻轻一吻，“蒙蒂尼，我等你回来。现在去奋斗吧，狄蒙逍。”

　　“是！”狄蒙逍展开笑容，“谢谢你！”

　　回到别墅之后才发现，狄蒙逍竟已经消失了两周。在生之能的光晕里，不分白昼黑夜，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她以为不过沉寂了片刻，竟已过了那么久。

　　这两周时间里，一切都井然有序得进行。休与依然上课，小心翼翼得在远处观察宁若汐。她终于报名了休与的古琴课程，也许因为神界记忆遗留了别样的吸引，她始终逃不过与他靠近的欲望。

　　祁米参加了卢欣儿的葬礼，墨镜掩面辨不清神色。

　　他们的电视剧因为已经接近杀青，卢欣儿的猝死倒是引起了不小的波动，趁此机会，剧组决定接下去的拍摄借用替身和合成技术，继续完成整部作品的拍摄。

　　这让祁米忙碌之余几乎心力交瘁，明明知道眼前不是那个人，却还要装模作样得与她拥抱。

　　而米修罗也同样加班没有回来。全世界所有的电视台从一周前开始，每天不同时段都会被抢占信号插播同样的内容：“天罚即将实行，所有的转世之报将变成现世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作恶之人十倍惩罚，不受完罪不得死。”

　　这让米修罗与全部电视台的同仁如临大敌，有人担心这是恐怖分子的言论，加班加点忙着拦截和阻挡不当内容播出，可无论全员怎样努力，整个世界所有的电台，居然没有任何一档可以成功阻拦。

　　见到狄蒙逍回来，休与首先展开双臂与她拥抱，语调中带着浓浓的余悸：“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