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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八章 没有意外 ...

  •   短节目第一个出场的然雅无疑将这场比赛的气氛提前推向了高潮,同时也将巨大的压力留给了在他之后出场的选手。这不仅因为他这套动作整体来说完成得相当出色,尤其是第一跳,质量比前几站都高,更重要的方面在于他那高得吓死人的短节目分。

      算上连跳,在短节目里,然雅总共完成了五个跳跃,亦是五种跳跃。

      一般情况下然雅从准备滑行到起跳的间隔并不长,但一旦准备跳跃,他基本不会在中间穿插舞蹈动作。因而他与前后华丽的舞蹈动作一对比,准备跳跃动作就很明显,陈仪一直认为这是他节目编排方面的漏洞和疏忽。像廖沙自己编的那套《月光》,起跳前的准备滑行手也没空下,很多小动作一放在那,整个节目就显得更加充实,停顿也仅是起跳前的五秒。不过然雅起跳后转体相当迅捷,每每一见他握紧了拳,等待的似乎就是落冰的声响,很难彻底的看清他的整个跳跃过程。

      好在捡娃娃时,陈仪也留意了场内的慢镜头回放,算是彻底看清了他的五个跳跃。

      第一跳后外点冰四周跳接后外结环三周。落冰干净利落,这个动作不论难度还是完成质量都很高,连跳之间节奏掌握很好,而他这个连跳也顺利得到九位裁判一致加分;

      第二跳,前外三周半,起跳速度稍慢,高度不如前者,重心略偏,很可能导致落冰时为保持平衡膝盖曲度过大、身体前倾。但然雅落冰控制得很好,身体重心微转,又调整了过来。

      随机抽出的9位裁判对于这个动作,其中两个给了+1,其余正常的都给了他0,也就是说,这个前外三周跳基础分他是稳拽到手的,还意外拿到两个本不应该有的加分;

      第三跳是他拿手的勾手三周,秋风卷落叶,完成得相当漂亮,落冰又轻又稳。于是他拿到了三个+3其余的都是+2。可见裁判给的这分数丝毫就没有因他第一个出场而有所保留;

      第四跳后内接环,这一跳高度和姿态保持都不错,可能由于起跳比较急,落冰弧线事实上是相对较短的。但然雅毕竟是老手了,落冰时立身,重心却暗自往后一拉,落冰位置又正巧是裁判席侧面,裁判刚好能看到弧线延展的角度,于是又有了三个加分。最离奇的是,竟然有个加+2的,陈仪想了半天也没想通。尽管整体上来说然雅的动作完成质量是很高、动作难度也很大,这没错,但除非裁判瞎了眼,那个后内接环说什么也不可能加2,有几个加1已经不错了,如果她打,那一定是给0。

      不过然雅有个特点,每一跳的落冰几乎都正好砸在音乐的强拍上。尤其是在后半段音乐进入高潮,他的跳跃落冰很能震撼人心。

      除此之外,一套激烈的四级圆形步以及一个跳转接的弓身提刀转再换足蹲转,一只脚两种用刃变化,两个难度姿势变化。姿态保持很稳,速度也很快。难度等级是肯定拿到了,而五位裁判竟然给了+1。但事实上,弓身转的姿态有欠优美,更重要的问题是,他的蹲转,那顶多称得上“半蹲”。

      97年然雅在日本表演时貌似每天连上三场,高强度工作下膝盖受伤。在那以后,他原本就不太好的蹲转质量急速下滑。自98年冬奥会上他“死命蹲”了一回,此后他的蹲转几乎全是“半蹲”。这一点,是萧何当时最看然雅不上眼的一点。明明是半蹲,分数竟然还老高。当时萧何问陈仪:“你那么迷他,倒是看到过他以前的蹲转没有?他能蹲吗?”

      能。那时陈仪没说,但她很清楚,93年的,《卡门》他不仅能蹲转,并且动作还很漂亮。旋转时膝盖的灵活度是至关重要的,而蹲转时膝盖的负荷更大。陈仪大概很能理解这一点,因为她自己就尤其讨厌蹲转,并且蹲转无法换足……

      不论如何,技术分40.72,艺术分49.48,然雅这分数是他这赛季拿到的短节目最高分,因而他下去之后,即便安东能飞起来,大约也难以撼动冠军头衔的最后的归属方向。

      比赛高潮的提前而至似乎暗示着后面的比赛会是亚军与季军之争。似乎真被陈仪猜中,巨大压力下,第一组第三个出场的多布林,发挥并不理想。

      看得出,多布林想拿到亚军,从动作难度方面他无力与然雅竞争,但阻挡在多布林前的却偏偏还有个布莱尔,多布林的机会并不大。于是,多布林终于冒险加了难度。

      陈仪清楚的记得开场后那个长长的准备滑行。那位来自德国的金发男子轻咬着嘴皮。

      后外点冰四周跳。这是继去年奥运会和世界锦标赛后,多布林第三次在比赛中挑战四周跳。但与前两次一样,他没有成功,摔了。这一跳,九位裁判自然一致扣分。

      陈仪看着他一如既往的微笑着退场,记忆中,这位德国选手总是这么笑着,那笑容如同雨后的阳光那般炫目。当时观众席上又是一声狂叫,与个头较小的多布林形成强烈对比,那女粉丝身形相当“魁梧”,举着只超级大斑马就抛了下去,而多布林见状笑得更加灿烂,可灿烂的笑容却更像一种感谢的满足。

      在第一组结束后,多布林排名第二,但以他短节目的分数,恐怕很是悬。

      在然雅出色发挥之后,法国选手布莱尔为保亚军必然会上外点四周跳。在不清楚不莱尔表现会如何的情况下,为争夺亚军,多布林冒险上四周。但陈仪不知为什么多布林会在今天冒险四周跳,或许,他也终于忍不住,想要打破点什么。如果他成功了,那会如何?

      一组上场又退场,下一组热身上场,接着退场。观众席依然是一片热情的海洋,毛绒玩具雨下个不停息。只是这样的热情,或多或少因然雅的绝对胜利与多布林四周的失败而带着几分遗憾。尖叫过后的冷却、激动过后的意犹未尽,但明天的男单自由滑能够带给他们多少惊喜好象也就在于明天然雅的四接三质量如何。

      陈仪扶着挡板,出神地看着冰场中央,一种莫名其妙的念头从她脑海之中滑过:如果廖沙还在就好了,如果廖沙从一开始就没有离开,即便是没有那时候的相遇,今天的冰场不会如此空寂。

      可这念头一出,她立刻扬起了手,打苍蝇似的驱赶掉这种白痴想法。如果说没有了廖沙就不行,那多布林他们这样的努力又算什么?

      “多布林是个不错的运动员,刚才那一跳,对他而言确实可惜。”

      随着那不中听的声音由她左侧响起,陈仪猛一转头,见然雅换了件黑色连帽的运动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后侧位置。他抱手盯着冰面,看样子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了。

      陈仪下意识地蹙眉,她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想到在第二组结束时突然谈论第一组第三个出场的选手,但此人说话的语调,相当的……讨打。

      然雅自然不会向她解释自己刚才在休息区的门帘后看到了大屏幕上她将毛绒玩具交给多布林时露于形色的那种“复杂”情绪和现在一模一样。

      “你也是来看比赛?”陈仪挑了挑眉,而在她看来那答案显然不需要回答,因为下一组……第二个出场的就是安东•葛拉尼奥。

      然而,那人淡勾着唇角笑了笑:“不,我是来感谢那份意外的礼物。当我打开那个漂亮的书包、看到一本厚重的英文词典……我确实怀疑过有人希望我英文能够更好些,可当我看到了
      更多东西,比如手机跟镜子……我立刻知道发生了什么。你大概觉得这么做很有趣,如果你能够想象我的冰迷失去了手机、上课时又没有课本会怎么样。”

      他话音刚落,陈仪立马愣住,想起她干的好事来。鬼二哥的,当时她确实没想这么多。陈仪颔首抿了抿唇,自然不愿就这么被他说教一通,于是她在下一秒点了头:“如果你朝冰迷放电时已经考虑好了结果。”

      “好吧,我想我该请她吃一顿……”俄罗斯人蹙眉点着头,那讥讽的语调与他妥协的表情成反比。他移动着步子似乎真打算就此离开。

      陈仪愣了愣不假思索地“喂”了一声,心中诧异,他还真一点不关心安东的表现?

      “你不看比赛?”

      “这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了。”俄罗斯人走到门边,侧眸淡扫过一脸郁闷的陈仪:“另外,与其看着冰场发呆……尤其是在别人比赛的时候,那还不如找个地方坐下来睡觉。”

      TMD!那时陈仪正泛嘀咕,抬眸却见廖沙带着准备好的安东走入赛场。然雅没有看他们,一眼也没望,拉开帘子走入休息区,而廖沙与安东亦然。

      一秒的擦肩而过,他们仿佛完全不认识对方。但即便是没有视线与言语的碰撞,那一瞬,三人的脸上,均没有表情。

      随着脚步的移动,欢呼场内的欢呼声愈发遥远。然雅拐入选手休息室,刚拎起他的包。正当他打算离开休息室时,原本一直靠在沙发上打瞌睡的人却突然掀掉帽子站了起来。

      “你不继续看比赛?”

      然雅抬眸看了看站在他面前高高大大的法国男孩,沉眉片刻,神色有些无奈:“你想说什么?”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安东•葛拉尼奥,还是说你认为安东可以威胁到你?”那人笑着抿了抿唇,浅咖啡色的眸子中透着股年轻气盛的倔劲。

      “好问题,记者也问过。想知道的话,记得看明天的报纸。”然雅蹙了蹙眉头,背好他的包转身便走。看样子,他似乎很清楚被年轻气盛家伙纠缠住会有怎么样的后果,更何况自己与此人“不熟”。

      “‘相比美国的安东,我更关注法国的布莱尔。’我赌他对记者这么说,十欧圆。”看着黑色身影消失在门边,法国男孩露出爽朗的笑容,转眸望向坐在沙发上带着耳塞“装死”的另一人。

      “那我赌他心里想着‘相比安东我更关注他的助理教练’,20欧圆。”萧何无趣地翻了个白眼,侧头一靠,懒得理头脑简单四肢发达那位。

      “你的意思是……他们是宿敌?哈,那真够暧昧不是吗,你相信那些传闻?当然我也听说了不少,但你会记住一个少年时期的对手知道现在?”布莱尔触着眉头,眼神里明显堆着不满与不解。他的“不满”说起来或许很好理解。毕竟现在的男单选手中,跳跃能力能与然雅较量上的只有他布莱尔。

      究竟是差些什么?艺术感染力?对音乐的理解?

      不论是服装造型,还是精心安排的舞蹈动作,所有人对他的评价都是“布莱尔的水平在提高”、“他进步很快”。

      或许艺术表现力是极其重要的,可他一直按照自己认为对的努力去做,放松肩膀、尽量让滑行的感觉轻盈,可怜他天生就是这么大块头,可以表现温柔,却难以表现柔美。

      布莱尔有些彷徨,确切的说,从这个赛季开始他就陷入了某种困境,似乎心有余力不足。

      “我对那些传闻不感兴趣,大家总事期待什么精彩的故事作为竞争的调味品。但你认为俄罗斯人被他曾经的师兄激励着会有着不一样的表现?同一时期的选手之中,总有你难以忘记的。”萧何耸了耸肩,“能够让你看到他的脸就感觉到压力。对我们来说,刚才那位是个不错的假想敌。你不觉得听腻味了吗,关于他那些赞美的词?但你的表现会被那些赞美的词或一个人所左右?”

      布莱尔勾了勾唇角。他退了两步靠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谁能打败然雅·古斯塔夫?全世界都关注着这个问题。他们把一个人形容成一位神,期待有人来打破,又害怕着这一天的到来。

      讨女人喜欢的外貌、少年成名、技术全面、不苟言笑、偶尔展露些“另一面”,仿佛是无懈可击,不像个单纯的运动员,倒如电影明星般被追捧,一个在冰场上摆尽造型的模特。
      然雅·古斯塔夫这似乎是一种新时代运动员的完美程序。但要冲破这种程序,他认为要靠自己的方式,而不是像那个美国小鬼,代入这样的模式。

      在布莱尔看来,然雅真正的武器不是那该死的“艺术表现力”,而是出色且稳定性好的跳跃能力。他能完成与然雅相当的跳跃难度,目前最大的问题是,然雅的落冰姿势很漂亮,他的却总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在比赛时,很少能发挥出100%的实力……

      “萧,你想得到季军?”半晌,布莱尔笑了笑,转望向萧何。

      “这是预定计划。但有时候也想出其不意。或许掉到十几名比冲上去更容易?你呢?”萧何颔首笑了笑,开口问法国人。

      “最低限度要保住铜牌。”法国人笑了笑,或许厌恶这理智的妥协,他抬头舒了一口气:“最近状态不太好,但我想试试。”

      他并没有说他想试什么,但旁边的萧何笑了,他似乎是明白布莱尔想说什么。试着栽跟头或扬眉吐气。每一次比赛,就像一次搏击。是按预定的发挥,还是超常发挥,或者灰头土脸,没人知道站在冰场上之后,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对于一个运动员来说,能证明自己唯一方式就是赛场上的发挥,一旦发挥好起来,名誉、金钱,一切的待遇都会随之改善。可通常你想得越多,结果越糟糕。

      有人说,他们的动力就是不断拼搏、挑战难度,得到掌声,享受成就。但只是这样?至少他萧何会想“如果得到牌子,有了那些奖金,他可以得到他想要的车。”

      这世界上,没有单纯为较量而较量的圣人,即便再好胜,也不可能没有原由的“好胜”。

      所以他不相信那些暧昧的传言、有趣的故事,相比之下,他认为如果俄罗斯人还记得他曾经的老对手,更大程度上意味着,那个人曾经严重威胁着他的地位、威胁着他如今得到的一切。

      “想试就试吧,每个人都在这么做。”萧何笑着塞回耳机,似乎也在酝酿着什么。

      出场的时间临近了,休息室又陷入寂静,但某种东西,就在这片沉默之中慢慢展开。

      那天,陈仪一直站在出场口边。在安东出场前,她假想着,小美人或许会来点出人意料的表现为赛前那火药味十足的“碰撞”谱写一个小高潮、为长节目埋下一些耐人寻味的伏笔。

      她看着他穿着绣满珠片的华丽比赛服出现在场边,那时候,她就站在安东身边。她看着他袖口与领口那些漂亮的手工蕾丝,看着那白皙的脸、紧抿着的唇。他一言不发,表情甚至是僵硬着的,他的眼里大约只有冰面。接着,她看见安东身后的廖沙对她笑了一下,或许是因为有主教练,那位叫戈顿的老头跟着,他没有上前跟她多说什么,但看得出,廖沙对安东的表现并不是那么紧张,他看上去相当悠闲,仿佛早预料到了会有什么结果。

      当美国选手安东·葛拉尼奥站在冰场上,四周少不了尖叫。那叫声虽不若然雅出场时的热烈,却远比其他新选手上场来得大势。

      陈仪了解,这叫美人效应。

      前外三周,落冰很稳,一套节目,滑的顺畅。安东笑得像个天使,包括他看到自己的技术得分与节目内容分,看到短节目第一与第六之间的差距,甚至眉头都没蹙一下。就那么笑着拿着他的矿泉水瓶消失在通道口。

      睁眼闭眼间,短节目结束了。当萧何笑着拍她的头时她才顿然醒悟,不知该松口气还是觉得可惜。因为什么都没有改变。

      所以她张口就是一句:“短节目,然雅还是排第一啊。”隐隐觉得,这次比赛或许会有所不同。那些火药味、压力、紧张感,但结果却是什么都没有改变。

      “你觉得不满?”萧何笑着挠了挠头。

      陈仪赶紧摇头。她说不上那是什么感觉,似乎头重脚轻。

      “总觉得这次比赛不一样,结果好象还是没什么悬念。”陈仪收拾着书包嘀咕着。然雅第一、布莱尔第二,多布林第三,萧何第四……这与赛前预计的短节目名次基本没差池。然雅第一,看他与布莱尔短节目的分差,长节目上然雅不摔上两下基本摔不掉冠军。而布莱尔短节目失误不多,几个跳跃主要问题还是在落冰不太稳,但第三的多布林基本不会对他拿亚军造成威胁。长节目上,萧何与多布林还有一拼,机会也不是没有……陈仪想着深吐一口气,还是觉得女单方面比较有看头。

      “你觉得安东今天能打败古斯塔夫,还是指望布莱尔的分数追上古斯塔夫?或者认为我会突然上两个四周跳?”

      “啊?”

      陈仪收拾着东西,原本并未靠在墙边的萧何。那些无奈的嘀咕,也只是随意哼唧两句。然雅没有看安东比赛,原本她以为,那只是处于自尊心作祟。他说没兴趣,事实上,大约是很紧张安东的比赛。想想赛前安东的弓身旋转,他不可能完全不放在心上。但看完比赛,她又觉得,那可能真是局外人一相情愿的猜测。即便安东的教练是廖沙那又怎么样?回想起来,会期待一个新选手突然发神力,那才是白痴的体现。

      陈仪“啊”了一声,或许是对于萧何的语气以及那一连窜的反问不明所以。可等她转身,才发觉早与自己玩熟的大男孩难得的沉着脸。

      “也不是……”看着萧何的脸色,陈仪似乎意识到自己无心的感叹触犯了什么,想解释,偏偏又语塞。

      就在这时候,萧何却突然笑了。弓下身子哈哈大笑。弄得陈仪一头雾水。半晌,他止住了笑,抬眸看了看她:“你今天早上醒来有没有发觉你的头发长长了五公分?”

      “那怎么可能?”陈仪蹙眉,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头发。却忽听前方传来声音,萧何不知啥时候已经走到了走廊尽头。他双手揣在大衣口袋里,悠闲地转头,无奈笑着。只是那笑容在灯光下变得有些模糊。

      “行了,你还真看。走吧。”

      陈仪愣了愣,“哦”了一声,慌忙拎起背包,边跑边背上。

      “感觉状态还行,明天的后内结环四周跳应该没问题。”

      俩人一前一后走出体育馆,陈仪听见萧何如此嘀咕着。他颔首,握了一把拳。

      “美得你,多布林搞不好也这么想,‘今天状态还行,那个四周跳可惜了,明天可不一定失败’。”陈仪嘿嘿笑着如是打击。

      “为什么是多布林?”萧何挑眉一笑问道。

      “你不是想拿季军吗,中国杯,裁判也会给你点面子的。”陈仪耸着头笑道。事实上就是如此。短节目分差不多,自由滑只要萧何没有大失误,多布林发挥平常,在艺术分方面,裁判会稍微松一点,因为这是中国杯,中国的赞助商、中国的观众。

      “你不如直接说裁判给赞助商面子?看中了中国市场,所以给钱面子?”看陈仪那副“人情事故我也懂”的表情,萧何失笑。但正因为如此,更多人认为这牌要拿到了亦是理所当然。

      “如果我拿不到名次又怎么样?别人说‘小萧好好发挥,争取怎么样’我一定要照做?”

      队里贴着那样的横幅,“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为国争光”等等,但他为什么要每日练习,为什么要紧紧张张站在赛场上,穿着挤脚的冰鞋去滑?即便父母都是教练,几乎在学会走路时就学会滑冰,后来被老爹打着追着赶上冰场训练,要把他培养成国家体育栋梁?因为父母还没做到的,就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而他被逼了这么多年,成功完成一个动作也觉得开怀。但他为什么要每日训练,即便不这么做,他也可以安心读他的书、可以到处去玩、可以找到新乐趣,直到大学毕业找个工作,混口饭吃,父母有工资有津贴,养好自己之后没啥经济压力。如此,为什么还要滑冰?更为什么要跳什么四周跳?

      奖牌也好,掌声也罢,那些东西今天在明天完全可以从你生活中消失,他不稀罕被谁追捧,也无意去与人较劲。只因为父母是教练,近水楼台,他站在这里是舍不得从小莫名其妙开始的那些练习,明天一个不高兴,他可以走,现在他翅膀硬了,没人拉得动他。反正花样滑冰不过是吃青春饭的运动,退出是早晚的事。有不错的成绩,以后确实可以当教练。对他而言,这是理所当然的。可他为啥要走这样的路?高三了,他这体质要去报考飞行员也可以,强壮还不近视。

      “要对得起自己平时的训练嘛,练兵千日,等的就是比赛的发挥。”陈仪蹙了蹙眉,回答着。但她觉得有点怪异,却说不上什么地方不对劲。

      “切,平时读书还等着考试成绩呢,我不想考试就无路可走?”

      “喂,你吃错药了?不想比了?要弃权?不是吧……”陈仪听他那口气古怪,莫名地有些紧张。可萧何却一派轻松。

      “怎么可能?老头子不把我炖了才怪。”

      陈仪见萧何呼了口起,在寒冷的夜里,白气散开。他看了她一眼,抿嘴笑了笑,那双向来透着狡黠光芒的黑眸子,此刻看起来,似乎很深。

      陈仪埋头跟在萧何背后,一直走。而在她前面,那条挂在大男孩脖子上的灰色围巾随着他的步伐,在背后甩来甩去。

      那一刻,陈仪觉得不明白。突然发觉,一直跟自己最要好的萧何确实比自己大,或许想的事情,也要比自己多得多,摸不清。

      然雅、廖沙,每一个人她都没有明白过。在她脑子里,滑冰好象是唯一的出路,所以她也如此衡量别人。但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这些可能会改变。她家不缺钱,没有任何实际的压力逼迫她做一件事情。父母只是说“只要不住医院不蹲牢房,18岁成年之前,一切随她愿意,18岁以后,她要考虑怎么养活自己,父母尽父母的义务,但18岁以后,她要对自己负责任。”
      这是一个看上去相当民主和宽松的家庭政策。15岁,即便她哭着喊着要回家,爹妈会养她。即便是二十岁,父母不会不管她。

      那其他人呢?为什么他们会站在赛场上,又为了什么,他们争夺着名次?

      回宿舍的路上,陈仪突然想起她小学的同桌,一个成绩极差的男孩子。某次那男孩数学考了3分,丝毫没有任何沮丧的情绪。陈仪问他,考成这样,以后怎么办,爸妈不骂你?男孩笑了,鼻涕流出来:“不骂。我不喜欢读书,我爸说了,初中毕业送我去当兵,退伍回家他卖辆车给我,以后开出租车。每个月赚个千把两千,养自己够了,存几年找个婆娘结婚。”

      世界之大,有些人很简单的定下了自己的未来。但她那时候还做着模糊的梦,没有任何压力的,一直生活到现在,为的是些她自己觉得不错的、莫名其妙的理由。

      回到宿舍,陈仪躺在床上。手里拿着红色的手机。她翻出那个号码,看了一个多钟头,终于按下了呼叫键。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第三十八章 没有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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