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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章 有所保留 ...

  •   “专惹小女孩哭的德行还是没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似乎二十三岁,已经不小了。”

      舒宾赫抱手站在挡板边,当他听到那个冰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头也不回便淡勾着唇角道:“如果我没记错,你今年也有二十岁了吧?别让我以为你依然十四岁。要知道,我是你对手的教练。”

      然雅抿唇淡笑着点了点头,抬眸审视着这个一度让他恼火不已的男人。

      记得他刚到圣彼得堡时这人顶着仅有三厘米长的刘海、笑容灿烂地拍着他的头说“小家伙,我是廖沙,你的师兄……呃,你的发型不错,而且我喜欢这个颜色”;据说,那时候这家伙喜欢偏分,于是斜着给自己的刘海来了一剪刀,当他发现那不能达到预想的效果的同时,他也听到了他老妈的尖叫。为了能让他的头发看起来稍微顺眼一点,他妈花了两小时将才打造出他当时的发型——刘海平齐地剪得只剩三厘。那时候,然雅觉得这个师兄简直是个笨蛋。可就是这么个笨蛋,却能轻松完成前外三周半跳。那时候,这个叫亚利克斯.舒宾赫的人才十二岁,是当时米歇尔手下的小选手里,被公认最有潜力的人。

      “对手?你说那个细娃?你认为他可以?”他盯着那个背对着他的人,冰蓝的眸子波澜不兴,大概只有被他盯住的人才能感受到,那种目光简直像他脚下的冰刀一样锋利。

      “类似话以前别人也对我说过。比如……细胳膊细腿、像个女人。”亚利克斯终于回头望向他曾经的师弟、无论他怎么拉开距离却始终难以甩掉的对手。他含笑看着然雅半晌,才不急不徐地补充了后半句:“但他们是说你。”

      舒宾赫话音方落,随着然雅微蹙的眉头,那目光更加锋利冰冷。

      少年时的调皮捣蛋的舒宾赫没有好好练过芭蕾,他跳起芭蕾来好象天生就长了三只脚,但他学过哑剧。因而他的节目里并没有过多的舞蹈动作,但他天生就知道如何去传达自己的情感,从眼睛到手指都会说话。与舒宾赫不同,然雅很小就被母亲以强身健体为目的,同时送进当地的滑冰场和舞蹈班。从小练习舞蹈让他拥有很好的气质与身体柔韧性,也使他的冰上动作看上去更加优雅。然雅长得像他妈妈,尤其是少年时期,他那样模样简直像个小姑娘。而少年时的力度自然不如成年选手,因而他的节目相当阴柔沉静、软若无骨,再加上那些华丽的舞蹈动作以及女选手才做的毕尔曼旋转,看上去亦男亦女。为此,然雅没少被人嘲笑是娘泡……直到十四岁那年,他完成了外点四周跳,成为当时最年轻的世青赛冠军,可他那一人分饰三角的〈卡门〉,依然被同学嘲笑。他还记得那时候班上有个叫金普林的人当众抬起他的手吻了一下,那直接导致他抬手打歪了对方的鼻梁,被罚停课一周,回家反省。

      听着那人已染北美腔调鼻音浓重的发音,然雅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抬眸轻扫过冰场中那个细胳膊细腿的美国男孩。

      “看来你的记忆力比想象中稍好,我还以为你会忘了该怎么说俄语。”

      他说着,将手中的矿泉水往桌子上一搁,转身一步跃上冰面……紧接着,便是一段让人眼花缭乱的接续步……

      看着飞快点踏着冰面的脚步、飞扬的冰花。那力度与速度自然不能与当时同日而语。即便然雅不去证明,他仍然不会怀疑这些年他完全没长进,而他也相信,然雅同样不会怀疑这些年他没看过他的比赛。即便如此,他还是要当着他的面秀一手。或许,那家伙等的就是这么一天。而他也是,尽管早就预料到出言刺激会收到怎样一份回礼,他还是做了。

      舒宾赫垂眸淡笑,片刻又举眸望向冰面上的葛拉尼奥,指了指手表,开口喊道:“时间到了,今天只练半小时。”

      当一套接续步完成,然雅侧眸瞟向场边……却见美国选手与他的助理教练一边商量着什么,一边并肩走出冰场大门。

      随着“砰”地一声清响,正在适应场地的选手们不禁回头望向声源处。他们看见俄罗斯冰王子喘着粗气不满地蹙着眉头滑向当板边,拿起他的水瓶就是一通猛灌。而在他之前站的地方,冰面被冰刀前齿踢出了一个大窟窿。

      “靠!我还以为你死了嘞,没死怎么不接电话!”
      萧何一声吼,半晌,坐在走廊椅子上的陈仪才慢半拍地抬头。见萧何气喘吁吁地拿着个手机,陈仪终于反应过来,摸了摸口袋,摇摇头。

      “老天,你真的是路痴……南2北2都说反,害我跑了大半天……”萧何说着,一屁股坐下,正欲伸手要水,那厢的陈仪同志却缓缓起身,连连摇头。

      “不对……绝对不对。”

      “当然不对,害我转了大半圈,你这才发觉啊?”萧何痛苦地点了点头,随即摇头嘀咕道:“马后炮……”

      “确实有点怪……”陈仪蹙了蹙眉,突然转身盯着萧何问:“你朋友多吧?”

      “多啊。”萧何莫名其妙,随后眯眼笑笑:“怎么啊,你想干嘛?”

      “那你还记不记得的你小学同桌的名字?”

      “有病啊!?当然记得,五年级的时候旁边坐的是个学习委员,没事就打我小报告;六年级的同桌更绝,是个JP女。每次转头就是‘萧何,借一下你的涂改液’,台词就一句,有时候念得含情脉脉,有时候念得幽怨万分……绝对是暗恋我……”萧何一边埋头将手机塞进口袋,一边漫不经心地念道,半晌才含笑抬头道:“水……呢?”

      水呢?

      人呢?

      随着一声“靠”,萧何捕捉到了陈仪拐出走廊那瞬的背影,然而,他很快意识到,对方留给他的不仅仅是个背影,还有三个空塑料瓶。世界真美妙……

      走进大厅,陈仪顿住了脚步,下意识地朝赛场通道那头看。只是片刻的停顿,她还是转身左转,走出了体育馆。

      其实,她很想说,这真是个恶劣的玩笑,害她白难过一场。

      的确,怎么会忘了呢?就算忘了名字,忘了模样,怎么可能丝毫没有印象?连萧何那白痴都还记得小学几代同桌,廖沙能忘多少?他说那是段难忘的时光,又说自己健忘;他提起医院的医生、护士,偏偏不提医院的病人;他提朋友的小孩;偏偏不提住在他楼下病房的小孩;他说他看了她的节目,偏偏不提那节目抄袭了他的编排,这根本不符合正常逻辑……那时候,他们几乎每天腻在一块儿,即便是忘,也不可能选择性失忆,这又不是演电影。尽管他反应极快,谎话说得比真话流畅,但仔细一回想当时状况,陈仪发现一个严重问题——她脑残!!否则,怎么会看不出那根本就是水仙不开花,算蒜?

      时间美化记忆,使她差点忘了当年他们“夜溜”回医院,他跟医生扯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无比诚恳、无奈地模样……刚才,他不就换汤不换药的用了那一招?可她竟然脑子进水地无奈挣扎半晌。一想到刚才自己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还自以为是、大彻大悟地说什么“我想通了、我有的是时间”,陈仪懊恼不已,因为那根本就可笑到了极点!

      陈仪回想着刚才然雅那种俯视而无言的态度,看样子,他那时候根本就知道廖沙在装蒜。

      但廖沙为什么要骗她?想想他说的那些话,其实不过是为了突出一个中心,他现在是教练,不是选手,其他什么都没有变。

      此时,陈仪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心里那种滋味。但她有点想笑。

      前年的世锦赛女但冠军,乌克兰选手斯格尔托娃才十五岁,当时全世界的目光都聚集在那位15岁的世界冠军身上,但是她却因为膝盖受伤,前年世锦赛后就选择了退役。一年以后,全美女单冠军艾米.多琳欧锦赛夺冠,紧接着俄罗斯冰公主莫妮娜.卡萨耶娃世锦赛封后……

      不论怎么样,像莉亚.科特那样因伤退役的人太多;但像她那样退役后还能复出的已经太少。毕竟,一旦无法保持正常训练,动作难度不是一下子能够恢复的,甚至体形也会走样;而耽误的时间越长,复出的机会就越小。长江后浪推前浪,原本在你身后的人已经远超于你……正如然雅说的那样“他拿什么来与我竞争,三周还是四周?”

      十六岁的亚利克斯.舒宾赫能完成后外点冰四周跳;只要完全停止训练一年,他能不能完成所有的三周跳都是问题。陈仪相信,他是想复出的,至少,曾经想过。如果不想,他不会回避。可即便决定复出,昂贵的训练资金能从天而降?他当时的比赛奖金能有多少?加之,那时候苏联解体,他们的国家不会负担选手训练开销;并且已经离开的人,教练还会收?他还有没有当初的潜力可挖?怎么与后来人竞争拿到出赛权?一、两年已是如此,更何况一晃七年都过了,曾经的悔恨与无奈只怕都养成了老旧的伤痕。在这样的时候,她还坚持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与期望跑出来,想证明些什么呢?

      陈仪又想起昨天做的那怪梦,某种感觉恰好与现在重合。她一直以为他们是一起逃出来的,暗自庆幸他们都还是“人”,却没有想过,带她逃出来的“人”其实已经变成“鬼”。
      因为她想做“人”,所以就觉得变成“鬼”就不是好事,人鬼殊途,他们不一样了。可回头一想,不是每一个人都像她这么幸运,有个“廖沙”帮她逃出去。

      陈仪、陈芙蓉忧郁地边想边走,待她大致想明白,知道该怎么去做的时候,她老人家已经走到车站。
      在这世上活了十四余年,陈仪一直觉得自己还算是个聪明的孩子,又比同龄的那些破小孩多了那么些可以称之为“经历”的东西。因而,她总认为自己跟同龄人之间多少有点代沟,而与成年人相处的时候,陈仪从不觉得自己比别人短半截。直到今天,她才很郁闷的发现,很多事情,就算她尽力换了角度去理解,到了最后,想不明白的方面依然太多。或许,她真的像萧何说的那样,站着不说话还成,一说话,就是个脑残的。

      她叹了口气,抬腕看表。不看还好,一看,那还得了?都11点半了。寸金难买寸光阴,她就这么浪费了大半个早上!

      陈仪下意识地神经紧张,可紧张完过后,很快又松了下来。因为她突然想起,老头子的禁令还没解除,今天周六、明天周日、后天下午也不用上课……如此一来,她这两天最主要的任务就是看比赛、捡毛绒玩具……

      眼看着电车迎面驶来,陈仪正要掏零钱,外套口袋里却突然传来响亮的手机铃声。

      “翠花儿来电话了,翠花儿来点话了!”

      “萧何那个王八蛋,乱下载些东西!”她咬牙切齿地在众目睽睽之下摸自己的手机,还没按下通话键就被来电显示上陌生的号码给弄愣了,因为那位数显然不是国内电话或手机号码。

      还会是谁呢,有她电话的外国人除了小史就只有他;但小史用的是中国联通!陈仪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脑瓜子是懵的。心里只呼喊:“我给你电话号码,哪会想到你还真会打啊!!就算要打,在那之前先发个短信好不好?就算不发短信,你动作也别这么快啊!廖沙啊廖沙,你太牛了!”

      都说女人是心口不一的动物,那确实,哪怕是陈仪这种半大的幼齿女,大脑好象已经被输入了这一模式的雏形。即便是相关抱怨一长窜,她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按下了通话键,当头就用“鹅语”道:“你好,我是陈仪。”而那头闻声一顿,接着便是一阵笑。

      “当然是你!你知道我是谁?”

      老实说,打死陈仪她也没想到对方会这么随意,不论是音调还是语气,听那口气,全然是把她当熟人了。这倒导致陈仪吃了一闷锤,半晌才放出个屁来:“知道……”

      “我没想到你能说俄语,原谅之前我太惊讶了,一时忘了感叹。不论如何,我得感谢上帝……”他语调带笑地说着,说话的速度不快也不慢。陈仪人在街上,车来人往,从电话里听起来必然是闹得要命,因而廖沙说话的声音也不觉会提高些。陈仪听着,她说不出那种感觉,只觉得这世界太奇妙了,它的变化永远超出你的想象。

      “重点是……你现在有没有时间?”

      一听他这么问,陈仪两眼一亮,点了点头,说话的语气也不觉变正常了:“有哇,怎么了?”

      “我跟安东在酒店门口。就是安东.葛拉尼奥……”

      “啊!?喔……”陈仪思索着,隐约想起,他说的就是今年的全美男单冠军,长得跟女人一样的小男生。当时那人滑的是圣桑的《天鹅》。细胳膊细腿,气质阴柔,加上那些优雅的芭蕾造型,显得特妩媚……当时陈仪看着那家伙翘着的小屁股,还之直说别人是“小天鹅”。但今天听廖沙提起的时候,她还没能去联想想。如今再一听陈仪暗自惊愕,打死她都不相信,廖沙的徒弟,那风格与他不但不相似,根本就相反。相比之下,好象更像少年时的然雅。未等陈仪深想,廖沙的声音已经打断了她的思绪。

      “我们想去吃点地方小吃,我们查过了,包着肉的面皮、烤肉串、烤鸭……那些看上去都不错。但你知道,美味有时候不在高级餐厅。如果你还没吃午饭、如果你愿意……这里有两台会行走的自动付帐机……”

      廖沙刚一说完,陈仪就听见了电话那美国小天鹅哈哈直笑的声音;而廖沙的声音听起来却无比诚恳。但陈仪可以肯定,他绝对也在笑,放下电话后两人说不定还能抱着笑成一团,为他们精心设计过的台词。

      “还有两个等吃的空肚子!”陈仪含笑着补充道,眯眼看了看驶来的电车,思索了片刻,点头道:“这样吧,你们叫出租车,然后告诉司机,到‘ti、 yu、 guan、 che、 zhan’,我在这里等你们。”

      “什么?tan Yuan?……等等……”

      陈仪听着那厢变调的语言,忍不住笑。不过,手机真是神奇的东西,有了这东西,陈仪在这头一吼,那头的出租车司机立刻听懂了。五分钟之后,载着两外国佬的出租车停在了陈仪所在的体育馆车站。

      廖沙坐在计程车的前排。大老远的,陈仪就看见了那颗金灿灿的脑袋冲窗口探出,四处瞟。当他看到陈仪,脸上立刻扬起笑容,转眸向司机指着陈仪,车也随之靠边。

      “能见到你真好……”廖沙歪着头对着车窗外的陈仪挑眉而笑,他说着略为停顿,斜了后坐一眼,含笑耸肩:“对了,我们都不挑食……”

      陈仪愣了一下,顺着廖沙的目光,她立刻看到乖乖趴在后坐车窗上抿嘴笑望着她的那位棕发男孩。

      据说,当安东.葛拉尼奥拿到全美男单冠军的时候,有人感叹,如果说现在的然雅.古斯塔夫已是名副其实的冰上之王,那安东.葛拉尼奥就是新一代的男单小王子。尽管技术上还很不成熟,可他身上好象天生就带着一种古典浪漫主义气息,不论是芭蕾还是华尔兹,那似乎原本就是属于他的东西。

      美人,确实是个美人。真人比看电视还要美!陈仪打量着安东,暗自感叹着。

      一头松松的自然卷发,尖尖的小下巴、皮肤白雪一样白、嘴唇红润得像熟透的樱桃、脸颊微微泛红,简直像水蜜桃一样粉嫩可口;而他那充满期待的黑亮眼睛……很像陈仪外婆家隔壁黄奶奶家的那只地包天哈巴狗……欢欢。

      见陈仪盯着自己看,安东也很是配合,继续趴在窗台上,眯眼、抿唇,笑容灿烂得无以复加,似乎正以实际行动表明自己的绅士、慷慨。而陈仪也就这么站着不动继续打量美人,因为她很想知道……美人还打算笑……多久。

      这时候,唯一考虑到司机伯伯无奈的,大概只有廖沙。几次猛瞪提示无果之后,他果断的选择了使用武力,抬手对准安东脑袋就敲了下去。

      “还不坐进去?脑子饿坏了?”

      廖沙是边敲边说的,而陈仪同学安静地看着廖沙瞪眼抬手,却一声不吭,大概想等着看美人吃痛的惊叫的模样。然而,让她吃惊的是,就在廖沙的拳头即将敲上美人的脑袋时,美人忽然一晃头,竟顺利闪开了。

      “我妈跟我姐都说我是天使,让人欣赏是的上帝交派给我的任务。廖沙,你这么对待天使,出于嫉妒还是羡慕?”穿着米色高领毛衣的安东天使边说着,边微笑着给陈仪开门,还很自觉地往里面坐了一点。

      “我敢保证,你是我所见过最大的一坨狗屎。”前排那位相当冷静地披露了事实。

      安东天使微笑着撩发:“如果我是狗屎也一定是这世上最好看的那一坨,而你,充其量是鸡屎。”

      “噢……多美的狗屎!!”廖沙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架,用“哈利露亚式”的口吻连连点头。而安东美人儿巧笑:“谢谢,鸡屎。今晚睡觉前别忘了锁门,否则你恐怕看不到明早的太阳……”

      “哦?你要来吗?”廖沙眯眼笑起来,顺手整了整皮夹克衣领:“那么,宝贝,今晚我在房间等你……”

      “滚远点!”安东一看那眼神立刻警惕地嚷了起来,方才的微笑立刻变为恐惧。有过一次惨痛的教训之后,他已经相当清楚,那家伙的房间未成年人是万万进不得的……

      两人的口头较量终于结束在年长者邪恶的笑容之下。而对只听得懂一两个英语单词的陈仪而言,刚才两人那段对话,让她浑身鸡皮疙瘩全冒了上来。看上去他们的关系非常好。可那哪里像教练与学生说话的口吻?那哪里像两个正常男人的对话?当然,陈仪自认自己脑子还算正常,知道他们是在开玩笑。然而,结束时安东那“恐惧”的眼神倒不完全是装的,他是真害怕。

      “师傅,后海小吃街。”随着陈仪报出街名,计程车载着三人向美食所在之处进发。

      “吃”字一出,小美人立刻忘记了刚才的斗争,又用他那种酷似地包天欢欢的纯洁眼神将他们的“陈导”给望着。而他们讨论的话题自然扯到了北京小吃上。

      陈仪也尽职尽责的从小肠陈家的卤味一直说到德顺斋的豆汁、焦圈、年糕钱家的驴打滚……
      随着俩外国佬的加入,话题不觉从北京得小吃延伸至世界层面……他们从肉串应该放了多少芝麻一直讨论到美国的土豆没有土豆味、还有意大利的小甜饼……

      当他们当真到了后海小吃街,走进那个大四合院子……美人儿安东已经在摸事前准备好的RMB了,紧接着,陈仪就看见那一细条儿窜得比耗子还快,手里扬着一张刚发行的红色毛老头,一下子就杀进别人店子里去了。

      当时,陈仪的第一反应就是回头看廖沙。因为在她印象中,他爱吃新鲜的东西,只要看见自己没吃过的食物,不论什么鬼玩意,他总是要去弄来尝尝的。当年陈仪住院时从家带了一瓶妈妈炸的辣鸡酱,两人一人拿个勺子,坐在楼梯上,第一晚上将瓶子里的鸡肉全挑来吃了;而第二晚上,陈仪睡着之后,连辣椒也全被廖沙夹面包吃光了,事后他似乎胃痛了一整天。

      “你怎么不去吃?”见廖沙冷静地站在她旁边,一路慢摇着四下打量,却丝毫没有要立刻进去吃的意思,陈仪不禁有些纳闷了。况且,扔安东一个人在店里面,语言又不通,陈仪还真有些不放心。

      可廖大侠那叫一个镇定,挑眉淡笑:“安东手上不能有钱,不信,你看着。”

      当时陈仪还没明白他的话,可顺着廖沙目光所指,陈仪不禁倒吸一口气,眼见着安东红光满面的从德顺斋里跑出来了。

      在无数人注目下,天使安东左手拿着个烧饼猛啃,而他右手上则拎了一大包,边朝他们跑过来,边兴奋的直呼:“真是个好地方,便宜,三美圆就可以买好多!”

      等他走近,陈仪一看他那袋子,立刻被吓倒了。娘啊……焦圈、玫瑰饼、开口笑、一品烧饼、夹肉饼、姜汁排、豆浆一应俱全,敢情阔爷他每样都来了一份。

      “这种饼很好吃,越吃到中间味道越棒……”

      安东边吃边将大袋子交到廖沙手上,一转头又兴致勃勃顺着爆牛肉的香味冲向第二家……就这么的,半小时不到,虾仁炒疙瘩、水晶肘子、脆皮肥肠、江米凉糕、白水羊蹄、咸卷果、炸松肉、馏鱼片、杏仁豆腐……源源不断的被安东打包送到廖沙手上。

      吃货!当时陈仪完全被震慑了,小天鹅看上去瘦瘦小小,实际上,根本就是个吃货!

      “这么多,他怎么可能是得完?”见安东那般兴致,穿梭于各个店铺之间,陈仪终于忍不住发问。即便是助理教练,他好歹也是个教练,多少要看着安东,别让他乱吃才对,尤其在比赛之前。然而廖沙廖沙倒很是镇定,一边喝豆汁,一边四处转着、打量着,好象丝毫不打算阻止安东乱来。

      他眯了眯眼睛,从袋子里翻出一杯八宝粥递到陈仪手上,接着继续翻烧饼……

      “他吃不完的,顶多每样偿一口。”他挑眉勾了勾唇角,很是平静地回答:“安东有鸟一样的习性,只要他口袋里有钱,见到什么都想打包带走。我的任务通常是帮他减轻行李重量。所以,不必担心,来,我们吃……”

      接过八宝粥,插上粗吸管,又接过一个装着江米年糕的环保快餐盒。那一刻,陈仪突然明白,廖沙只看不买不是不想吃,而是,等着吃现成的……这个人,才是货真价实的吃货!

      逛了一圈后海小吃街,三人继续往什刹海方向的酒吧街逛。而这一带,有相当多的外国观光客。即便这样,一头卷发、一身米色高领毛衣的安东如同天使下凡,一路上,陈仪不只一次听见女性尖叫“快看,那个穿米白毛衣的外国娃娃,长得好漂亮!”

      而安东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些,一路小跑,从一家店铺辗转到另一家,在逛与逛之间,他一人已经足足扔下后面的悠闲吃着东西的黑衣帅保镖跟茶水小妹C老远。

      “你叫着他啊,周末人多,跑丢了怎么办……”看廖沙还在那头举着个照相机拍古楼房,陈仪简直要疯了。她这还是头一次发现,自己原来是个这么有责任感的人。大约是安东那模样实在长得太纯洁,天真烂漫、我见犹怜,明明他年纪比陈仪大,可陈仪却总觉得,那简直像个七、八岁的小学生。

      “他有手机,今天就让他好好活动一下……”廖沙眉头微沉,按下了快门,满意地收下了相中的风景。

      “放风……”陈仪抿嘴笑了笑,突然想到这个词。她颔首叹了一口气,若有所思。

      其实看过全美比赛上安东出色的发挥,陈仪对这个少年少年印象深刻。因为他的表演给人的感觉与少年时的然雅•古斯塔夫实在很像,尤其是柔软的动作、华丽的芭蕾姿态。但在力度、跳跃能力上,十五岁的安东显然不如十四、五岁的然雅。并且,安东比当时的然雅温沉得多,没有棱角、不露锋芒,似乎与世无争。因而,陈仪当时以为这个小天鹅私底下大概也是个腼腆内向的人。知道今天,看到活生生、到处乱跑的安东•葛拉尼奥本人,两种印象忽然集结成一种强烈对比,让陈仪有种感觉:冰场上的安东太过唯美沉静,身上似乎完全看不到十几岁男孩该有的那种活力与好动……那看上去,简直像,一种精心设计与打造。怎么说呢,或许他的教练,配合着他的外貌……帮他编排节目、选择比赛音乐与服装?

      陈仪正想着,突闻“喀嚓”一声,眼前似乎有道光闪了一下。她惊然抬头,却见那双灰蓝的眼睛重相机视窗边抬起来,举起相机摇了摇头:“别露出这么迷茫的表情,尤其在这样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这很容易让别人误会你没有同伴。既然是出来玩,你该笑一笑,把头疼的问题先放在一边,像安东那样。”

      “呀哈?!”

      陈仪愣愣看着他,廖沙的目光一斜,指向前方。当时陈仪莫名地朝前一看,却见安东兴奋地朝他们飞奔而来,手里提着两个工笔纹样的大红灯笼。老远就朝廖沙兴奋地喊了起来。

      “嘿,我买镜子,老板送了我这个,看看看!”美人得意万分,鼻子翘得老高。
      廖沙啧啧地接过他手上一个红灿灿的玩意,颇为感叹地点头:“不错,可以弄个灯泡进去。不过,你打算把这玩意带上飞机?”

      “那当然!”美人点头笑道:“弄个灯泡进去,圣诞节时挂在家门口,太炫了!”

      “这么大?”廖沙蹙了蹙眉,笑起来:“两个太难拿了,我手上这个,就给我算了。”

      “靠!这是别人看到我美丽可爱送我的,有本事你自己去弄!”美人不爽地挑眉,那言语之中,明显有点瞧不起对方的模样。廖沙拿着灯笼,举得老高,自顾往前走,美人想去抢,材料又明显不够,忿忿跺脚。

      “有你牺牲色相就够了。瞧你那点高度,多吃点饭吧小子……”廖沙悠然迈步,居高临下,眼角眉梢尽是笑意。

      陈仪看那俩人那模样,捂着嘴在一旁偷笑。虽然她始终不理解,廖沙怎么会教出安东这样的阴柔风格,不过看他们私下相处,也能想象,平日里,他们的合作必然是愉快的。

      而看陈仪一笑,安东更加郁闷,扬头直望着廖沙:“该死的家伙,你不就是想让我在女人面前丢脸显示你够强吧……”不过是几年的年龄差距,安东一直恼火于一个问题,为什么自己总是惊慌失措、洋相百出,而他的助理教练却永远处变不惊,每次他们较劲、开玩笑……不论怎么都好,反正输的总是自己。

      安东说着,将毛衣袖子一捞,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肘子,眯眼笑道:“我个头没比高,跳起来可不一定……”

      安东说做就做,弹簧似地就一路跳着追了过去。哪知道廖沙更绝,找准了时机将那小子的头往下一摁,一招“打老鼠”就将安东的僵尸功给废了。

      就在那俩打闹做一团的时候,陈仪这厢虽在笑,脑子里却不由自主的分析起来。美国的训练设备是很先进的,那边绝对不缺训练器材。但安东•葛拉尼奥起跳力量确实弱了些,难怪他的节目中最大难度的跳跃就是前外三周半,并不急于练发四周,而是提高三周半的质量,走艺术路线。

      陈仪正想着,廖沙却朝她走了过来,突然拿起她怀里抱着的衣服瞧了瞧,不经意问起:“比赛服装?”

      实际上,一路上陈仪一直把手上抱着的玩意给忘了。而廖沙几次瞟过,却并没问过。如今他这么一问,陈仪才想起这桩事来,不禁恨起自己怎么不背个书包来。

      “是冰童的衣服……”
      “噢,你是这次比赛的冰童?那么这几天我们会经常碰到了。”他笑起来,似乎也不打算将衣服还给陈仪。倒是陈仪发现他也不知什么时候,手上竟只剩那个抢来的灯笼,外加脖子上挂着的相机。

      “刚才那些吃的呢?!”

      “吃的?你还想吃吗?”廖沙颇为惊讶地摇摇头:“你应该早说,我已经都吃掉了……因为我不喜欢拎着东西太久,那很麻烦。”

      麻烦?根据安东那种购物成狂的习性……陈仪摇了摇头,忍不住垂眸打量了对方的身形……竟然没有变肥,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根本就是个奇迹。

      “OK……”

      正当陈仪看着廖沙纳闷之时,一旁的安东却笑了笑,突然拉起陈仪,说了声,“好的,我们走。”竟拉起她往前窜了去。

      那时候,尽管安东微笑着,嘴里说着些什么。陈仪看得出,着小子可能有什么事需要她这个当导游的帮忙。可那时候,她实在是莫名奇妙,你说你跑得好端端的突然拉上我干嘛?

      但疑惑很快被接下来的事情冲淡。陈仪只觉得安东这小子太绝了,每次去别人店里什么都想要,甚至连别人店门前挂的一快陕西大花布他都想拿走。而遇上这种情况,他那张男女通吃的面孔起到了绝好的效果。通常是他看着某件玩意露出期待的目光,店主就开始动手卸货……而在这时候,按他们事先商量好的,陈仪就站出来讨价还价,一街横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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