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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四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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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坡上,金佛寺顶,那紫黑眼睛般的鬼域闭合的那一刹那,遥远的西南方一座深山古殿里,一个白眉白须的老人发出了一声低沉的痛哼,捂住了双眼。
他面前的矮几上,一个小小的铜碗发出喑哑的崩裂之声,裂成了数瓣。
碗中清清的水顺着裂纹流了出来,一丝细细的血水也从老人的指缝里流了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老人才慢慢的拿开了五指。
老人原本深邃如古潭的双眼,竟似有了一道细细的血线,从左眼角一直延伸到右眼角,就象被谁用细细的眉笔在眼球上画了一条细细的血痕。细细的血水,顺着老人的眼角缓缓淌下。
“好刀法呵……”
老人并不拭抹血水,只静静的看着案几上的破碗。
“九天十地,天谴诛魔……原来失踪百年的镇教神刀天谴,真的在夏家。”
老人的声音里充满了苦涩和茫然。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练成了诛魔刀法……”
“白族仅濒存世的两位祭司,今天都被天谴斩魂。魔天大修罗幻境,白族最神秘可怖的禁咒,从此要绝响人世了。”
一刀就断绝了千年的禁咒传承,好狠的手段,好霸绝的刀法!
就连他只是以秘法窥机而已,竟也受到了波及,伤损双目。多少年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真的能让他流血受伤!
果然不愧是能代天行罚的诛魔一刀……
“居然连魔天大修罗幻境也困惑不了你。君青涯的天一心功也不可能破解魔天幻境,夏宁都无法象你这样破得干净利落毫发无损。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一个小小少年,这般年纪,就进入了神通境?你是在哪里,修炼出了如此百劫不为所动的心境?”
老人缓缓将一块白布盖在自己的双目上,鲜红的血渍,很快洇透了白布。
“……是那个孩子吧。”
他低低的喃语。
“一定是那个君家的孩子吧。是她的孩子,所以也继承了她的命数和气运?”
“是透过那个孩子的眼睛,看到了这个世界的本质,所以才进入了神通境么?一法通,百法通,所以才会练成了天谴诛魔?所以才一刀斩断了白族的禁咒传承?”
“这个世界,是不是,真的有因果轮回,报应呢?”
不知过了多久,老人拿下白布,再度睁开眼睛。这时他眼球的血线刀痕已经看不到了,唯有烛光在瞳中闪动,眸中一时火光冰焰,一时幽眇诡谲。
“可是……这样的命数气运,本不应该出现在人间。就算现世,也该属于我神国,千秋万代,基业永续。你一个小小的青涯弟子,夏家小儿,何德何能,能掌控这样的力量,代天行罚?”
几乎在同一时刻,一双浅淡得几无血色的薄唇,轻轻张扉,也吐出了“天谴”这个词来。
“真不愧是夏氏三百年来最有修罗血脉的天才。居然真的让你练成了诛魔刀法。”
一颗白玉石的棋子在修长的指间翻转摩挲,发出浅浅的莹光,照亮了持棋人苍白的唇,黑而秀的眉,微微上翘的凤眼眼角,眉目流转之间似乎天然带着三分慵懒,三分不羁,还有三分若有还无情愫。
以玉棋子轻击黑玉棋盘,叮叮轻响。棋盘对面,明明空无一人。然则这个人就这样半倚在榻间,对着对面空旷的黑暗轻轻喃语。
“把魔教世子落脚金佛寺的消息透露给你,我就知道,你会去金佛寺一行。可没想到,会这样辣手,居然一刀就把白族的两个祭司都杀了。”
“那可是白族硕果仅存的禁咒祭司啊……”
“他们舍得派出来,你居然也真的下得了手.。简直是比当年的我有过之而无不及……不顾前,不瞻后,还真是一贯风格。”
以袖掩唇,轻轻的咳嗽声中夹杂着轻微的笑声,渐渐的,越笑越欢,似乎忽然觉得这无趣的人生中有了那么一抹兴味。
“果然……还是在心里默默记恨着啊。杀师之仇,一刻都没有真正忘怀吧。”
阿寒,夏家人的小气性子,你可真是遗传了个十足十。
金佛寺。
屋内一灯如豆,隐隐有让人安眠的檀香缭绕。
外面天翻地覆,环住却一直呆在屋子里守着君柔,还用两只手紧紧的捂着她的耳朵。看到夏寒进来,赶紧向主子讨好的邀功:“没醒!睡得可好了……”
小女孩蜷成一团,象刚出生的小小婴儿一般睡姿可爱,两只小手摆在头边。小小的眉头微微皱着,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
君柔的五官应该是遗传了母亲这边,加上从小就习惯裹着面纱遮挡风沙,皮肤白皙完全不象草原长大的孩子,盖着一件雪白的貂裘,一时竟有点分不清何者为裘,何者为肤。小心养了这么些日子,小手上已经有了点肉,手背上甚至还有几个浅浅的梨涡。
实在是个漂亮之极的孩子。
尤其这么乖乖睡着的时候,夏寒低头看着她的小脸,只觉得心都化成了一滩水。
看着看着,不由自主,和小丫头的距离在渐渐接近,他自己一直也没有察觉,直到他伸出手来,轻轻在君柔的小脸蛋上,抚摸了一下--看到了那么美好的东西,总有点轻抚一下的欲/望,这是人类的天性--可是,当他的手一碰到了小丫头娇嫩的俏脸时,来自娇嫩滑腻、细致莹白的小脸蛋上的那种感觉,恍若有股难以言喻的吸力,吸住了夏寒的手掌,使他的指尖,只能贴在君柔的脸上轻柔地缓缓移动,却再也提不起来!
这只手,染过无边的杀孽,刚刚还劈出了剖月裂天的一刀。现在却小心翼翼地触摸着孩子的小脸,仿佛那是极其易脆的无上珍宝。
似在梦中若有所觉,小女孩嘟哝了一句什么,小脸在他掌心蹭了蹭,然后翻侧了个身,几乎整个身子都偎进了他的臂怀里来。
--还没醒,就知道身边的人是他么?又习惯性的来找温暖了……
他的性子,其实是十分凉薄的。从小到大,他就不知道怎么与人亲近。
身边的人,有憎恨他的,敬畏他的,仇视他的,骂他是屠夫刽子手的,他听而不闻从不放在心上。对人无情,无感,自然也不在乎别人对他的态度。
也有讨好奉承的,阿谀谄媚的,用尽一切方法想与他拉上关系,更是只能让他感到厌烦轻蔑。
这世上人情百态,他却只习惯独自行走。从小在修罗场挣扎求生的经历,使得他不再相信任何亲情感恩。
象他这样一个冷心冷性的屠夫,绝没有耐性去当照顾小孩的老妈子。然而师父的这个小女儿却和他平时看到的小孩不同。
既不问东问西,也不攀高爬低。再怎么病痛难忍,最多也是呜呜咽咽的哭上一会,就会安静。
她实在是太乖了。
明明是怕黑怕冷怕得要死,却蜷缩着睡觉,一声也不吭。一直到睡得熟了,才会本能的往他身边挤来寻找温暖。是不是没有父母护持的小孩,都是这么早慧让人心疼?
她其实才五岁不到呢……
他象她这么大的时候,在做什么?
不知怎么的,夏寒居然想起了很久都没想过的往事。
好象,他的第一次杀人,就是五岁,就是象她这么大的时候?
从有记忆开始,就在修罗场那个人间地狱中打滚。所有的人都说他生下来时就是最具修罗血脉的夏家天才,别的小孩在母亲的怀抱里吃着乳汁长大,他却是被丢进百毒缶中浸泡,为的是淬练出百毒不侵的体质,每日每夜都在忍受万蚁噬骨的酷刑。别的小孩子在祖母父亲膝下承欢撒娇的时候,他却在严酷的教练下学习各项杀人的必须技艺,童年的记忆,全是皮鞭落在脊背上的火辣冰寒。
没有亲人的呵护,没有父母的疼爱,唯有的记忆,就是修罗场里教练的严厉喝斥,同龄甚至比他年长的夏族少年对他的嫉妒敌视。还有层出不穷的阴谋算计。就算是天才又怎么样?不能活下来的,再天才也是没有用的废物。在那个地狱般的地方,唯一的念头,就是要活下去,努力攀爬到比别人更高,更强的地位,才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
他比别人更努力,五岁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学习别人十几岁才能接触到的毒术药学。所以才能发觉修罗场的长老们在他们每个孩子的饮食里都下了互相制衡的药物,成年累月的服用能改变他们的体质,让他们的感官变得更敏锐。但是如果缺失其中的一两种,补药就会变成毒药。
文旁七房的那个有一双桃花眼的总是带着一分嘲讽笑意的排行第十的少年,他已经忘记他的名字,只记得教练师父也在对他进行特训,说他聪慧过人也是个难得的天才。这个桃花眼的天才,却总是唆使人来隔几天打烂他一两样定例饭食。表面看来只是孩子间的纷争,不值得提告到师父面前,学到高级毒学的夏寒却很快就明白,那看似不起眼的例菜里被打烂的总是那一种药物,长期缺乏这种药物的制衡,相信自己很快就会衰弱,然后无声无息的死去,连死因都无法追究。
五岁的夏寒并没有去求助冷眼旁观的修罗场师父们。小小年纪的他,那时就开始奉行自力求生、不留后患的信条。当那个桃花眼再次拿走他盘子里的馒头时,他不声不响的拿起手边削尖的竹筷,一刺一划,就割断了那少年的咽喉。
什么同族兄弟,什么道理规矩。活着才是真道理,死了的天才,永远都比不上活人重要。
堂兄的血溅到五岁男孩的手背上时,男孩的手没有半分颤抖和犹疑。
--夏寒低下头来,看着自己放在君柔脸上的右手。手指修长,常年掌握兵器而显得灵活有力,看不出这是双杀人如麻的屠夫的手。
就算倾尽东海之水,也洗不尽这手上的杀戮血。
天谴诛魔,也不过是个传说罢了。再锋利的刀锋,能斩得断埋在他骨子里的魔性?
屋子里安静非常。没有人敢来打扰,环住早就知趣的退出去了,还顺手掩上了门,只在床脚处留了一盏落地灯。灯光很微弱,仅仅模糊看清人的轮廓而已,但这些对夏寒毫无影响。
他早已夜可视物,点着这盏灯是为君柔留的。自从经历过君柔的精神幻境之后,他就已知道这女孩经历过怎样可怕的黑暗噩梦,她居然还没有崩溃,也算得一桩异数了。小女孩从来不跟人哭诉,他却发觉,自从他吩咐每天晚上环住都要在她床脚留灯后,她明显睡得安稳多了。
不知道以前她姑姑知不知道,她其实非常非常的怕黑?
不管怎么说,君鸾史还是竭尽全力来照料了这个孩子的。这一点从她平时流露出的天真无邪可以看出来,她姑姑一直在尽力保持着她纯净的心地。君鸾史死的时候生活清贫,面容因为终年操劳家事而满是岁月痕迹,可是交给他的这个粉粉团团的小人儿,小手伸出来半点茧皮也没有。这么想的时候,他不禁就捏了捏她摆在脸边的细细的五根手指。
小丫头的手可真小啊。放在他手心里,小小的一团,手指还没有他的一半长。他只消五指合拢,就能把她小小的拳头全部包覆在掌心。
似是感受到了他手心的温暖,君柔的小脸上纠结的眉头都平展开来,仔细看还能看到她薄薄的眼皮下眼珠静憩。长长的眼睫覆在眼睑上面,就象一把小扇子。
自从喃喃的叫了他一声“哥哥”后,她就睡得很是安稳。说起来,他还真是曾经有那么几个血缘上的堂妹表妹的,不过都在三年前的那场洛城大屠杀中被他杀了个精光。而这个孩子并不是他真正的妹妹,却得到了别人得不到的庇护。
是因为她实在是太乖了吗?
在床沿坐下来,夏寒将小女孩连人带被裘抱着更紧了些,换了个姿势让她躺得更舒服点,脑子里还在迷迷怔怔的想着这些他以前从不去思考的琐碎细事。
这孩子过于乖巧,就算怕冷怕黑,也不肯开口向人求恳半句,一直就是安安静静的呆在那里任人安排,好象只要他们愿意,将她随时抛下都没有问题。就象梧桐树上静憩的一只小鸟,只要向它一声喝斥,一个挥手,就会展翅飞离,毫不纠缠。
别的孩子也是这样的吗?他自己虽然从来没有过孩子的心性,却也知道,这样的柔顺静默,绝不是正常的表现。
又或者,他之所以愿意对这孩子另眼相待,就是因为他们都从来都不曾拥有过正常的孩童生活吧?
怕黑,就留盏灯。怕冷,就抱你在怀。
也许,在骨子里,他们是同一种人,所求也不过是身边不空寂而已。
他抱住的,仿佛是冬天冷冷的寒夜,冰天雪地里一缕暖炉散发的温暖,又仿佛他凉薄人生中,所能拥有的,那仅有的一丝温情。
天蒙蒙亮的时候,君柔从睡乡中醒来。
很久没有睡过这么安稳的觉了,连那漆黑的迷宫天地也离她远远的不曾纠缠。她张开眼皮,怔懵良久,眼前景物逐渐清晰。扭过头来,心头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欢喜之情。
她瞧见了身边那张熟悉的脸。
寒哥哥这几天守着她,一定是累坏了吧?居然就这样靠着床栏睡着了……
怕惊醒了他,她放轻了自己的呼吸,一动也不敢动,只听到倚着的这个胸膛里那熟悉的沉稳心跳。平静是会传染的,她的心跳也慢慢放缓下来,渐渐的竟似和他的节奏合在了一起,砰,砰,砰……就象以前被姑姑抱着度过的那一个个漫长黑夜,心里充满了安乐喜悦。
窗纸渐渐的白了,透进蒙蒙的天光。四下里还是一片安静。
君柔睡不着了,歪过头来,看着夏寒的脸。
平素清冷深邃的眼睛轻合着,挺直的鼻子下弧形优美的唇紧抿着。睡梦中的少年,褪去了清醒时候的冰冷外壳,如斯安静。
寒哥哥长得可真是好看。
她小小的心灵里闪过这个念头,伸出一只没被他握住的小手,开始数他的眉毛。暖暖的女孩呼息,轻轻吹在他脸上。
夏寒突然睁开了眼睛。
君柔正数得高兴,陡然撞上了他漆亮若有星子的眼睛,小小的惊了一下,一时有点无措。
看清趴在身上的是她,夏寒眸中的冰雪之色立即消融了,他的瞳孔中印出小丫头黑幽幽的大眼茫茫然,小嘴微微张开,忘了合拢的样子。
这孩子。睡醒了,睡好了,却还懵懵懂懂着的,他怎么就觉得她看起来有点傻乎乎的?
两人相对互望,都是静静的,半天不发一言。
终于,夏寒开了口,声音一贯的冷淡,问道:“……睡好了?”
君柔傻傻的“噢”了一声,小指头还停在他眉毛上不动。
“睡好了,那就起来。”
她这样子压在他身上,叫他怎么动弹?他也是破魔天修罗幻境耗费了精神,居然就这样抱着她睡着了。
又“噢”了一声,君柔这才后知后觉,手足并用的从他胸口爬开,坐在一边。
真是,傻乎乎的。
正常的孩子谁敢接近他,这丫头傻傻的,居然不知道害怕。
夏寒爬起来,走到屏风后换外衣。一动不动的被她压了一/夜,衣服上全是褶子。
环住听到起来的动静,拿了洗漱用具进来。夏寒自行洗漱好了,才来帮君柔洗脸梳发。君家的家训,子弟自小时候起,生活起居就是亲力亲为,夏寒更是独立惯了,凡事都不假于人。君柔年纪太小,他们一直忙着赶路没丫鬟随侍,只有他来亲自照料。
君柔乖乖坐在夏寒膝头,忽尔想起了什么,向环住伸出手去,说了一个字。“糖。”
环住看夏寒不做声,才去拿了昨晚藏起的糖葫芦,放在她白嫩掌心里,嘱咐道:“拿着不要吃啊。马上用早膳了,听说这里的斋菜很好吃,糖果吃多了伤胃口。”
眨着忽闪闪的大眼睛,君柔乖乖的嗯了声。
寺里的僧客果然送了一桌素斋进来,不知道为什么,君柔觉得今天的僧人们对待他们的态度都很奇怪。虽然什么都没说,却显得有点战战兢兢的。几乎没有一个人抬头看屏风后的夏寒一眼。
寒哥哥有这么可怕吗?她好生讶异。
夏寒却不理会,只拿了把牛角梳子慢慢地给她通着头,一面轻言细语地给她讲起居规矩。比如不可随意动用外面的饮食,除非是经过检验确定安全的,都不可入口。以前姑姑也不让她在外面随便吃东西,现在听寒哥哥也这么嘱咐,君柔就很柔顺的点点头,表示听懂了。
出来用膳的时候,她果然就乖乖的坐在那里,每样菜都看夏寒动过了,或者亲手挟到她面前的碗碟里,她才动筷。
这孩子真是好带。这么听话,一点都不扰人。
金佛寺的酥皮豆腐和素鲍菜芯十分鲜美可口,君柔昨天一天没有好好吃饭,今天的胃口就好了很多,吃得十分香甜。尤其喜欢那道素食甜品蜜汁倭瓜,一连吃了好几块。夏寒饮食却很节制,喝了一小碗栗米粥就放下了。但看君柔吃得笑眉弯弯,不由也挟了一块蜜瓜尝了尝,眯了眯眼,心想到底是小孩子,还真不怕甜得腻人。
用完早膳,收拾妥当,外面天色已然大亮。落了几天的大雪,今天早上居然停了。虽然仍未放晴,但空气清冷中带着说不出的清新,令人精神一爽。
环住进来,俯身在夏寒耳边低声禀报,说的就是昨天夜里红焰城攻陷,北兴军和铁家军正在全城善后清理,十八坡前后驻防已由连夜赶来的近卫队接手。韩兼那边的军队移动则每隔半个时辰都有密报送来,等待他亲自处理。还有前来觐见的明沙天素并红焰城各等头面人物,都已在十八坡半山茶棚苦苦等候了半宿。
夏寒向君柔召了召手,温声道:“我们还要在这呆半天,叫张七陪了你去逛逛?”
君柔虽然依恋他,却并不黏乎,闻言只是乖乖点头。
叫了张七进来,给君柔穿上貂裘和防雪的软皮靴子,围上面纱,又吩咐家吉跟在后头。以家吉的身手,这金佛寺里没什么可担心的。
君柔走到门口,忽又想起什么,奔了回来,向夏寒举起手中红艳艳的糖葫芦。
众人一时都不明她意思,诧异的看向她。
君柔掰下最顶上的一颗山楂,托得高高的,眼巴巴的瞅着他。
懂了。
--他才教她饮食都要等人先行验试,这是现学现卖,要他给她试验糖葫芦来了?
他是铁甲军主。他是夏阎王!现在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着觐见,等着看他脸色,这小丫头却叫他来尝冰糖葫芦!
夏寒默然,满额黑线浮现。
……
环住实在是忍笑忍成了内伤,不敢去看夏寒的脸色,低着头把手中的文书翻来检去。家吉则专注着数着檐下的一根根冰柱。
张七眨巴着眼睛,心想,要不,下次给小小姐弄条烤鸡腿来?阎王吃鸡腿,那画面实在是千载难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