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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三十八章 ...

  •   雪夜的黑角城,远远看去黑哑哑的如一尊远古怪兽蹲伏在白头山下。
      在这寂的夜里,正在风雪的掩映下发生着一幕幕比这夜色更昏暗的血案。有人在街头巷角被擦肩而过的夜行人一刀捅进了腰肋;有人在欢宴中毫无戒备的饮下艳丽歌姬奉上的美酒,然后吐出乌黑的血液;更有守候库房的明沙族人被人用夜色一样漆黑的铁链从背后勒住了喉咙,喘息着垂死挣扎,双脚无助地在寒风中踢蹬着……
      库房门框上的灯笼与那双腿一样在寒风中缓缓摇摆着,将阴影和微光拉扯着投洒在阴暗的长廊上。两条黑影从暗处行出,确认了死者的身份后,开始将尸体飞快的装放麻袋,打扫干净地下的挣扎痕迹。另一个人不慌不忙的穿上了死者的衣物,他们身形相似,甚至容貌也有几分相似,乍一看来,竟似死者复活。
      转角的廊柱后江七那张蜡黄的脸时明时暗,看上去像是黑夜中的魔鬼,他盯着这一切,一直看到那个冒充守库者的人拿出黄铜钥匙打开库房走进去,重新掩上漆黑的大门,这才转身离开。
      ……
      城外几十里的一处田园山庄里,此刻和平时一样安静,田庄中的人仿佛都在沉睡,连看家犬都没有发出异样的声息。
      这里是西宁军都卫使韩兼的私人宅庄,安置着他最宠爱的小妾。据说这个如夫人还是明沙家的一位表亲,貌美多才,每个月里韩都卫使百忙中都要到这来小住五六日。没有哪个不长眼的宵小敢打这里的主意。
      因而这里的夜晚,显得如此安宁,平静如水。
      但在这个绵绵不断的雪夜里,内宅却亮起了一星灯光。
      灯光渐次亮起,人声却仍安静。内宅豪奢漆亮的拔步床上,正有一行不祥的血迹沿着床榻蜿蜒而下。
      锦被翻红浪,一具曼妙的雪白胴/体横陈,眼睛还瞪得大大的,白白的眼珠子上面渗出了血丝,仿佛直到死的那一刻,还在发出喃喃的疑惑。刚刚还在与她抵死缠/绵的良人,则冷漠的看着她死不瞑目的脸,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双手缓缓从她颈后离开。
      喀的一声轻响,女子头颈失去骨骼支撑,无力的歪倒在一边。
      有人在房门上夺夺轻叩。
      男子披衣而起,冷冷道:“进来。”
      “大人,线报传来,黑角城来人拿着如夫人仿造的赝令,已经进了五曲岗外防门禁,一行共计一十七人。”
      “海字营也有异动,有向五曲岗移动的迹象。”
      “北兴军的骑队已经连夜翻越白头山惊鸟峰,到达了红焰城下。”
      “最新线报,红焰城北门已破。”
      一个个最新密报报进来,没有一个人向里间看上一眼,仿佛那血腥隐晦的场面根本不存在。
      韩兼也没有再看第二眼,大步而出,同时迅疾颁下一道道命令。
      “召集各部,按计划行事,扼守各道通向外地的要道。”
      “后卫军调动第一队和第三队,截断海字营与五曲岗之间的通道,就地缴械,有抗命者,格杀无论!”
      “前军负责调防小狼山,牵制明洲边界方向来援的援军,打出本军旗号!”
      随着韩兼的快马离开田庄,本来宁静的田庄已乱成了一锅粥。
      随之,一直紧盯着韩兼私邸和西宁军本部动静的黑角城也开始乱了。等到山庄如夫人被杀的消息传到明沙家的时候,韩兼的身影已在雪夜中消失。
      百里外西宁军营之中,号角低鸣,逐次响起。
      灯火星星点点越来越盛,最后连绵如一条火龙,在夜色中将半边天空染得通红。一路路骑兵紧急开拔,冒着风雪,急驰出营门,分向各方。
      ……
      远方突兀染红的天空也惊动了五曲岗军营驻地。
      这里被近卫亲军守卫得最为严密,平时生人勿近。中间的一个院落最为安静,院内停驻着一辆乌沉沉的大车,帷幔低垂。那位神秘的内府总管大人守护的人,有个古怪的习惯,饮食起居喜欢呆在车里,而不喜欢呆在温暖的屋内。
      守护院门的亲卫很奇怪这么半夜还有人来拜谒方大总管。但来人拿的确是都司使的令牌,穿的是近卫的服饰,口令也正确无误,虽然那面孔陌生,但都司使的谕令是有紧急军情报告大总管。人人都看到军营本部方向确实有了异动,不敢再耽误,忙打开了大门,向内通报。
      远方突然传来呼喊:“关上大门,不可让来人进去……”
      似有快骑从军营方向疾驰而来。
      这队陌生的近卫军脸色变了。为首之人已掀掉了头上遮雪的头笠,大呼:“都司使有令,暗卫叛乱犯上,奉命格杀勿论!”
      听到这呼声,所有的西宁亲卫军士都惊呆了。
      --能让都司使下令格杀堂堂的内府总管,谁才能有这样的权柄下这样的惊人命令?人都知道,韩兼是夏二公子的亲腹!能调动西宁军的,也只有铁甲军军主!
      --总府里夏家和方家的权势之争,在这里明目张胆的白热化了么?!
      这一惊愣神的功夫,十几条黑影冲进了院落天井。黑夜里火光闪动,响起了清彻而冷漠的呼啸之声,金属的碰撞之声响起,有崩弦的凄厉声音,有弩机紧簧的沉闷摩擦之声,就象突然下了一场比这雪更密集更寒冷的冰雨!
      只有铁甲军中,才有这样精良的强弩,这样的射手!
      刹那之间,院中的黑马车已被支支闪着光芒的弩箭射穿!犹如一只穿了千支万支钢针的刺猬!
      那神秘从不让人靠近的马车刹间被洞穿,连一声惨呼都没发出来!
      众人的心都几乎要狂跳出喉咙来,就连为首的刺杀首脑,也没想到竟会真的一击奏功,脸上肌肉扭曲,露出狂喜和惊吓交集的恐惧之色--居然真的得手了么?
      真的得手了?
      据说方总管护送的是这任铁卫府新家主。明沙家主其实也想过要将君家小姐掳到手中,胁天子以令诸侯这种事夏家能干,明沙家又怎么做不得了?只要有君小姐一句话,他们就是大义在手,夏氏受契约拘束,也会对他们有所顾忌。不过想到以方霖之能,从他手中夺人实在是希望缥缈,所以今天这场刺杀,其实只是造个声势而已,无论成不成功,留下夏氏兄弟欲对新家主不利的口实就好。
      无论方霖信与不信,在西宁军的地盘上出事,夏寒都脱不了这场干系。他们这十几个人,来了就没打算回去,他们本就是死士。
      万万没想到,这一轮疾射下去,竟真的得手了!
      他们真的杀了铁卫府新家主?
      “走……”
      “铮~”随这声令人心悸的声音响起,不知道多少黑色的强弩从墙头,屋顶,马车后伸了出来,□□上弦的声音以一种波浪的形式,按照某种熟练到了极点,默契到了极点的秩序,极其快速地播散开来。
      “射!”有人发出短促的命令。一阵弩箭疾射而出,虽然并不密集,但机簧力让这些钢箭的飞行速度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发出嘶嘶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恐怖。数声闷哼响起,最前面的七八名刺客身中弩箭,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一波箭过,院中突然就恢复了诡异的死寂,刺杀者茫然四顾,不明白这空旷无人的院落里哪里冒出来的这些可怖的弩雨。
      车后墙头不知道有多少手持奇怪□□射手,开始完全隐匿了踪迹。此刻他们手中的弩尖箭头都耀着某种令人害怕的幽蓝光芒,让为首的刺客首脑眼瞳都急速地缩小了起来。他突然想起来,这种奇怪样式威力更是大得可怕的机弩,似乎不是军中的制式,倒更象是传说中内府暗卫队的专用制式武器。
      然后他又才似乎真正想到,这位方大总管,出身刺客世家,论起行刺偷袭,他才是这道的宗祖!他的身边,怎么会没有暗卫护侍?
      逃不掉了……不过他们是死士,也没想过要逃!
      狂吼一声,余下人等又扬起了手中利刃……又是一排寒光射出,尖锐的呼啸声过后,院中多了十几具尸体和满地的血渍。
      寒风吹散血腥气味,却吹不散院中阴冷的气氛。一直安静被射得象个刺猬的马车,车帘缓缓掀起,方霖身裹重裘,凝注着这满院的狼籍,面色沉凝如水,一言不发。
      这时才从外面赶来的西宁军特使,快步走进院来,茫然地看着那些如幽灵般出现的黑衣暗卫。他们守卫这里多日,竟然从未发现,这位内府总管的身边,居然还跟着这许多隐匿了踪迹的暗卫,
      急忙向方霖行礼参见。“都司使惊闻有刺客矫令潜进了五曲岗,欲对总管大人不利,特令末将赶来制止。救援来迟,还请大人恕罪。”
      “刺客大胆妄为,竟欲对小姐和大人加害。幸好大人早有料敌机先,先有防范,才未让宵小得手,实乃大幸……”
      方霖静伫院中雪地,似是身边一切不闻不问。听得此言,嘴角却泛出一丝意味不明的苦涩。“不曾得手么……却也未必。”
      手指在怀中一个小小白玉瓷罐上轻轻抚摩,眼神似怅然,似冷漠,又似温柔的悲伤,这片刻功夫,已晦暗变幻数回。
      “鸾史……你的最后遗愿,就是要夏寒好好照顾柔儿,我自不会违拗。夏家这小子在这盐河谷掀起了好大的风波,倘若他真心对待小小姐,我就助他这一臂之力又如何?可是这小子若是阳奉阴违,小姐遇刺殒逝的罪名,就是安在他身上又何妨。”
      “有一步行差踏错,他那个大哥,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这小子冷心冷肠的猜不透真实心思,咱们且看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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