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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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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夏寒禀明明沙家族的暗算之意,用黑角城里明沙家族上上下下嫡枝庶旁几百口人的性命来向铁卫府示诚效忠?
明沙维铭觉得这个大侄子让风雪打坏了脑子,居然说出这样荒诞无稽的话来。
当然,他也觉得大哥要刺杀铁甲军的当任军主是个冒险的主意,但以三千击一,以有心攻无备,毕竟还是一桩利益极其可观而且有希望成功的生意。
明沙天素却打算向夏寒告密,以家族的利益来交纳投名状。他是想籍此获得夏氏兄弟的支持,夺取家族的控制权。只是凭什么觉得自己会支持他这么做?他现在已是红焰城主,在家族中的地位也远非一般人可比。明沙天素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子,无论是盐河谷的财权还是兵权,都不曾染指一二,凭什么会有自信能接过这个延续百年的大家族?居然还想说服他来提供便利。
异想天开!
蛇心吞象!
“荒唐!”明沙维铭沉下脸,将茶盅重重磕回桌上。“这是哪里来的疯言疯语,谁说明沙家要对夏二公子不利了?这话传扬出去,你可知道有什么后果?家主既派了你来接引上使,那是负予重任,你可要尽心尽责办事才是,不能听信小人馋言,有了什么不当的心思,害人误已!”
说得最后四个字,已是面沉如水,声色俱厉。
明沙天素看着桌上溅出的几点茶水,却平静自若,淡淡笑道:“二叔,父亲叫我来迎上使,却暗遣精兵在侧,心怀叵测,昭然若揭。父亲此为凶险,是为背主弃义,致家族为万劫不复之地。小侄也是为了家族延续,不得已才行此策。”
明沙维铭冷冷道:“天素侄儿慎言。虽然暗卫无故伤了三侄,但方总管就在五曲岗,家主自会请总管大人公正裁决此事。我看你一路远来辛苦,风寒袭身,多有不适。不如好好歇息,接引灵柩之事,还是交由二叔办理好了。”
转头向外喝道:“来人,请大公子去客房休息。”心里已打定主意,要将明沙天素软禁在城主府,绝不让他肆意妄为坏了家族的大事。
厅外本就有两列亲兵守侍,就有人答应,迈步而入,腰间刀器走动作响。
明沙天素仍是声色不动,手里茶盅稳稳,看也不看门口刀剑齐备的城主亲兵一眼,嘴角淡淡噙笑,似有无尽信心把握。“二叔,你可想好了。你们现在要对付的是夏二公子,他要是那么好算计的人,他就不是十六惶惶的夏阎王了。当初六族联盟何等的声势,都被他一击而溃,至今流窜黑海残喘苟生。现在明沙家要对付他,那是把刀子交到了阎王的手上,给了他覆灭明沙家族的最好借口。二叔当真要一条道走到黑,要当明沙家族的千古罪人?”
“危言耸听……”明沙维铭已不想再听下去,一拂长袖,站起身来。“家主令你一切听我和石六叔的安排,你且回房去好好歇息。如今西域局势混乱,别有用心之人居多,多有胡乱惴测造谣生事之徒。大侄儿平素行事还是要稳重些才好。”总算是想到天央已死,家主膝下只余二子。这个侄儿还算能干,虽然一时权迷心窍,但还是交回大哥亲自处治才是,这才没有令人将他绑了起来。
又想石哥轩不知怎的受了蒙蔽,居然没发现此子心怀异心,向赵峰喝道:“石将的虎符何在?”
赵峰叉手低头,看不清脸色,道:“在。”
明沙维铭冷冷道:“石将既未亲来,红焰城内一切行事,均听我指派。你且率了手下亲兵先去西城军营驻扎,待我遣使去问询石将,明日再便宜行事。”
在他想来,石哥轩一定是在安排人手,既然没有密信随赵峰带来,那么随后也应该有联络信使来向自己通报。
赵峰仍低着头默不作声,明沙天素却笑将起来,将手中冷茶一饮而尽,放在桌上。“二叔,我既然带了人进来,敢当着他们面对二叔说出肺腑之言,这些北骑精兵,当然就是我天素公子的亲兵。”
亲兵!
北骑军的精锐,成了明沙天素的亲兵?!
明沙维铭蓦然转身,瞪视着他,厅外冷风从大开的门棂吹进,吹得两边帐帏摇晃,在青石砖的厅地上拖曳拉伸成一片张牙舞爪的鬼魅阴影。
更衬得明沙天素那张俊脸上的微笑有说不出的令人心悸。
“来人……”明沙维铭蓦然大喝。这次喝声中已有了森然杀意。
同时,他双掌往面前桌板上一掀,人也借势欲向后急掠而出--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这是他的地盘,他的城主府大厅,当然不是寻常的待客之地。就连这青石板地下都另有机关,只要他一掀起茶桌,通往内厅的门槛处就会落下一道铁栅,将内外隔开。这是为了防备突兀其来的刺杀之用。
随他身形掠起,暗处也掠出了两道刀光,交叉封住了他身后的路线,阻止可能而来的截杀。
西域氏族传统,每个世家子弟都习惯培养自己的亲信护卫,比如夏寒也有从小一起随身长大的伴当。这些近随不仅照料主子的饮食起居,最重要的责任就是护卫安全。明沙维铭的亲卫当然更是高手中的高手,配合更是默契,刀光掠出,已将他身后全然护住,就算明沙天素身后的两名旗令长和那几名北骑兵一齐出手,一时间也突破不了两人的防阵。
只要他退入后厅,组织起府里的护城军,就算是兵甲齐备的北骑精锐,也不过一千之数,掀不起什么浪花来。
他算得很准,当他暴掠而起的时候,赵峰和另一名旗令长都拔出了腰刀。两个人的刀都是同时砍出的,由于速度极快而发出了尖锐的呼啸声,就象地狱中传出的鬼啸!
这是两军交战的前兆,一方要走,一方绝对要他留下!
当的一声脆响,檀木的茶桌被明沙天素双掌一击之下,本已翻起半空,又腾的落回原地,木质的桌腿落在青石板上发出的却是金铁之声。茶桌未翻,铁栅自然也不能发动,就连放在上面的茶杯都未落地,只是滴溜溜的打了个转,翻倒下来。
明沙维铭已冲到内厅通道门前,眼看就要脱身,他目注厅内刀光闪动交击,心里正想着等他出去,传下城主令,是要将这一千叛兵尽数擒拿还是就地灭杀,蓦然背心一阵凉意。
冷意瞬间走遍全身,他的四肢在这一刹间失去了支配能力。唯一存在的是听觉,他清清楚楚听到自己的身子跌落在地的声音,就象那张茶桌跌落的声音,清脆如金铁交鸣,喀喇的是骨裂。
勉力抬头,正看到渔鑫正抬起双手,掌缘发出乌沉沉的光芒,似有一根乌线从他掌心抛向半空,枝梢处却蔓延出几根淡淡的乌光,交织缠绕在明沙维铭的手足四肢,就象天罗地网网住了自己的猎物,勒出奇怪可怖的形状。
血水从细细的乌线处溅出,显然那一刹间,明沙维铭的四肢都被勒断!
“你!……”
极度的痛楚和愤怒,背叛的意外,手足的被废,让明沙维铭本来清癯的面孔五官都变得扭曲不成人形,声音也为之喑哑。“渔鑫!……”
明沙天素目瞪口呆的看着渔鑫。他也想过在城主府暴起出手的成算不高,一击不中就是万劫不复。但是赵峰却很笃定地怂恿他直接向二叔挑破脸,原来内定的胜负手是在这里!
那是明沙天央的护身长老,原来人人以为三公子是内定的世子,渔鑫日后的前途不可估量,他是最不可能叛变的人。偏偏就是这个人在他谋算家族利益的时候出手偷袭红焰城府主?人人都知道他和明沙维铭可是几十年的老交情……所以明沙维铭在自己的城主府里防备谁也没想过防备他,任由他一直跟随在自己身边。
“好,很好……”明沙维铭倒在地下喘息,眼看着厅外院落里呼声大起,雪夜黑空中一道道电光闪过。
那是箭簇的利芒。
没有解甲下马的北骑军士从远方解下了背上的弩弓,“嗡”的一声,开弓的声音太整齐了,以至于听着好似一声,箭支是抛射而下的,然后才是密集的呼啸声响起。
百余支利箭呼啸着落在墙头,屋瓦上,厅院中,箭支入肉声,惨叫声,顿时响成一片。
城主府的护卫就象一个个稻草人一样被从墙头瓦后射落。乌黑的夜色也掩护不了他们逃脱活靶子的命运,转眼间府墙的防阵就被射出一个大缺口。
这明明是西宁精军才能锤炼出来的弩箭手!
北骑军与西宁铁甲联手了吗?
或者说,是明沙天素得到了韩兼的支持?
明沙维铭全身发抖,眦目欲裂,想要挣扎起来,略动一动,手足的乌丝就缠得更紧,直勒得皮肉都欲分离,鲜血直流。“好,好,好一招‘寒江钓雪’,果然不愧是我明沙家族长老会的大供奉!”
渔鑫多年不出手,出手还是那么霸道绝人后路,只是这招成名技钓的不是雪,而是几十年的老友,和他在明沙家族几十年的苦心经营。
“难道你们以为这区区一千兵士,就能夺我红焰城,未免想得太简单了……”
冷笑未毕,就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宛若焦雷炸过耳畔。听那声音,传至城门方向。
“一千军士是少了点……”赵峰迈步上前,一刀将明沙维铭的一名亲卫拦腰斫毙,这才继续说下去。“这一千军士的作用只是占领城主府,让红焰城的守城士卒失去指挥而已。真正攻城的,另有其军。”
“另有其军?韩兼的兵马调出一两千小部队还行,大部调动根本瞒不过黑角城!”明沙维铭厉声嘶吼。他很清楚西宁军营并没有大部调动的迹象,而且盐河谷全是明沙家族势力范围,西京方向的各道都卫司都在他们的监控之下,如果有军队调防,也不可能瞒过明沙家的耳目。
正是因为笃定夏寒没有调动铁甲军,他们才敢对他起心思!
攻打红焰城的军队,从何而来?
赵峰淡淡道:“西京方向的要道,确实全被你们监控。白头山呢?”
“白头山的那边可是茫茫戈壁荒原,那是火罗国的地盘。火罗国与我们世代敌对,想要借道,等于是侵入敌国,挑衅两国边界纷争。这样的大事……”明沙维铭冷笑至此,突然顿住,他想起了一件事。
这两个月来,白头马突然出现大批马匪,危及过往客商贸易,所以石哥轩才调集北骑军来到红焰城一带剿匪。就是因为北骑军在附近,这次对夏寒下手,明沙家主首先想到的就是任用这支军队。结果就是这支军队内部出了问题,被秘谍司轻易掌控。
这些突兀出现神出鬼没找不着踪迹的马匪,难道跟秘谍司有关?
“红焰城在白头山搜寻了十几天,一直没找着新马匪的来源。二城主没想过他们来自何方?盐河谷不是他们的藏身之地,当然只有向另一个方向去找了。”
另一个方向……那就是火罗国!
“火罗国派马匪截道……那根本不可能。”明沙维铭冷笑。
“二城主这么有把握火罗国不会派人假冒匪徒截道,是因为这么些年来,明沙家早与火罗暗通款曲,私下贸易往来了吧?甚至白头山常年流窜的马匪,其实也是红焰城的城卒假拌的。目的就是为了控制商道。每年的火油硝石等军资,截扣加上合约里的私例,十成里倒有六成被明沙家截留,上纳西京的还不到三成……”
旁听的明沙天素脸色也变了。他虽身为明沙家族一份子,却也不知道这等秘闻。虽然知道家族肯定在与火罗国的走私贸易中获利良多,却没想到这里的水会有这么深。火油硝石都是西京最看重的军资,如此被明沙家族长期把握,不要说铁卫府,无论哪个当权者都是无法忍耐的吧。
“这些年来明沙家族积攒了可观的财富,而且通过倒卖石盐,精铁,火油,皮货等与西域各族互通有无,大力发展军备。西京主府严格控制火油硝石等军资的流通,但十六氏族通过与明沙家族的走私交流,使得这条禁令形同虚设。火焰城的马匪城军控制住了白头山商道,等于是掐住了火油的命脉。明沙家族这些年来蒸蒸日上的局势,二城主在其中功不可没。”
看着侃侃而谈的赵峰,明沙天素突然有个感觉,这个看起来很平凡的北骑军军官,恐怕还是秘谍司里的高级人物,不然不可能知道这么多的内幕。
“正因为和火罗国几十年的良好合作,所以二城主不相信他们会破坏协议,私自截扣商道。”赵峰语气平稳,但夹杂着远远传来的隆隆雷炮声,却有一股让人心悸的威力。“不过二城主没有发现,这两个月来,从火罗国那边过来的货物在急骤减少?”
被他威严的语势所摄,明沙维铭狂暴的气势低落了许多,不由应道:“据说火罗国内部局势很乱,老君王病重,几位王子为了争夺继承权闹得很凶,边疆各城镇都起了叛乱,一时顾及不到边市商贸也是有的。过几个月局势定了,自然会有所好转……”
赵峰点了点头。“二城主有所不知,四个月前火罗国四王子的特使就绕道北疆,通过铁山大部的引荐,进西京拜谒过夏大总管。两个月前,二公子亲领铁甲军北兴道一部,穿停云城而过灭了南阴大部,平定高铁两家纷争。然后密令北兴军及铁家军穿戈壁西下,由四王子特使指路,绕过白头山东脉雪峰,越古兰荒漠,三日激战拿下了以前火罗国大王子麾下的突都城邦。突都城虽与火焰城隔山相望不过百里之遥,不过在四王子的全力封锁之下,明沙家族耳目闭塞,讯息不通也不足为奇。”
所以现在在外面攻打红焰城的,应该就是从火罗突都城方向而来,连夜翻越白头雪山,如天降神兵一样出现在红焰城下的铁卫铁甲北兴军?再加上以装备大宛良马速度奇快出名的铁家骑兵,怪不得夏寒敢孤身一人出现在怀有异心的十六家族的控制地盘!
明沙维铭面色变得灰白,不知是痛,还是恐怖,额头汗珠大颗滴下,嘴中也满是苦涩之意。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失神般喃喃自语。
原来夏氏兄弟早有操戈之心,就等着他们在欲/望的纵使下送上这柄杀人之刀。
夏寒早有预备,在半路对他进行袭杀的计划,现在看来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明沙家危矣……”看了明沙天素一眼,本来对这个大侄子为了一已之私背叛家族利益深感痛恶的,现在却不得不承认,现在明沙家族唯一幸存的希望,就在他身上了。“天素侄儿,二叔得罪了夏二公子,自知罪孽深重,别无幸理。只希望你能在二公子面前为家族斡旋一二……”
“迟了。”
明沙天素从适才的震惊中恢复了冷静,又成了那个深具野心小心谨慎的明沙大公子。他仔细思考着利益得失。
“夏二公子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从父亲颁下乱令的那一刻起,屠刀就架在明沙家的脖颈上了。二叔恐怕也不太清楚吧,家族其实根本没真的奢想过在路上就能袭杀夏二公子,而是想用马匪袭杀,北骑军的三千精兵人命来换取二公子的放松大意,将他和西宁军的这一千精锐赚入黑角城。如果我没料错的话,今天夜里五曲岗一定有死士袭击方总管大人一行,到时好将夏二公子之殒与方总管联系在一起……”
“夏二公子暗中对新家主不利,被护主心切的方总管格杀,同室操戈,铁甲军内乱。夏大总管自顾尚且不睱,自然也找不上明沙家的麻烦,父亲打的好算盘,不愧是明沙家族最狠辣果决的家主。”明沙天素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慢慢的吐了出来,眼睛飞快的瞍了赵峰一眼,继续说道。“明沙家怀壁其罪,夏二公子既已来到红焰城,自然不会无功而返。二叔,你还是尽快交出城主令,大开城门,以免城中生灵涂炭,多伤无辜。”
赵峰微微一笑,倒转手中腰刀刀柄,刀锋向里,递了过来。
明沙维铭哑声笑道:“这么说来,整桩事里,无论事成不成,红焰城都是必破无疑?”
“不错,整桩事里,护送夏二公子却出了纰漏的我,辖地内出了导火索马匪的红焰城主二叔你,都是家族打算抛出来承担责任的弃子。”明沙天素手中刀光一闪,已切入明沙维铭腹中。“二叔,请恕侄儿冒犯。反正难逃一死,不如就让红焰城作为侄儿谒见夏二公子的投名状吧。”
刀出血溅,他低低在死者耳边恶魔般碎语。“其实,我们都是被人操纵的可怜虫……所作所为都由不得自己。”
--只是背靠的大树不同而已。
城门方向又是一声巨雷般的轰鸣,震得大地似有起伏。连茶桌上翻倒的茶杯都跳了起来,滚了几滚,落下地来,当的跌得粉碎。
……
白茫茫的山崖背风隐秘处,尚有黑烟缭绕,余炽尚温。
战场上,只有一地的死人死马,甚至有几只毛发雪白形状凶恶的獒犬被利箭活活钉死在雪地中。空气死寂,充斥着令人窒息的血腥死亡气息。
这本是横行白头山脉来去无踪的由红焰城最精锐的城卒组成的所谓马匪,多年来令雪山商道来往商队无不色变的恶魔盗徒,现在却在寂静的大雪夜里,被人找到落脚的隐秘所在全部覆灭,不但没有还手之力,甚至连消息都来不及送出。
雪地边一条踩踏而出的山道上,前不见头,后不见尾,一支黑衣黑盔连马匹骆驼身上都披着褐黑铁甲的军队,正在踏雪而行。
仿佛看不到旁边的血尸横陈的战场,迅疾无比的踩过泥泞碎冰,血污碎尸,没有一个人发出额外的声响,整支军伍沉寂得就象一条黑色长龙,自山脉深处蜿蜒而出,前方先锋部队已经到达到红焰城下,甚至已经架起了云梯放置了火器开始攻城,后面的部队还在源源不断的从山道极深处出来,仿佛从深不见底的怪兽口腹中涌现的无尽地狱魔军。
山丘高处,有四五骑装束与别人不同,仿佛首脑模样的骑兵,驻马俯视着山下的红焰城,以及隆隆炮声和火光方向。
这四五人都穿着青黑色的里衣,外罩链子甲,坐骑上挂着暗褐色的长戈兵器,背上硬弓劲弩,每个人都放下了面甲,在淡淡的雪光中反映着银光,居然都是与夏寒样式相似的白银面具。
其中一人忽尔抬起了手臂,向前挥出了一个手式。身后的旗手立即跟着打出旗号。
随这旗号,自黑色长龙军阵中分出了一支骑兵,就象一条淡淡的黑烟,如龙生翼,掠下雪坡,冲向山下红焰城门,就象一柄烧红了的利刃劈进了雪泥之中。
红焰城上无主指挥只是在凭本能守城死死支撑的守军们发出绝望的呼喊,每个人都看到了雪山中冲掠而出的这支来势惊人的骑军,更看到了队伍最前方那一面在冲天火光中迎风招展的军旗,黑色底面上那金线勾勒的如狂龙飞舞的“铁卫”两个大字。
这是威震西域百年从未一败的铁甲军!
这是横扫边陲血海奔驰直杀得赤地千里从末一败的铁甲骑兵!
心胆俱裂,已然斗志泛散,有人狂嘶,有人痛哭,更有人扔掉了手中的兵器,抱住头蹲了下来。
轰然巨响中,鼓声如万马奔腾,惊天动地而来。随着城门轰然落地的声音,这汲汲经营得如铁桶一般的繁华城池已破。
……
攻城火炮声传到十八坡上茫茫雪夜层层禅寺中时,已遥远恍若天边的雷音。
然而在这静夜里听来,仍是惊心。
床边倚栏看书的黑衣少年皱了皱眉,放下手中书本,双手捂在身边熟睡的小女孩耳朵上。
“真吵。”他低低自语着,语调里有一丝他自己也未觉察的淡淡的冷漠厌烦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