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八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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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天色逐渐暗下来，树林里的虫鸣声慢慢响起，兮回不哭了，他把自己的衣袖从范叔郢手里扯回来，擦了擦脸。许是觉得在一个比自己年纪小的人面前哭鼻子，有点不好意思，便刻意忘记刚才被捶了一拳的事了。
兮回看了看周围，轻声问道:“天都快黑了，你，你怎么还没回去？”
范叔郢觉得，这人其实还是个傻子的，他为什么没回去？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我这不是在等你吗？你哭完了吗？哭完了咱就回去吧？”
兮回顿时就更加不好意思了，支支吾吾的说道:“那……那咱们就回去吧……”
范叔郢在前面带着路，兮回在后面跟着，他并不记仇，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着。
“你从京城来的？”
“嗯，我家就住在京城。”他没自称“孤”，而是用了“我”。
“那你叫什么名字？哦，我姓范，叫叔郢。”
“我姓谢，你叫我兮回就好，兮回是我的字。”
“你居然二十岁了！一点也看不出来！”范叔郢震惊。
兮回笑笑，他保养的好，故而看起来很嫩，“我今年已经二十一岁了。”
范叔郢撇撇嘴:“噫！那你一定已经娶亲了吧？你家娘子必定长得很美，因为你长得就特别好看！”
兮回有些不快，因为他想起方才自己被范叔郢调戏的事了，还顺带的，想起了季老幺，想必那人现在已经是美人在怀了吧。“……没，没有，并不曾娶亲。”
“你怎么看起来特别不开心啊？”
“一些旧事，过去了，也不必提及了。”
范叔郢停下脚步，转过头，等着兮回走到他面前，抬手拍拍兮回的肩膀，说道:“我爹常说……人生在世，快乐当前。你别不开心，多笑笑，你笑起来特别好看，你一笑我就觉得我像喝醉了一样，飘飘的。”
范叔郢满口胡扯，范翁可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
兮回被他这样夸，也不恼，只觉得好笑，这小子三句话里，必有一句是夸他长得好看的，小小年纪，却是个花痴，“你很喜欢长得好看的人？”
“你这话问的？谁不喜欢长得好看的？你看池端鹤，就刚才叫我袁伯父为老师的那个人，你喜欢他吗？”
兮回想了下，诚实的，摇头。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出了树林，就是那片莲花池了，这个时候萤火虫刚飞出来，寥寥的几只，一闪一闪的在莲花池上面飞着。月亮的光朦朦胧胧的洒下来，暗沉沉的，晚风清凉，吹得荷花摇摇晃晃，还伴有阵阵清香。
兮回觉得此时此景，又静逸，又美，于是他就停下来不走了，他有点激动，他想作诗，于是他就想啊想，想啊想，可他想了好久，却什么也没憋出来。
脑子里倒是有几句的，只是那几句有些哀怨，并不适合此间景色，他叹了一口气，只好作罢。
范叔郢就站在旁边不出声，他看着兮回犯傻，不厚道的在心里发笑。
“我的爷啊！您怎么到这里来了！这里草丛这么深，遇到什么毒蛇虫蚁可怎么好！”人未到，声先至了，秋宝提着灯笼急匆匆的跑过来，后面跟着范伯彦。
秋宝本在厨房帮忙，因玩得太高兴了，一不小心就把自家主子给忘了，原想着那位会老实坐在那里发呆呢，结果从厨房出来一看，傻眼了，人不见了！到处也找不到，可把他急坏了，他家主子正犯着傻呢，再要出个什么事……秋宝不敢乱想了。
范仲秀这时便说，他看到四公子沿着小溪往上游去了，让秋宝不用担心，他家三弟在旁边跟着呢。
谁跟着也不成啊！他家主子发着疯呢！时辰这样晚了，他家主子也该饿了。
因此，秋宝便央了范伯彦一起出来寻人，才将走了不远，便隐约看见莲花池边站了两个人，把秋宝吓得心里狠狠一跳，他家主子莫不是要投河寻死？！
走近了才发现，原是自己想多了，他家爷不过是又开始发呆了罢了。
“爷，咱们回去吧？晚间风凉，仔细染了风寒。”
兮回正待回答，不想范叔郢撇嘴道:“亏得是个男人，要是千金小姐可怎么办？”
范伯彦随后而来，听到这句便训斥他:“叔郢，不可妄言！”
本来秋宝心里还有点不爽的，既然人家范大公子已经提前开口了，那他就闭嘴好了。
“爷，走吧，都在等着您回去呢！”就是，他不回去，谁敢提前动筷子。
兮回看了范叔郢一眼，又朝着范伯彦点了点头，便跟着秋宝走了。
范家的两个远远的跟在后面，范伯彦又说道:“你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呢？你也不看看那位四公子是什么人，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范叔郢顺着他哥的话问道:“是什么人？”不过是个爱哭的傻子罢了。
“他是……”范伯彦想了想，欲言又止，“罢了，你还是不知道的好，你只需记住，以后不要在那人面前乱说话就是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保证以后三缄其口！嗯，三缄其口！今晚，娘做了什么好吃的？”
“做了什么好吃的也没你的份，娘说了，今晚不许你上桌吃饭。”
范叔郢惨叫:“为什么？！！！！！”
“今日贵客临门啊。”
范家虽有读书人，却不似一般读书人家那般死板，因此，他家的饭桌上向来没有守礼一说，什么食不言寝不语，更是做不到。
可今日不同，他家来了位尊贵的客人，便不能像往常那般没有礼数了。范大娘是个知礼的，便在厨房也支了一方小桌，家里的三个孩子不许上桌，通通在厨房用饭，秋宝等两个仆从在旁边侍奉着，范大娘也给他们留了饭菜。
院子里的枣树下，那三人饮酒畅谈好不开怀，只兮回有些心不在焉，随意吃了几口菜，酒倒是多喝了几杯。
这桌上的几道菜，虽平常，却是清香可口的，秋宝看他家爷没吃多少，心里便着急了，他家爷已好久没正正经经的用过一餐饭了，人都瘦了一圈。
主子用餐不愉快，这就是他做奴才的不尽职了，早知道就不跟袁大人来这里了！在永康，好歹还能让主子吃住都称心些，哪像这里，唉……
秋宝想再劝他吃几口，哪想兮回把筷子一放，跟在座的几人说了一声，便离去了，踏着夜色露水，又往莲花池那边去了，秋宝没办法，只好追上去。
兮回停下，对秋宝道:“别跟着孤了，孤想一个人待会子，你且回去吧。”
打发了秋宝离开，兮回一个人慢悠悠地走着，他酒量并不好，方才喝了几杯，那酒后劲足，此时已有些醉了。
池子边的草地软软的，兮回站不住，便抱着膝盖坐下了，看着在月色里波光潋滟的水面发痴。
酒已过了两巡，那三人的谈兴仍未散去，范大娘便坐在厨房里枯等着。
范叔郢饱了，在书房随意翻着一本治世的书，他也看不大明白，权当是打发时间了，随后便抱着衣服准备去洗澡。他家在夏季向来不准备热水，那边的池子水，清澈又凉爽，是个沐浴消夏的好去处。
范叔郢叫了他大哥与二哥一同，那两个都说晚些再去，于是，他便一个人去了。
正脱着衣服呢，忽听得有人对月吟诗，听声音好像是那傻美人的，范叔郢不出声了，只听他轻轻吟道:
“萤火映星辉，夜色抚荷蕊。清风过耳处，云去明月归。犹记初逢时，书酒皆笑言。而今独对月，心事付与谁？”
范叔郢没那文人情怀，也不懂这诗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他脑子里向来不走这些，心里猜想着，这傻美人给谁写的情诗呢？脱的溜光，噗通一声便跳进了水里。
这一声把兮回吓了一跳，他真的跳了起来，大声喊道:“是谁？！”
“叫什么？是我。”范叔郢从池子另一边游过去，还顺便摘了一朵荷花，像顶盘子般顶在脑袋上，看着兮回笑嘻嘻的。
兮回看着范叔郢这滑稽模样，扑哧一声笑出来了，他那样子真是傻透了，笑罢问他:“你怎么去水里了？水里凉，你还是快些上来吧。”
范叔郢把盆子般的荷花扔给兮回，“接好！……上去作甚？我在水里洗澡呢！且我现在一丝不着，不……不上去！”
他心里是有点害羞的，虽说都是男人，但他就是觉得不好意思。
兮回接了荷花，放到鼻子下闻了闻，笑道:“出于淤泥，然品性高洁，是莲也。”
范叔郢在水里翻了个白眼，跟某说这作甚？某是粗人，不懂这些！他半蹲在水里，朝兮回伸出手，邀请道:“你来不来？这水里可舒服，可好玩了，很是凉爽，你也下来玩。”
兮回抱着荷花往后挪了挪，他自小怕水，便摇头道:“不必了，我在此处便好，此处亦有清风。”
范叔郢也不迫他，自己在水里玩开了，这池里的水晒了一整日的太阳，表面是温热的，越往下，水就越凉。
兮回抱着荷花，静静地看着范叔郢在水里哗啦哗啦地翻出水花，在月光下，银光闪闪的，竟别有一番清艳滋味。他想起了他七叔叔曾给他讲过的特别美妙的一个故事，那故事的开头是这样的:
东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貌若好女，可活千年，泣泪成珠……
兮回又犯了傻。
莫非鲛人真的存在？
莫非水里的那个就是故事中的鲛人？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八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