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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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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这几日,襄王府总有会,每次谢润都逼着自己的侄儿去,要么就是随意寻个由头把兮回叫过去,一待就是一整日。
兮回隐约明白了他七叔是什么意思,却又拒绝不了,只能每天不断顿地往襄王府跑,真是好不苦也。
今日,七王爷谢润邀请了几个老友,请他们过府一叙,说是底下人孝敬了他一只绿皮鹦鹉,伶俐的不成,竟是三句话不离这只鸟儿,心里喜欢极了。
于是他就给几个混吃等死的老纨绔们下了帖子,他得了一只好鸟,他搁这儿炫耀呢,顺便的也叫上兮回。
说是顺便,其实,这个才是主要目的呢。
兮回看了大半天的鸟儿和热闹,心里烦的要死,一堆人围着一只鸟儿拼了命的夸,赞美的话跟不要钱似的,说的唾沫星子乱飞,那鸟儿要是胆子稍微小那么一点,非给吓死不可!
再这么待下去,他非得疯了不可,眼看着天色越来越阴沉,陵王爷随口扯个要下雨了,回府休息的借口,拜别了他七叔,坐上马车在街上溜了一圈,他却不回自个儿的府邸,而是奔着袁府去了。
陵王爷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把他的行踪报给七王爷谢润。
谢润正逗着那只绿皮鹦鹉,教它说“阿赐”,闻言也只是笑笑,说道:“这小子还没明白过来呢。去,给宫里递个话,问问我那皇帝哥哥怎么想的,反正爷是不想管了。”
宋荣应了一声,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谢润抓着一把瓜子喂给这只鸟儿,阿赐给这畜生取了个写意的名儿,叫翠溪。
七王爷觉得这名字太那个啥了,至于是啥他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跟小姑娘的名字似的,他不喜欢,他喜欢简单粗暴点的,于是翠溪改名叫绿毛,谢润某个不为人知的恶趣味得到了满足,看什么都是和颜悦色的。
“哎,绿毛,你说小玉是不是傻?傻的爷都不想管了。”
绿毛扑棱着翅膀,尖细的嗓子嚷嚷道:“不管了……不管了……不管了……”
谢润乐了,拿着小棒子撩它,“绿毛你太聪明了!叫阿赐,阿赐……”
“不管了!不管了!”
“死杂毛鸟!叫阿赐!不然晚上把你炖了!”
也许绿毛是真的有灵性,被谢润这么一威胁,立刻改口叫阿赐,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绿毛可不是一般的俊杰!
谢润哼哼了两声:小畜生,爷治不了你了!
他也并非是不想管,就是提前的问问万岁爷的意思,免得日后再被揪出来,麻烦!
谢润撩着那只绿皮鹦鹉,心里已隐约有了章程,若是这俩后辈真的是情比金坚,何种手段都拆不散,那他又何必去做这个恶人呢?
兮回是他教出来的,心性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就是不知道当他听到真相会是何反应,他若真知道了这个秘密,还执意要跟范叔郢在一块儿,那谢润也就无话可说了。
只是,范叔郢是必须要有子嗣的,哪怕兮回受委屈,谢润也不能让顾家绝了后。他守着这个不算秘密的秘密,是既不想做恶父母,也不想让顾家绝后。
哎,可怜的谢小玉啊……
谢润拿帕子擦擦手,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想去看看顾家的那个遗孤,按照辈分来说,那小子还得叫自己一声表叔呢!这么多年了,自己这个从没见过面的表叔是不是得去关照关照人家啊?
谢润就是那种听风就是雨的性子,当即就决定找个好日子去瞅瞅自己的小辈儿,是偷摸着看呢?还是光明正大的看呢?
这是个问题,需好好思考。
陵王到了袁府,秋宝前去拍门,自然的,他是见不到范叔郢的,他不知道人家正蹲在他家门口呢!
这一趟无功而返,兮回没见到他的阿郢,一路上都闷闷不乐,秋宝宽慰道:“王爷,您也别难过,说不准范小爷是找您去了呢?同在京城里,您什么时候不能去见范小爷啊,何必急于一时。”
由不得他不急啊,他七叔指不定要整出什么幺蛾子来拆散他们呢,他不见见范叔郢,心里就安定不下来。
那家伙来京城都半个多月了,每日里不是待府里不出门,就是跑的没影儿,可惜自己被七叔叔绊住,要不然早就跟那家伙见上面了,何至于在这儿哀叹?
陵王爷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在庆州明明说好了的,若是到京城了就来寻自己,可这么久了都不见那家伙来寻,该不会是早把自己给忘了吧?
亏得自己还熬夜给那家伙编册子,还把坠子送给他,他若真是这般……这般的狼心狗肺……,那也没法啊,能怪谁呢?只能怪自己遇人不淑!
陵王爷近些日子吃不香,睡不好,兼之他七叔整日的在他耳边叨叨一些话本里的句子,什么“人心易变,情义难永”之类的,他耳根子软,自然深受其害,受他七叔影响,觉得自己对情情爱爱都快不抱希望了,急需见到范叔郢,给自己个能继续抗争的理由。
秋宝跟着马车小跑,脸上落下丝丝凉意,便提醒道:“王爷,下雨了,咱们快点回去吧。”
兮回掀开帘子,把手伸到外面感受着,雨并不大,却还是点点头,让车夫加快速度。
车夫加快了速度,马车转过几条街巷,离府门越来越近,秋宝眼尖,看到府门口停了一辆青灰色的骡子车,一看就不是什么勋贵人家的,心里便很奇怪,以往来他家送礼走关系的,也没见过有这等人物啊?这是哪个不要脸的来他家府门口碍眼!护院都干什么吃的,怎么不撵走!
正愤愤着,便又看到门口的石狮子旁蹲着两个人,其中一个看到有人来了,远远的便开始转身面朝墙壁,举起袖子遮住头,好像并不希望有人看到他,再看另一个……
秋宝震惊地睁大了眼,让他家主子心心念念,吃不好,睡不好的人啊!方才还跑到袁大人家去找人,却没有找到,谁知道竟然在自个儿家门口遇见!这叫什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呸!不对!有缘千里来相会!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秋宝激动的,忙去拍车壁,“王爷王爷!四爷!你快出来看!”
陵王殿下皱着眉,探出头来看他,往日里也觉得秋宝咋咋呼呼的很有趣,但在这个时候咋呼,那就有点没眼色了,兮回脸色不是很好的瞪着他,“还有没有规矩?大呼小叫的成什么体统?”
秋宝才不管兮回的脸色如何不好,这时候训斥不打紧,说不定待会儿王爷还赏他呢!秋宝指着门口,大呼小叫道:“王爷快看!范小爷!范小爷在咱门口呢!”
陵王殿下顺着秋宝指的方向抬眼看去,在府门口的石狮子旁,果然看到了让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顿时,兮回觉得自己出门捡到了宝贝。
忙令车夫停下,兮回下了马车,并不管其他人如何,一步步地走过去。
范叔郢也看到了他,站起来看着他一步步走向自己。
两个人的目光交汇到一处,一别数月,此刻看来,兮回却觉得好似相隔了许多年。
在绵绵细雨中,两个人傻傻地对视着,像门口的石狮子一样,一动不动的,不知何时雨滴变大了,秋宝从马车里取出两把伞,递给袁硕一把,两个人同时撑开伞替兮回和范叔郢遮雨。
秋宝哀求道:“王爷,这雨越下越大,咱们别在外面了,赶紧回去吧,再染上风寒可怎么好!”
范叔郢恢复正常,抹把脸上的雨水,上前一步,举起袖子去给兮回擦脸,擦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人家可是王爷,会不会觉得脏啊?
范叔郢又退了回去,脸色讪讪的,有些不自在,他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好迟疑道:“那个……那个……”
兮回笑了,他觉得范叔郢真可爱,对,就是可爱,这个词还是他跟谢润学的,一般人说不出这样古怪的词来,他觉得此时此刻,这个古怪的词用在这个人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
数月不见,他想抱抱范叔郢,又怕范叔郢拒绝,可纵然这样,他也忍不住抱住了范叔郢。
范叔郢吓了一跳,在兮回怀里僵硬着身子,像块儿木头,动都不敢动。
秋宝和袁硕都低着头眼观鼻,口观心的装作看不见。
兮回叹:“阿郢……”
范叔郢一愣,闻着兮回身上好香的味道,便也放松下来回抱住了他,嘴巴张了半天,最后泄气道:“……我该怎么叫你?”
秋宝和袁硕忍不住笑出了声,兮回也笑了,他放开范叔郢,道:“叫什么都行,只要你喜欢。”
范叔郢点点头,轻轻唤了一声“四郎”,自己在心里乐的不成,觉得媳妇儿有着落了。
兮回也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拉着他的手往家走。
回到府里又是一通忙乱,兮回和范叔郢换好了衣裳,隔着一张小案对坐在厅堂的榻上,一人端着一碗姜汤慢慢喝。
兮回坐的很端正,一边喝,一边盯着范叔郢看。
范叔郢的眼睛骨碌碌的乱转,一边喝,一边打量着四周,看到兮回盯着他,忙坐直了喝姜汤,然后偷偷看了一眼兮回,发现他还在盯着自己看,这下范叔郢就不乐意了,放下碗瞪着兮回,问道:“你看甚呢?”
兮回答:“看你。”
范叔郢又问:“看我作甚?”
兮回又答:“看你喝姜汤。”
范叔郢把碗一推,“那我不喝了。”
随后又觉得自己这么做有点傻,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兮回看到他笑,便也笑了,笑完了他问:“我送你的坠子,你还带着吗?”
“带着呢。”范叔郢从衣领里把紫色的鱼坠子拉出来给兮回看,“一直都带在身上呢,我谁也没给他看。”不小心被看到了的不算。
兮回点点头,深深吸了一口气,酝酿了半天,还是有点怂,他端起碗,一口气把姜汤喝光,这才有了点勇气,沉吟道:“我七叔说,这个坠子是准备送给我喜欢的人的,也就是定情信物,你看你……”
他说谎呢,屁的定情信物,七王爷根本没这样说过,就算说了,那也不是这样说的。
范叔郢捏着坠子,眨眨眼,问道:“你是要收回去吗?”
“不是要收回去,就是……你看这坠子是定情信物。”然后他问:“定情信物你懂吧?”
范叔郢点点头。
兮回继续说道:“……收了定情信物两个人就算定下了终身,我先前把坠子送给了你,没跟你说清楚你就收下了,不过这也没事儿,现在我跟你说清楚了,你看你还收不收了?”
就是这层窗户纸,就差临门一脚了。
范叔郢想了一会儿,反问道:“那你呢?你是希望我收,还是希望我不收?”
可惜了,这一脚并没有踹。兮回一愣,“我觉得你该明白的,我……”
“我明白!所以,我收。”
这下兮回是真的愣住了。
范叔郢看着兮回,数月不见,他还是那般好看,就是呆傻着的表情也好看,然后范叔郢起了色心,他小心翼翼地爬过去,靠近兮回,在兮回嘴角亲了一下,软软的,香香的,软玉温香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兮回垂下眼睫看他,却并没有要推拒的意思,长长的眼睫毛一颤一颤的,看得人心里痒痒的,范叔郢便大着胆子又亲了上去。
两对嘴皮子一碰到一起,便是天雷勾了地火,烈火遇了干柴,不把满腔情义焚成飞灰不罢休。
两个人抱在一起在榻上翻滚,咔嚓几声清脆的,瓷碗落在地上摔的粉碎,在门外守着的秋宝听到声音就要进去查看,冬宝比他稳重,也比他有眼色,便拉住他摇了摇头。
秋宝和冬宝便守在门口看檐外落雨,雨越下越大,庭院里都积了水。
过了一会儿,又听得一声更大的动静,接着有一个人的呼痛声,听声音,该是范小爷,然后他们主子开始叫人。
秋宝和冬宝对视一眼,推开门进来,看到地上一片狼藉,碎掉的瓷碗,歪倒的小案;榻上也乱的不成样子,垫子在榻边耷拉着,而原本放在榻上的小案,喏,在地上呢;还有榻上那两个人,衣裳也皱了。随后就不敢再看了,低下头开始收拾东西。
兮回咳了两声,也觉得自己有点不顾形象,不过还好是在自个儿府中,他吩咐道:“去,准备热水和干净的布巾,再取本王的跌打损伤药来。”
嗯,有人受伤了,是范叔郢,这俩人翻滚的太激烈,范叔郢的膝盖磕在了案角上,随后又一脚把小案踹了下去,于是就……
秋宝去取药,兮回看着范叔郢,笑眯眯道:“阿郢,今晚不走了好吗?你受伤了,外面还下着雨,孤不放心。”
冬宝偷偷看了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去,原因无他,他家主子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呢,绝对是!
至于袁硕,也给留在了府里做客。
七王爷的消息递到宫里,今上什么表示也没有,那意思大约就是不管了。
在这个春雨连绵的晚上,袁府一连“丢了”两位客人,范叔郢在陵王爷府上喝姜汤,而徐梦余,他在伯安侯府上,他倒是没喝姜汤,实在是姜汤已经治不住他了,他落水里染上了风寒,这会儿烧的爹娘都不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