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滩之命运交响》简1迷

4、004 第一次听说

　　前桌的几个女同学都是谢霆锋的粉丝，一下课就凑在那里说谢霆锋好帅，他的海报，唱片，电影，名信片拿出来现宝，这会子又讨论起他与王菲的姐弟恋，齐齐声讨起王菲来。

　　夏杨心想——除非谢霆锋的女朋友是她们自己，不然是谁都要被她们的语言无差别的攻击。

　　这时刘梅故作神秘，悄悄的说，声音大的周围都能听见：“晓得不？毛宁是同性恋。”然后一脸嫌弃恶心的神态。

　　这个镇还是个保守的小镇，思想还未开放，人们只在自家一亩三分地里劳作，不然就喝喝茶，打打牌，知识和见识很有限，要问普通人同性恋是什么，他们一定不知道。

　　他们这些才上初中的学生难道就知道吗？

　　只管读书的书呆子肯定是不知道的，因为书上没有教，所以班上几乎没人知道这个词的涵义。
　　虽然他们见识有限，但他们善于学习，又对是非比较好奇，喜欢跟风，人云亦云，好来显示他们那幼小的头脑并不浅薄，还很有见识。

　　不知从哪位权威人士口里听得同性恋是变态，是心理不正常，他们这些还没出毛庐，思想还是空白的纸上，便填上了同性恋等同于罪恶。

　　好比公园里的观赏树木，那树本来有它成长的样子，有它的天性，但为了好看，满足人们的审美观，还是很小的时候就得用些东西把它固定成一个模型，将来它便是适合审美观的样子。

　　所以一天下来，班上都在说毛宁是同性恋，是变态，一脸的唾弃。他们心里真的在唾弃？大多是装装样子，不懂装懂，跟随大流，他们更多是为了有新的谈资而高兴。

　　毛宁？夏杨对他的印象只处于电视里的那个牙膏广告，其它的并不了解，同性恋这个词还是第一次听说，班里吵吵嚷嚷都在说这事，却没有一个解释得清楚，只说男人喜欢男人。

　　为此他的心提了起来，难道他就是他们口中的同性恋，迫切的拿出字典，慌乱的翻着，越是急越是翻不到，在笔画里不停的找同，同，同。

　　翻到页数，一个个词汇的找下去，甚至觉得心跳声能把他的耳朵震聋。在1265页第三个词汇中，它是这样的解释：男子与男子或女子和女子之间发生的恋爱关系，是一种心理变态。也是同姓恋爱。
　　警钟来不及在脑子中彻响，已被变态二字震惊住。变态让他想起前不久才看过的一个香港电影，那个男主角小时候被后母虐待，成了心理变态，讨厌所有女性，残忍的杀害了几个女人。

　　想到电影里恐怖的情节，恐慌害怕极了，难道他要变成那样的变态，他那么喜欢老师，怎么会去杀他呢。他不要变成变态，他不要。

　　坐在那儿的夏杨完全呆了，蔡洵过来，随意扫了眼开着的字典，夏杨猛的跳起来一把字典合上。

　　也许夏杨凶恶的表情吓住了蔡询，他责怪道：“干啥子哦？嘿我一跳！”

　　蔡洵的声音犹如天赖，如阴暗黑沉的屋子里唯一能点着的蜡烛，是光明的源头，是希望的源头。

　　夏杨激动的抓住蔡询的手臂，蔡询好似他的救赎一般，他不能去问老师，不能去问家长，而这家伙总是吹牛说他智商120以上，见识又比一般学生广。

　　一清醒，夏杨的理智就回来了，他不能表现太急切，太不寻常，心理建设一番，克制自己的心虚与恐慌，保持平常的语调问：“你听没听到他们说毛宁是同性恋？”

　　蔡洵不以为然的道：“前阵子到京城去耍儿，我就听到过了，这杆消息太落后了嘛。还在说谢霆锋和王菲的事儿，现在谢霆锋早就和张柏芝搞上了，他们还不晓得。也不晓得谢霆锋哪杆帅了！”

　　夏杨打断他继续对谢霆锋的怨念，“同性恋是咋个回事儿？”

　　“同性跟同性谈对象呗！男的和男的，女的和女的。晓得不，这就叫同性恋。李梅和叶建伟两个耍朋友，就叫异性恋。”

　　夏杨见他轻描淡写的概括，不在意的样子，再看看班里那些嫌恶的表情，惊奇道：“你不恶心？”

　　“你就没学问了撒。”蔡洵洋洋得意的道。然后学着知识份子，推了下眼镜，低声的用普通话说，那声调不知学的谁，反正不是王老师，有些不伦不类。

　　他说：“要知道自古以来并没有条文规定男人只能喜欢女人，女人只能喜欢男人，后来的周先生，孔先生，朱先生也没说过不能吧。再来一个婴儿，或者三四岁孩子，看见男的亲男的会恶心吗？肯定会爬上去吃他们的口水。现在觉得恶心了，恭喜，你成了愚民。”

　　夏杨惊奇于十二岁的蔡洵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想想他的家庭背景，又不是那么惊奇了，他故作讥讽的道：“你有学问？爬哟！还不是听别个说的，吹吧你！”

　　蔡洵哼了一声，骄傲的道：“我姐夫说的，他可是海归。”

　　“海龟？啥子意思哟！”

　　“你就没学问了吧，就是国外留学回来的。我姐夫在S市开公司，暑假我要去他那里耍儿。过年他送了我一千块钱的红包......”

　　“刚不是吓你一跳吗？我听他们说心理变态，就想起前阵子看的恐怖电影，讲的就是心理变态。”

　　蔡洵感兴趣了，追问什么电影？夏杨见快要上课了，把电影情节大概说了一片，然后问：“字典上说同性恋是心理变态的。是不是和电影里那个变态一样？”

　　“我姐夫说，心理变态是个统称，就像你穿的校服，我穿的毛衣，都统称衣服。可是衣服有不同种类，大小，款式。所以心理变态有不同形式。我姐夫说同性恋不是心理变态，是最纯洁的爱，柏拉图《会饮篇》......”

　　铃...铃...铃...

　　上课铃声打断了盲目崇拜姐夫情节中的蔡洵，教室外面的同学跑进来，教室里四处分散的同学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叶建伟坐在最后排，打这儿过，一边走一边拍了下蔡洵，问：“晓得毛宁不？”

　　夏杨脑后就传来蔡洵嫌恶声“嗯，太恶心了！”

　　夏杨笑了，然已热泪盈眶。

　　物理老师是个重出江湖的退休老头，老一辈的人非常的严厉，夏杨的魂不知道在哪儿游荡，面上却做出很认真听讲的样子。

　　下课铃一响，老师走出门，蔡洵就挤了过来，夏杨只得抱歉的把同桌挤到角落里。

　　“晓得柏拉图不？”

　　“不晓得！”夏杨老实回答，同桌也凑过来听。

　　“没学问了撒，柏拉图都不晓得，柏拉图是哲学家。哲学家，你晓得不？”

　　“哲学家是啥子嘛？”夏杨仍老实的发问。

　　蔡洵很满意夏杨无知的态度，当然还搭上他无知的同桌，翻白眼道：“自己查字典，我姐夫说......”

　　蔡洵又开始了他“姐夫说”，夏杨想蔡洵并不了解他所说的事，包括同性恋，他只是在崇拜着他的姐夫，姐夫说的话自然成了真理。

　　好比刚步入学校的学生，老师就成了真理，“老师说”胜过“爸爸说”“妈妈说”。

　　高高在上的父母在“老师说”面前变得底气不足，面对老师更是谦卑有理，拿不出家里坏脾气来。

　　小学五年级以前，夏杨家里重来都是小碗二碗大碗盛菜吃饭，自从有一日夏杨听班主任说用盘子盛菜既美观又好吃，一回家就“老师说”，第二天，家里就多出了十几个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