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滩之命运交响》简1迷

3、003 王老师没有女朋友

　　班主任在教室里通知下周要打预防针，是乙肝疫苗，三十块钱，自愿的，要打去他那里报名。
　　夏杨没去，听到钱，他潜意识里就认为家里不会同意，因为要花钱，家里没什么钱，向来看得紧，除了打牌。

　　放学后在夏妈跟前提起学校自愿打针，三十块钱，并没有主动说想打针的话。他是期盼着夏妈主动说：“哦-那你报名嘛！”但是她并没说这样的话，听了好像就忘在脑后了，夏杨便提不起勇气说想打，最终他和弟弟都没有打。

　　打针那天是在操场的榕树下，夏杨不打也跑去凑热闹，见容树下摆了地摊——外面进来赚学生钱的，摆的都是书。

　　他挤到跟前，在那书上一本一本的扫过，没有见到想要的书，就问老板：“有没得《简爱》？”
　　“没得。”

　　对方的回答让夏杨怅然若失。

　　月末放假出校门，校门口摆着个书摊，里面恰有《简爱》，夏杨欢快的跑回家，从枕头下掏出过年好不容易存下来的五十块钱，揣进衣兜里又跑了回去，幸好没被人买走。
　　老板要价十元，夏杨大方的掏出十块，又在书摊里东看西看。

　　《鲁迅全集》《朱自清散文集》，他都不感兴趣，看到《红楼梦》时，他知道这个很有名，可惜分上下厚厚的两本。夏杨心里抱怨为什么不合成一本，这样就不用二十块了，讨价道：“老板，十五卖不卖？”

　　显然老板是不肯吃亏的，一口价二十。

　　叹息的收回目光，恋恋不舍的抱着《简爱》走了。眼见到了家门口，割舍不下之情让夏杨最终狠下心来返回书摊，极不情愿的又掏了两张十块。

　　拿着剩下的二十，这是他所有的财产了，他难过极了，一路上情绪低落，不停的后悔自己冲动，摸着手里的书却又高兴极了。

　　回到家迫不及待的躺进自己的被窝里，拿出渴望已久的书，爱惜的抚摸它的封面——一个穿红色衣服的老头和一个黑色裙子的女人。

　　开第一章“那一天是没法再出去散步了，不错，我们那天上......”

　　夏杨逐字逐句的细细品味着，渐渐忘了时间，忘了空间，不知身在何处，直到口渴起来喝水时，才觉太阳西沉。

　　夏妈还在对门打麻将，他不得不把书放好，出去做饭，夏超还没回来，可能和同学去乡下玩了，也有可能是去游戏厅打游戏去了。

　　匆匆在电饭煲里煮上米，洗菜切菜，又跑回房间看书。他看书很容易忘了时间和周遭环境，夏妈回来了他也不知道，听到有人叫他名字时，才吓的把书藏在枕头下，爸妈是绝对不允许他屋里出现除课本以外的书。

　　吃饭时夏老爷子、夏爸、夏妈、夏杨、夏超围在长桌上，老爷子饭前总要喝半碗白酒下菜，那筷子不停的往那花菜炒回锅肉里拣肉吃，把花菜挑开一边，无死角的找肉。

　　夏杨早厌烦老爷子吃独食的性格，早知道炒菜时偷嘴了，他这样想。

　　闷闷的吃着饭，夏爸在一边说：“今天送你语文老师了。”

　　夏杨马上来了精神，询问的看着夏爸，夏爸说：“你们老师送他大学同学回去，到处都找不到车，后来找到我。我想到是你老师，就没收钱。”

　　夏妈搭话说：“搞不好是他女朋友。”

　　想也没想，夏杨就出声打断：“啷个可能！他没得女朋友，妈妈你不要出去乱说哈，被听到不好得。”

　　夏妈讪讪笑道：“我说来耍儿的。”

　　后面的饭吃的不是滋味，心里酸酸的洗了碗也不看电视，说一声“我进去写作业了。”关上门坐在床上不停的想王老师与女同学的关系，肯定不是女朋友，从来没听说他有女朋友。又想：“便是他有女朋友，再正常不过了，难道你还想做他女友朋？可男的怎么作女朋友。你醒醒吧，他是老师，你是学生，哪有学生喜欢老师的，而且你还那么小，他怎么会喜欢你。”

　　夏杨沮丧的拿起书看，中途出去洗过脚，又抱着书啃，看到凌晨四点多才睡下。

　　早上夏杨多想睡懒觉，那显然是作梦的，大家子的早饭还要做，怎么可能晚起。

　　吃了饭，夏妈去下面看门市，叫夏杨把衣服洗了。洗衣机里满满的衣服，袜子内裤一件不少。
　　夏杨真的想发疯，家里明明有洗衣机，为什么不洗，以前一个星期放一次假他还能帮着洗，现在一个月才放一次假，脏衣服就留一个月，他快疯了，快气疯了，快委屈疯了。

　　在内心嚎叫呐喊，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他没有爆发的勇气，那只有死亡，不只一次想干脆就这样死了，让他们后悔、难过、歉疚。

　　可恶的自己连死的勇气都没有，每当想从阳台上跳下去，就会想自己死了他们会不会后悔难过？他们的歉疚能持续多久，他再也看不见听不见，如何能感受到他们的伤心与歉疚，也许他们根本不会歉疚，用他的生命去赌他们的歉疚不值得，所以心心念念着快点长大离开这个家，所有的束缚通通滚蛋。

　　洗完衣服搞劳动做饭，没有自由，幻想成美国人那样大声高呼：“要自由，要平等，要独立。”

　　显然殖民者不给夏杨这个机会，吃了午饭，对面就开始叫“三缺一”了，呼喊自由的夏杨被唤去守门面，夏超早和邻里的孩子出去玩了，留下愤愤然的他坐在红漆椅上看书。

　　《简爱》看到一半，他极其愤怒。

　　王老师借这本书给吴玲看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在暗示着他可以做罗切斯特，吴玲可以做简爱，年龄、身份、地位完全不是问题，王老师喜欢吴玲？

　　夏杨被自己的幻想折磨成了一个不受待见的怨妇。如果他看过《围城》就一定会想到，男人女人借书有许多名堂可讲，那时他肯定要大骂不要脸。

　　“听着对你的判决：明天你放一面镜子在面前，对着镜子用蜡笔如实画下你的面容，既不能缩小一个刺眼的缺陷，也不能省略一条难看的纹路，不能掩饰任何让人讨厌的丑处。”

　　学着简爱的样子，夏杨站在镜子面前，细细打量镜子里的少年：很瘦，不白不黑的皮肤，典型的黄种人；自然卷齐耳短发，短而不粗的眉毛，黑色忧愁的眼睛，双眼皮；消瘦的颧颊显得瓜子脸更尖了，下巴上两颗痘痘，班里男生中倒数的身高，一个平淡无奇，又瘦又矮的小子。

　　镜子里的身高让他开始自卑起来，顿时发现没有一处让人喜欢，伤感随之而来，绝望如决堤的洪水凶猛的淹没了他。

　　浑浑噩噩的捱到上学，再次见到讲台上的王老师，绝望、失落、迷茫、愤恨，全都消失在空气中，只剩下满心的喜悦和渴慕，整个人处在欢乐里不可自拔。

　　不管王老师念着艰涩的词汇，还是枯燥的解读段意，看到他的人，听到他的声音，夏杨总是乐不可支，整节课笑容就没离开过他那张秀气的瓜子脸。

　　语文考试时，王老师从讲台上下来，偶尔停步看看学生们的试卷，不料他会停留在夏杨身边，微低着头看夏杨的试卷。紧张，紧张，紧张地写不出答案，这几秒内滚烫的岩浆喷了出来，喷在了夏杨的脸上，右边桌的女同学居然叫了声：“夏杨的脸好红哦！”

　　夏杨恨不得地板上有个洞让他钻进去。来不及怨恨那个多事的女生，就被害怕代替，老师该不会发现自己喜欢他了吧，完了，怎么办，怎么办？虽然自己喜欢他，但从没有想过要让他知道，以后肯定没脸了。

　　王老师很快走开了，夏却还处于游魂状态，试卷自然答的不好。

　　下课后，都凑在一起对答案，蔡洵笑话他道：“夏杨的脸好红哦！”

　　夏杨心虚的打哈哈：“哪里红了，就耳朵。”

　　蔡洵凑过来小声的问：“郭兰兰是不是喜欢你哟？”

　　想到郭兰兰可能喜欢自己，夏杨打了个激灵，赶紧抢白道：“不要乱说。”

　　“我去问她。”蔡洵抽身就走。

　　夏杨赶紧拉住他，“不要那么八婆。”想了下又说，“该不会是你喜欢她吧？”作出一副被我猜到的表情。

　　现在轮到蔡询极力否认：“你晓得的，我不早恋。”
　　“我也不早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