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马韶华》苍洱_

6、琴瑟

　　是日，宋宸结束午间的功课，又带着折扇走出门，想起叶茗曾说她常常在湖对岸弹琴，便信步走往湖岸。
　　边走边向角亭的方向望去，只见亭边竟围了个水泄不通。也只能未见其人先闻得音律。
　　那琴音时而如清泉流淌深谷，婉转悠扬；时而若风吹竹林，似含秋思。这琴音略有些耳熟，然却又有些不同，宋宸一时竟想不起来。
　　而伴着琴声，少女轻启檀口，嗓音若流水一般清澈，声声撩人心扉。宋宸不觉停下脚步，合上双眸，静听这天籁之音。
　　听着听着，宋宸恍然大悟，原是改编自有名的曲子《凤求凰》！想罢笑着摇了摇头，这姑娘还真是乱来，一个女孩子家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弹奏这曲子，倒是半点女子应有的娇羞也没有。不过，这大胆得却也可爱。
　　这《凤求凰》本是像宋宸这样的官宦子弟从小便常听的，但这音律却是第一次听，充满了新鲜感，且曲子也改编得甚好。宋宸不由得对叶茗又增添了几丝好感，赞赏她的才华，却又感叹她悲惨的身世，否则若出生在官宦世家，必是一个提亲者络绎不绝的名门闺秀。
　　只听琴音已罢，余音袅袅，不绝如缕。宋宸便又摇着折扇向听众走去，正见叶茗仍是一身白裙，额上画着弯月，不加脂粉，只是耳边别一朵白色的秋海棠，正抱着琴站在亭上向听众行礼。众人喝彩一片，纷纷要求着她再弹奏一曲。
　　叶茗莞尔一笑，典雅美丽，若凌波仙子。她将琴放回石桌之上，方欲再次弹奏之时，只见人群中突然突然挤出几个身上纹着刺青的男子，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走到叶茗身旁，看着她略有些惊慌的眼神道：“小妞长得很标致啊，这琴弹得也不错，不过衣着有些寒酸了，想罢不是死了爹娘就是被遗弃了吧？”
　　少女听到这话，不禁满心怒火，柳叶眉微翘，强压怒气道：“公子请让开，小女子与你从不相识，请不要随意评论小女的家事。”
　　见叶茗面色微微涨红，略有怒色，几个人更是来了兴致：“不如嫁给爷如何？小爷保证让你衣食无忧！”说罢，欲用手勾起叶茗的下颔。
　　人群见此状，无不怒着男子轻薄，然而却又惧于他，知他名沆剑，是这一带有名的恶棍，都不愿引火上身。而却有一人眸中闪过利剑一般的光芒，手已握住剑柄，随时都可能取他性命。叶茗看见，悄悄用眼色提醒，那人方罢，慢慢将手移下。
　　“啪！”一把折扇打在恶棍手背，“请放尊重些！”他疼得嗷嗷大叫，气得转头看向来人。
　　只见他眉宇之间一股英气，琥珀色的眼眸，着一身锦衣玉袍，腰间悬着一枚玉佩，正是宋宸。
　　沆剑破口大骂：“我当是谁呢，又是一个公子哥来显威风！”说罢一拳砸向宋宸。
　　谁知宋宸只是微微偏头便轻松躲过，伸手握住他拳，逆时针用力一拧，而后将其双手反按于身后，硬是将他压趴在地，宋宸才在旁从容站起，仿若无事发生过一般摇起折扇。而那恶棍的余党看到宋宸如此轻松便将自己的头目制服在地，个个惊得目瞪口呆，且又惧于宋宸，遂竟无一人出手相助。
　　那沆剑吃力地爬起来，瞪了一眼宋宸却又什么也没说，和余党仓皇而逃。
　　亭下众人看到这“英雄救美”的一幕，无不拍手叫好。
　　而宋宸只是对着众人扬了扬嘴角，便转过头去，笑向叶茗道：“抱歉，在下来迟，让叶姑娘受惊了。”
　　宋公子哪里的话，应是小女子感谢宋公子出手相助才是。”叶茗亦笑了笑，两手交叠着放于腰间右侧，对宋宸欠身行了个礼。
　　“姑娘客气了。”宋宸见叶茗此刻的神情与姿态 ，全然不像一个从小孤身一人闯荡尘世的姑娘，也不是前几日那率真活泼的女子，这样标准的行礼姿态，如此有修养的谈吐，显然应是从小受到了良好的教育才使得。莫非叶茗是某个没落的隐世贵族？否则她怎么会有如此良好的气质？想到这里，宋宸心中略起疑惑。
　　叶茗顽皮一笑，眸中流露出了昔日天真的神采。“作为报答，小女愿为公子弹奏一支自己谱写的曲子，只是小女不才，还望公子多多包涵。”看到她眸中无尽的天真，宋宸的疑惑顿时消失无踪，自己也许是多虑了。
　　叶茗说罢，转身走入亭中，在石凳上坐下，双手轻轻抚上琴弦，偏过头望了宋宸一眼，眸子里闪着动人的光彩，回眸一笑百媚生，少女一笑倾城。
　　宋宸竟不觉看呆了，直到如流水般的琴声响起，萦绕在他身旁才回过神来。合眸细听，这曲子虽是婉转清悠如水，若泉水叮咚，但却在曲深处又藏着一种别样的活力与神采，倒像极了其人，眉目如画若大家闺秀却又天真活泼似初涉尘世。渐渐地，众人皆不觉陶醉在琴声之中。
　　曲毕半晌，众人才从袅袅余音中回过神来，涌起经久不息的掌声。
　　少女起身，抱着琴对亭下众人垂眸微微颔首，片刻后轻移莲步走向宋宸道：“宋公子可愿与小女子移步一叙？这附近有家茶馆，想来必是交谈的好处。”
　　宋宸听了这话，笑道：“自然。姑娘请。”说罢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待少女从面前走过后，便也摇着折扇走向街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