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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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疆的初秋，清风送爽，气候宜人。
阿凡提是在临近正午的时分来到乌兰城的，他盘腿坐在毛驴上，远远的就看见了巍峨的城墙静静耸立于戈壁之上。纵观整个回疆，乌兰城的城墙都是十分独特的，因为它是仿造汉人的城墙而建，里面是夯实的土层，外面包着青砖，城墙上头还立着城楼。要不是一个个整齐的垛口中间站着身穿回人服侍的哨兵，定然会让人以为是到了汉人的地界。
谁能想到这地方四年前还是一片被废弃的草场呢？
阿凡提刚一到城门口就已经有人认出他来，城门官刘开迎过来，抱拳道：“阿凡提大叔，您可是整整三年都没有来乌兰城了，大家可想您想的紧。”
原来当初乌兰城初建时，阿凡提就曾来帮过忙，他教给了霍青桐建坎儿井的方法，将高山上引冰川融水引到城中，解决了整个城市的饮水问题，所以像刘开这样参与建城的人都记得他，大家也都是真心的感激他。
阿凡提摸着胡子哈哈一笑，“我这人最爱看个热闹，咱们回疆这么大，从来都不缺热闹看。霍青桐那个小丫头最爱听我讲这草原上发生的事情，这不，专门过来把新鲜出炉的故事讲给她听。”
刘开道：“您来的可真是够巧，上个月木卓伦老英雄过寿，城主回家探望家人去了，约摸着这两天就能回来。”
阿凡提“哦”了一声，突然，坐下的毛驴“哼哧哼哧”的叫了起来，四蹄不住的踢踏，这毛驴陪阿凡提走南闯北，极有灵性，它如此表现，应该是来了什么让它惧怕的东西。
阿凡提内力深厚，听见几里外似有千军万马的奔腾之声，随手给驴子顺了一下毛，“整个回疆再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啦，你怕个什么呦。”
不多时，城头上钟声响起，无论是进城的百姓还是城里的居民，脸上都同时浮现出自豪又雀跃的神色来，好些人爬上城墙，探着头不住张望着。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就见远处官道上乌压压一片人马行进过来，打头的新月旗迎风招展，马上骑士各个头戴白帽，身穿银色铠甲，十分威武雄健。阿凡提自言自语道：“这不是白旗队吗？看着人数比以前好像多了许多。”
“白旗队现在改名叫白旗军啦。”刘开对阿凡提解释道：“这几年北疆这地界太乱，要是还像从前那点人手，肯定连自保都难，故而城主扩了好几次军，现在白旗队已经有五千余人了，要是还叫‘队’肯定不大合适，所以年初改了名字叫‘白旗军’。”
这刘开从前是个镖师，专职护送来回疆做买卖的商队，后因一次意外伤了腿脚，若不是霍青桐机缘之下救了他，他连命都得送掉。伤好之后他就留下来帮霍青桐建城，是城中的元老级人物，为人记性极好，城中居民没一个是他不认识的，一应事务也很少有他不知道的。
白旗军走过之后，一队身着黑色号衣的人马缓缓行来，打头的黑底苍狼旗随风飘荡，骑士身背重弓，腰跨长刀，与前面的白旗军迥然相异。刘开主动给阿凡提说明道：“这是黑旗军，都是蒙古人投靠过来的，连年打仗断了他们的生路，也就只有咱们这里愿意收留他们，他们是心甘情愿给城主打仗的。”
黑旗军与白旗军人数相差无几，难得的是两队人马行军之时动作几乎是整齐划一的，军士都十分沉默，可这沉默之中却蕴含着肃杀之气，让人光是看着他们都能不由战栗起来。
城楼上好些姑娘欢呼着，挥舞着手中五彩的丝巾、彩带，汉子们看的眼睛发热，为了掩饰，只好把孩子抱在怀里，小孩们欢呼蹦跳，大一些的孩子再三和父母强调自己长大了也要去从军，父母只能笑着说好。
队伍最后的是青旗军，他们的大旗之上是一只奔跑的白鹿，人数比之前面的白旗军和黑旗军看着要少了不少，服饰也各式各样，阿凡提问起缘故，刘开道：“您有所不知，这青旗军乃是负责后勤的，其中有保障安全的护卫，有负责疗伤的大夫，有负责饭食的伙夫，还有不少是专门负责粮草押运的。青旗军里大多数是汉人，两年前甘陕大旱，好些活不下去的流民跑到回疆来，城主是个善心的，四处借粮赈济他们，好些人最后也不愿离开了，年轻一些的都从了军。只是我们汉人和回人、蒙古人信仰不大一样，城主为此成立了青旗军。”
三支队伍并没有入城，而是绕过城墙往乌兰城东面的军营行去。待军队离开之后，城门口入城的队伍才恢复了秩序。
“他们这是从哪里来？没听说最近打仗呀？”阿凡提问道。
“哦。最近没什么战事，所以城主命令他们前去戈壁滩上训练了，听说这叫什么‘演习’？”
阿凡提见刘开忙碌起来，拍了拍驴屁股，悠悠然地往城中走去。
只有入城之后才能感受到这座城市到底有多热闹！主街之上的行人几乎囊括了回疆所有的民族，街上店铺林立，旗幌翻飞，因为民族众多，各处建筑物也风格各异，让人目不暇接。商铺里卖的货物也是各有特色，阿凡提一路走一路看，心中既新奇又欣慰。
按说乌兰城虽然能从天山上引水，城中也打有不少深井，但此处水源根本谈不上不丰沛，可城中居民都十分热爱种花种草，街边顽强生长的胡杨被经心呵护着，居民家门口、窗前都少不了几盆盛开的鲜花，如果能用人来比喻城市的话，乌兰城绝对算得上一个神采奕奕的美女。
霍青桐的宅邸位于城市最中央，是一座具有维族风格的大理石建筑，前院用来办公，城中各色官员往来络绎不绝，后院有一处清幽的小院子，是她日常居住的地方。阿凡提报上姓名之后，就被引到了客居，带路的维族侍女行礼道：“刚刚接到主人的飞鸽传书，她今日下午就会回来，劳烦您先在这里休息片刻，饭食和热水很快就会送上来。”
阿凡提笑着点点头，休息好后，到城中清真寺找阿訇谈话。
而此时，被他等着的霍青桐同样在车中休息，只是她的脸上布满了冷汗，喀丝丽用帕子给她擦了擦，对坐在一旁的伊帕尔罕道：“大姐，明明天气都已经不热了呀，怎么二姐还出了这么多汗？”
伊帕尔罕俯身过来一看，“哎呀，这莫不是做恶梦了吧。”
霍青桐确实是在做噩梦，只是这梦境太过真实，连她自己也要分不清真假：她看到妹妹喀丝丽用锦带轻轻套在陈家洛脖颈之上，自己明明心如刀绞，却只能静静看着男男女女把他们围在中间欢呼道贺；看到心砚前来报信，陈家洛、喀丝丽及红花会一干人等被大军围住，她明知道这是一个圈套，依然殚精竭虑谋划救人，可爹爹木卓伦疑心她，部属公然抗命，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出于嫉妒，打算害死妹妹；一场恶战之后，她耗尽了所有的智计和体力，所有人都在欢呼胜利，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来问一句“你是否还好”……
霍青桐猛然惊醒，眼中射出两道精光来，近乎狠厉，吓的喀丝丽“啊”的一声惊叫起来，霍青桐定了定神，看清楚眼前情景，对喀丝丽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别怕，我只是做恶梦了。”
伊帕尔罕倒了些水出来给她，疑惑道：“你最近好像总是做噩梦，可是生病了吗？”
霍青桐摇摇头，“无碍的，兴许是受伤的缘故吧。”之前她带人与阿睦尔撒纳的手下有过一战，受了些轻伤，否则她也不可能坐在马车里。
伊帕尔罕对二妹一向信服，见她如此说，也就没有多问。刚好外面亲卫来报说已经到了乌兰城了，于是霍青桐起身下了车，翻身就要上马，伊帕尔罕制止道：“二妹，你的伤还没好，还是坐马车吧。”
霍青桐回头冲她笑笑，“我是一城之主，不能让百姓们看到我虚弱无力的样子，放心吧，我已经没什么事情了。”
伊帕尔罕还是有些担心她，所以干脆掀起帘子，时时关注妹妹的动静。结果刚一进城，她的注意力就被城内的百姓吸引了过去，就见他们站到两边，让出中间的路来，不同民族的人都在用各自的方式向霍青桐行礼。
霍青桐骑在马上，身板始终挺的直直的，对两旁的百姓微笑示意。忽然，她看见好些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她身后，眼中浮现出惊艳之色，回头一看，果然是妹妹喀丝丽从车中探出头来，四下张望着，见姐姐看自己，还冲霍青桐甜甜一笑。
霍青桐回以一笑，但笑的有些勉强，因为刚才的梦境，她心里多少有些介意。恰在此时，一头小毛驴“哒哒”的跑过来，停在霍青桐前面摇头抖耳朵，霍青桐一眼认出这是阿凡提的小毛驴，可它的主人却不知在那里。
霍青桐四下张望，结果就见清真寺二楼窗口，阿凡提冲他挥挥手，还指了指小毛驴。霍青桐回头细看小毛驴，发现它脖子下面挂着一个精致的布袋，于是挥剑一挑，将布袋拿到手中，向阿凡提点点头，回了自己的住处。
霍青桐离城数十日，城中事务堆了不少，她埋头处理，若不是伊帕尔罕端着奶茶进来，她都不知道天色已暗。伊帕尔罕心疼道：“你看你，事情什么时候处理不行，怎么忙的连晚饭都顾不上了，本来自己身上就有伤，却还不知道保养。”
霍青桐讪讪一笑，忙端起奶茶来喝，“我这不是想着尽快处理完，然后明天陪着你和喀丝丽出去玩儿么。”
“那也不能拿自己是身子开玩笑呀。”伊帕尔罕顿了一下，试探道：“你最近是不是和喀丝丽吵架了？我觉得……你看她的眼神有些古怪。”
霍青桐抿唇一笑，“姐姐你多心了，我们怎么可能会吵架？喀丝丽那样美好，谁能舍得伤害她？”
见伊帕尔罕欲言又止的模样，霍青桐道：“姐，有件事情我想你还是有个心理准备的好，我刚刚得到消息，阿睦尔撒纳已经向清廷投降，并请求皇帝出兵了。若皇帝准其所奏，那这次伊犁应给就能打下来，到时候救出霍集占，你也就可以顺利出嫁了。”
伊帕尔罕下意识地攥住衣裙，心中五味杂陈，按说她今年已经十九岁，早就应该觅得如意郎君，可偏偏父亲木卓伦给她定下了亲事，又因为连年战火使她蹉跎至今，如今听到这个消息，结果伊帕尔罕发现自己没有半点高兴的感觉，反而心中一片茫然。霍集占这个人对于她来说就是一个符号而已，虽然父亲和五叔他们时常把他夸成文武双全的大好男儿，是复兴南疆的希望什么的，但在伊帕尔罕心中，他实在太陌生了。
伊帕尔罕离开之后，霍青桐靠在椅背上默默沉思，两年前达瓦齐在阿睦尔撒纳的支持下反叛成功，杀死大汗喇嘛达尔礼，自己取而代之，没想到这两人会这么快反目成仇，不久之前阿睦尔撒纳举兵进攻伊犁，被达瓦齐打败之后随即向清廷投降，想来是打算“借东风”了。如此一来，朝廷刚好得了出兵的理由，恐怕真正的大战马上就要来了。
霍青桐将阿凡提给的布袋拿出来，里面装着的是一封信，信中写了他在伊犁见到的一些情况，其中自然提到了霍集占，阿凡提对他的评价是聪明过人、野心极大，因此霍青桐才觉得十分担心。这四年来，自己建了乌兰城之外，父亲木卓伦的势力也大大增强，归顺他的牧民如今已有十万之多，遍布天山南北。一直以来，木卓伦都希望能带着家人回到故乡喀什葛尔去，所以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救出波罗尼都和霍集占两兄弟，辅佐他们恢复当年喀什葛尔和卓家族的荣光。
霍青桐曾听阿凡提说过南疆的局势，那里比北疆更要复杂，因此，霍青桐才一直害怕自己行差踏错，更怕木卓伦选择和清廷作对，最后像书中所写那样人死族灭。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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