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绰绰有玉》溥原

5、客栈偶遇

　　天色将晚，眼看着入夜前无法入京，婶婶吩咐我们在离京城还有半日路程的林郡停歇，找一处客栈，待休整后明日再入京。
　　刚进客栈，就见一身材消瘦的小公子，坐在厅堂中间，轻摇手中折扇，一拍惊堂木，摇头晃脑道，“梁家小姐出殡那日啊，大雪漫天，可那牧野之畔，本寸草不生之地，却一夜间万花齐放，这梁家不是池中之物，有上天庇佑，也是天意有所指啊……”
　　“这天意有何暗示？”客栈听书人的交谈猜测之音不断，我心惊，便去看兄长神情，他却对我一笑，低声道，“无妨，总有市井说书人，不知江湖险，偏说江湖远。”
　　最后两句本是戏谑，却被那小公子听去，不待我开口，便走近来，双手一拱，对着兄长道，“看那这位公子自是从江湖来，亦知江湖险了，不若你来为我们这些市井小民，说说这方圆之外的故事？”
　　我这才细细打量起那小公子，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皮肤黝黑，眉眼却甚是清秀，一双眼睛四处转，显得精采有神，十分机灵，说话间露出雪白细牙，虽是挑衅的话语，却说得明明白白，坦坦荡荡，丝毫不让人厌恶。
　　“好！”众人见有热闹可看，自然齐声附和。
　　兄长却也不拘谨道，“且不说牧野山青水秀，四时分明，绝无寸草不生之地，梁家虽贵，终不过你我为人臣民，纵有万花齐放的天意，为的也不是梁家小姐，而是天家对梁家的恩泽，林郡来京城近处，又怎可如此妄言？”
　　兄长一番言论正是说到关键，我却想，不知那小公子此前言语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亦或是，只为引起我们一行人注意？还未待细细探究，只听得客栈有人惊呼，“有贼啊！哪里来的小贼！”只见一赤衣小毛贼飞速穿过人群，眼见着就要冲出客栈外，身边有阵风拂过，兄长已窜到门外，揪住他的衣领。
　　还未看清那小贼的脸，只听身边说书的小公子突然疾色惊呼道，“我的荷包！”匆匆忙忙跑到门口，似是气急，举着食指对小贼指着道，“你这小贼！”说罢又狠狠踹了一脚，“快把我荷包叫出来！”
　　那小贼当下被抓又被踹，早已吓破胆，懵在那里。只见兄长闻言，在那小贼胸前摸了几下，递出一个绣着金丝边的荷包。
　　那小公子一见荷包，双目晶晶，立时接过，又急忙解开数了数，“还好，并未少钱，这可是我身上最值钱的家底了。”不解气地又往小贼身上踹了一脚，再退后两步，认真模样对着兄长作了个揖，正色道，“江沅谢过公子。”
　　兄长对他摆了摆手，“江公子不必多礼，待会让家仆把他送官衙去。”
　　“官衙就在街口，”江沅指了指门外，心神渐定道，“诸位衣着华贵，看起来又不是本地人，是否来自牧野，途径林郡，往京中去？”
　　“江公子虽是个说书人，可这眼睛可不是只看着这小小厅堂啊！”广之走到兄长身边道。
　　“那是自然，这点眼力见我还是有的，”那江沅似听不懂广之话中深意，只当是赞赏他的话，有些洋洋自得，又有些顽皮道，“我在这里说书，要的银钱不多，所以店家总为我备些薄酒，”见兄长未接他的话语，便转向广之道，“还这位公子个情，今日不若让我做东，请这位公子一顿。”见我们都盯着他，赶紧摇了摇自己的荷包，摆摆手道，“诸位可别看我啊，我也想请所有人吃一顿，奈何我这荷包不允啊！”
　　灵犀转身悄声向子霖道，“这江公子先是说情儿引我们注意，后又借着还情想邀我们吃饭，倒不知这唱的是哪一出？”此时若再察觉不出来怪异之事，倒是我们迟钝了，连婶婶都微微皱了眉。
　　那江沅似浑然不觉，自顾自道，“若没有这位公子，我这荷包可就找不回来了，这顿一定要请，”说着边去扯兄长的衣袖，兄长猝不及防，一个不溜神倒是让那小贼给找准时机跑了。
　　“无妨，无妨，”江沅依旧拽着兄长的衣袖，不甚在意道“只要他一直做这小贼的行当，总是会被抓到的，反正东西已经找回来了，我们先去吃一顿”，随即立刻向店小二道：“给送五斤牛肉，半斤鸭舌到楼上包间来。”又转向兄长道：“喝酒不喝？”不待兄长回答，又对店小二道，“对了，还得先吃些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