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绰绰有玉》溥原

6、双兔傍地

　　兄长被那小公子亮晶晶的眼睛、一脸赤诚赴了宴，只是广之也厚着脸皮跟着一起去了，虽说嚷嚷着是蹭饭，却到底是因为不放心哥哥。
　　我和灵犀上了楼，自是住在婶婶左右房间，因着舟车劳顿，晚饭便让小二送来，没有下楼。刚用了些清粥，便听到敲门声，随后听到心宁说，“小姐，是苏公子。”
　　“请子霖哥哥进来，”我看向子霖，他徐步向我走来，皱了皱眉头，“怎么就吃些这个？太少了。”
　　“一路车马颠簸，并不是很有胃口，”想到即将入京，我又有些担忧，“前路未卜，到底不是太放心。”
　　“你呀！什么都好，就是小小年纪，忧思过重，”子霖摇了摇头，含笑道，“听说这林郡物产丰盛，晚上带你出去逛一逛夜市？再寻些吃食？”
　　“那是再好不过了，”我一听立刻打起精神，从前在燕郡，虽然祖父和叔父对我和兄长一起教学，并不如一般闺阁女子，但也并没有太多机会自由出门行走。
　　我和子霖一起去寻了灵犀姐姐，她却兴致了了，婶婶也不愿与我们小辈胡闹，最后便只有我俩个带着心宁出了门。
　　林郡的街道并不宽广，虽是入了夜，却愈发热闹，街道两侧店肆林立，灯火璀璨，映照在茶坊、酒肆的楼阁飞檐之上，市列珠玑，户盈罗琦。心宁年纪小，即刻被街上的杂耍吸引了目光。“你去看看，待会我们在前面桥上等你，”得到我允许后，心宁便开心地钻入了看戏人群里，只余我和子霖同行。
　　夜市摆着不少稀有物什的摊子，有年轻姑娘戴着帷幔，三两成群，新声巧笑，也有年轻男子，摇着扇子，风流倜傥，与店家讨价，耳畔不时有茶肆酒楼的按管调弦之声传来，倒也一派齐乐融融。
　　“你看他们”听到子霖问我，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个年轻男子和夫人同行，手中抱着孩子，在小摊上挑选着磨喝乐。不知怎的，想到我和子霖相似的情景，倒是让我红了脸颊，回头发现子霖正目光炯炯盯着我看，似是看穿了我的想法。
　　“我……”正是有些尴尬，却听旁边小贩道，“公子小姐，快来猜猜灯谜吧，三两银子猜一回。”
　　我赶紧转身，似是听到耳畔一声无奈地轻笑，便假装认真地问，“猜对了可有奖励？”
　　“有的有的，”那小贩见我们感兴趣，取出摊上个匣子里的木梳，“我家婆娘没有别的手艺，但做的这紫桃梳，小姐瞧瞧。”
　　我接过那紫桃梳，木梳上双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两只蜻蜓，充满了市井生趣，既活泼又精致，“您可是有福气了，您夫人这雕刻木梳子的手艺确实精巧。”
　　“我可从来不吹嘘，”那小贩满脸自豪，“小姐要不要来猜一猜？猜对了，这梳子就归您了”
　　“这是自然，心宁”我正准备换心宁拿银子，却猛然想到心宁去看杂耍了。
　　“给，”子霖在一边却将三两银子递给了小贩，少有的对我狡黠一笑，“虽君子不夺人所好，但我也想猜。”
　　子霖随手选了个谜面，拆开却笑了，我一看——残星几点伴新月（打一字），倒是容易了些，“阿娮，你说罢。”
　　我望向小贩，“是‘心’字。”
　　“小姐真是聪慧，”那小贩取过将装有紫桃梳的匣子递给我，又对我和子霖道，“小姐公子，这‘心’字从来都好猜，只有愿不愿意去猜的区别，一把紫桃梳，赠与有缘人，只愿两位都能珍惜眼前人。”
　　我脑海中想着小贩的话，不知不觉随子霖走到了桥上，驻足停立，却发现子霖并没有跟上来，我回头看他在桥下，仰着头望着我，见我不解，他似有纠结却定了定心神，对我道，“阿娮，等我来娶你，好不好？”
　　瞬间时空好似都静止了，月色照在子霖的身上泛着浅浅的光芒，夜晚凉风习习，吹得人有些迷蒙，耳边断断续续的丝竹声，上演着才子佳人的故事，而我在这刻居然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仿佛我不是方家方绰，而只是那个同子霖一起长大的阿娮。
　　只是……“小姐！我在这儿呢”心宁在桥的另一边唤我，打断了我的思绪。
　　回客栈的路上，心宁似也感觉到了我与子霖之间气氛有些不对，向来大大咧咧的她，也学着安静地不说话了。
　　进客栈的时候，猝不及防一个散了发髻的人，低着头向门外跑，正对着我撞来，却一把被身后子霖拉入怀中，心宁赶紧扶住了我，对那人道，“走路都不看的么？”
　　“对不起，”那人低着头就要跑。
　　“不对！”我迅速抓住了那人的衣袖，她惊慌地抬起了头，“你……”，见她还想着要跑，我立刻握住江沅的手腕，此前只觉得她年纪小，因此形容清瘦，身材单薄些，现在仔细瞧来，她眉如新月，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便要快滴出泪水来，清瘦玉腰，却是因为她本就是女子！
　　“你接近哥哥究竟为何？”我厉声问道。
　　江沅被我抓住，挣扎不得，只得求饶道，“好姐姐，你可饶了我吧，我真不是坏人。”
　　见我仍不肯放开她的手，她便急急解释，“家父是林郡太守，与巘公素来交好，自是知道你们将入京。家父唯我一女，自小便当男孩儿教习，常常男装出入市井。”
　　“可是你怎么恰巧会出现在我们进入客栈的时候？”
　　“这个好办，”江沅此时倒没了泪水，眼睛一弯笑着道，“在林郡还能有我打听不到的消息？我和家仆说了，你们一行几人男女情况，你们甫一入林郡，我便知晓了。”
　　见我仍是怀疑之色，她道，“家父常说巘公风姿世无其二，而方家小一辈的方绍承其清朗卓资，我自是听出他的遗憾，有些不服，便想来看看。”
　　“那小贼也是你设计的？”我问道。
　　“是的，本想来一出偶遇，与你们结识，结果……差点被绍哥哥捉住。”
　　绍哥哥？我抚眉，不过是吃了顿饭，“那你为何这么匆忙出去？”
　　“我……”她正欲说话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