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黎明已喧嚣（□□）》听木社

4、战争

　　在基里亚诺娃的提醒之下，我被迫委托热妮娅帮我把紧身牛仔裤改成了一条牛仔裙，看着买来不到两个月的名牌裤子变成了一条缝缝补补的怪裙子，我欲哭无泪。

　　瓦斯科夫对女兵们只重视维护高射机枪，而不重视步丨枪的保养很不满意，在他的督促下，女兵们被迫彻底熟悉了步丨枪构造，我也趁机偷师，可谓是一饱眼福。

　　在171会让站，可预见的敌人只有德军的飞机，所以不少人对瓦斯科夫的命令很不满。

　　用嘉尔卡的话说：“女兵们是光荣的高射机枪手，却被准尉强迫着伺候这条烧火棍。”当然，她只敢私下说说而已，她曾经就发表过类似言论，结果惹得瓦斯科夫大发雷霆。

　　期间一位女兵在擦刺刀的时候不小心割破了手，我很不厚道地窃喜了一番，我的急救技巧总算用武之地。但没想到的是，她身边的女兵几下就帮她包扎好了伤口，我根本没有亮相的机会。

　　是啊，她们都是女兵，女兵最常见的岗位就是医务兵了，哪儿轮得到我这个冒牌货上阵？我果然是一个没用的人，再这样下去，恐怕真的要变成一个广播里说的那种苏维埃祖国的蛀虫了。

　　唯一让我欣慰的是，准尉和姑娘们大多对我还不错，其中犹太姑娘索妮娅和我特别合得来。

　　作为一个文科专业的女生，我平日里读了不少诗歌，而索妮娅恰好是一个狂热的诗歌爱好者，她经常和我交流，虽然她是莫斯科大学的高材生，而我只是一所国内二流大学的普通学员。

　　我临时充当译者，把我读过的一些徐志摩、冰心、海子等中国诗用俄语念给索妮娅听。

　　“我所能看见的少女。”

　　“水中的少女。”

　　“请在麦地之中。”

　　“清理好我的骨头……”

　　我不知道我翻译的水平怎么样，但看索妮娅闪着求知之光的漂亮眸子，我想她应该是喜欢这些诗的。

　　这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万里无云，初夏柔和的阳光晒的人懒洋洋的。原生态的乡村风光，远离战火的宁静祥和，淳朴的村民和潺潺的河水，外加年轻可爱的少女们，这真是一幅油画。

　　基里亚诺娃不在这边，昨夜悄悄外出的丽达此时在补觉，两位领导不在，姑娘们更是非常放松。

　　我们几个年轻的姑娘横七竖八地躺在村外的小河滩，大胆的热妮娅见四周没外人，更是脱掉了上衣躺在草地上，说是要做日光浴。

　　“呵呵呵！姑娘们快来啊！真是舒服极了！”

　　可恶的热妮娅一边展示着傲人的身材，一边还蛊惑我们也加入其中。未成年人嘉尔卡意志不坚定，很快便也脱掉衣服，顶着她的可怜的小胸和热妮娅躺在一起。

　　我用羡慕的眼光看了看热妮娅高耸的胸脯和白皙的大长腿，又看了一眼热妮娅身边的小可怜，决定继续和索妮娅讨论文学。

　　受到女文青索妮娅的熏陶，近来我也变得文艺了许多，今日风光如此迤逦，我不由诗兴大发，打算自己即兴作一首诗。

　　“消亡吧！战争！你将永远消失在我的世界中！”

　　似乎是为了讽刺我的天真，从远方的天空中传来了我的噩梦，那我只听过一次却终生难忘的声音——飞机引擎的轰鸣声。

　　“敌袭！”

　　刚刚还懒洋洋的姑娘们立马行动起来，热妮娅飞快地套上军装，还顺手帮慌乱的嘉尔卡穿好了衣服。

　　我和女兵们一起跑到了高射机枪附近，看到她们都已经各就各位，我一时间不知道干什么好。

　　“你还傻站着干什么？快！隐蔽起来！”瓦斯科夫看到我还在高射机枪附近发呆，不由分说地扛着我，把我扔进了一个地窖，随后他自己也钻了进来。

　　虽然刚才瓦斯科夫粗糙的大手紧抓着我的屁股，但我俩此时都无暇多想，我们把头伸出地窖查看战况，德军这次出动了四架飞机，飞机呼啸盘旋着，火舌从飞机上的机枪倾泻而出。

　　基里亚诺娃简直像个疯子，她站在一个毫无遮掩的露天空地上用望远镜观察着飞机路线，还不断地呐喊指挥着。看着基里亚诺娃在枪林弹雨中指挥，我不禁心生感叹，载我的司机斯捷潘已经够不要命了，没想到基里亚诺娃作为一个女人，比那位司机还疯狂，这就是所谓的战斗民族吗？

　　他们的勇敢是我不能理解的。

　　“高度700！”炮位上负责观测的女兵呐喊着。

　　“高度700！”负责调整朝向的女兵拼命地转着。

　　1号炮位的炮手是丽达，她已经有过击落德军飞机的经验，此时显得非常的沉着冷静。她认真地瞄准着，似乎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快打啊！”看到丽达迟迟不开火，我有些着急，情不自禁地喊了出来。

　　我不知道她们听到没有，不过就算听到了，她们也不会理会我这个无关人员的瞎叫。

　　1号炮位迟迟不开火，仅有2号炮位在进行着射击，没有形成交叉火力。德国的飞机非常地嚣张，不停地用机枪扫射着，并投掷了几枚炸弹。

　　“轰！”一枚炸弹落在了基里亚诺娃附近，中士瞬间消失在爆炸的黑烟和升腾的泥土里。

　　“基里亚诺娃！”

　　我不由地叫出声，瓦斯科夫早已窜了出去。

　　我也想去看看基里亚诺娃的安危，但我此时已从最初的慌乱中冷静下来，我很明白我最好还是呆在原地。

　　幸运的是当黑烟散去，基里亚诺娃同志又从地上爬起来，她的军帽掉了，满身都是漆黑的硝烟残留，酷酷的副排长变成了一个狼狈的难民。基里亚诺娃抖了抖头发上的土，仍在继续坚持指挥射击。瓦斯科夫跑到基里亚诺娃身边说了几句话，我以为他是要把基里亚诺娃带回来，没想到仅仅说了几句，瓦斯科夫又一个人跑回了地窖里。

　　此时丽达终于开火了，压抑多时的高射机枪吐出复仇的子弹，火力线掠向天空。我清楚地看到子弹从两架德军飞机之间穿过，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可惜啊！就差一点！”我和瓦斯科夫再次同时叹道。我是多么希望姑娘们能打下这该死的飞机啊，可是高射机枪的防空效率是很低的，难以准确命中敌机，这也是为什么德国飞机敢这么猖狂。

　　但这一轮射击还是起到了一定效果，德国飞行员看到差点中弹，变得谨慎了许多，不再那么嚣张地低空飞行，而是拉升了高度，但仍没有离去的意思。

　　1号炮位的女兵们见一击不中，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调整。

　　“高度900！”

　　“高度1100！”

　　“高度1300！”

　　“修正提前量！”

　　“射击！”

　　像刚才那样，2号炮位进行着连续射击，而1号炮位则在不断调整象限，开火虽少，但准头不错，基本是每次开火都对德军飞机造成了一定威胁。

　　敌机似乎暂时还没发现高射机枪的准确位置，但他们已经有意识地往可能的阵地上射击，飞机子弹的落点离姑娘们的阵地是越来越近。

　　我心里担心极了，扭头见瓦斯科夫和我一起躲在地窖里，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对啊！女兵们都在勇敢战斗，而作为一个男人，指挥员瓦斯科夫，却和我这个女人一起躲在地窖里！瓦斯科夫不是大男子主义吗？苏联的指挥员们不都是带头冲锋的吗？

　　瓦斯科夫的胆小令我有些生气，我没好气地冲着他说：“准尉同志！你一个大男人，自己躲在地窖里，却让女人们在外面冒险，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对于我的诘问，瓦斯科夫可谓是毫不在意，他头都不回地说：“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岗位和责任，我的责任是保卫171会让站和仓库，而打下德国鬼子的飞机，则是她们的事，我去瞎指挥反而是添乱。”

　　瓦斯科夫的回答地理直气壮，让我无法反驳，对他的逃避深感失望的我不禁产生了怀疑，他真的就是书中那位勇敢的准尉大叔么？

　　德军的四架飞机再一次调整方向，冲着地面进行着地毯式扫射，而子弹扫射的路线，正是1号炮位的阵地所在。

　　“不好！”瓦斯科夫再一次从我身边窜了出去，他弓着身子一下就跑到了1号炮位附近。

　　我看到瓦斯科夫冲进阵地，连推带拽地把女兵们从阵地上撤下来，队伍刚一离开，德国人的子弹就把高射机枪打了个稀巴烂。

　　好险！

　　瓦斯科夫让女兵们全部进入地窖隐蔽之后，最后一个跳了进来。

　　失去了1号炮位的火力，尚未暴露的2号炮位显得孤零零的，单薄的火力没能有什么作为。

　　德国人的飞机又扫射了几圈，并再次投下了几枚炸弹，才耀武扬威地离开了171会让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