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决战前奏——江湖朝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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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四，上午。
春华楼一战，李燕北自觉自己必输无疑，所以他理所当然地准备好了退出京城这个圈子，他已没有了余地。如今他名下所有的产业甚至他所担任帮会的帮主之位都已经转让，陆小凤陪在他身边，他很是庆幸有这样的一个朋友。
陆小凤隐隐感觉事有蹊跷，李燕北的破产好似早就被人操纵的结果。他虽然心有黯然担忧，却不影响他的敏锐，因此他去了白云观，只因为那位北宗宗师白云观主与他要找的人有关，他要找的是木道人、古松居士还有老实和尚。
然而在白云观的一切都不重要，甚至他再一次被试剑都已没有什么，对陆小凤来说，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算不得玩笑的玩笑，刺激与惊险不知何时开始成为了他生命固定的曲调。可是今天，作为一个肆意潇洒并且名满江湖的‘四条眉毛’，他有幸而又不幸地入了禁城。这是一段非常不美好的记忆，从开始出乎意料的阴暗陈腐到后来中圈套不得已答应做主分发进入禁城观看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决战凭证——波斯进贡的绸带。对于陆小凤而言，今天他饱受折磨，现在满是心塞。
“做主”，这实在不是一个可爱的词汇，即便它代表的是独一无二的权力。可陆小凤不是一个肤浅之人，他并不认为自己的江湖名望大到可以使武林众人心服；自然也不会觉得自己入了官家的眼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然而，他陆小凤怕吗？他向来坦荡骄傲，既然不在乎虚名权势，那便接了这烫手的热山芋又何妨？
陆小凤随意地将那据说可以在月光下变色生光的六条缎带搭在肩上，慢慢地老实和尚和走下城楼。
他忽然忽然问道：“和尚相不相信他们的话？”
走在他前面的老实和尚回过头问：“什么话？”
陆小凤道：“和尚若没有缎带，明天晚上敢不敢入禁城？”
老实和尚笑了笑，道：“和尚虽没有胆子，可是和尚有带子。”
陆小凤道：“你有带子？在哪里？”
老实和尚道：“在你身上。”
陆小凤也笑了，“我为什么一定要给你一根带子？”
老实和尚道：“因为我是个和尚，老老实实的和尚。”
陆小凤带着笑点了点头，道：“这理由好像也够好了。”
老实和尚道：“足够。”
陆小凤抽下根缎带，抛在他身上，道：“你最好换套衣裳。”
老实和尚道：“为什么？”
陆小凤道：“这根带子跟你的衣裳颜色不配。”
老实和尚道：“没关系，和尚不考究这些，何况这根带子还会变颜色！”
陆小凤淡淡道：“我只不过想提醒你，衣裳可以换，带子却换不得的。”
老实和尚又笑了，忽然道：“投之以桃李，报之以琼瑶，你给了和尚这根带子，和尚也有样东西送给你。”
陆小凤道：“什么东西？”
老实和尚道：“一句话。”
陆小凤道：“我在听。”
老实和尚看看他，道：“看你印堂发暗，脸色如土，最好赶快找个地方去睡一觉，睡到明天晚上，否则……”
陆小凤道：“否则怎么样？”
老实和尚叹了口气，道：“死人身上就算有五根带子，也入不了禁城的。”
陆小凤道：“这是威胁？还是警告？”
老实和尚道：“这只不过是句老实话，和尚说的都是老实话。”
老实和尚先走了，陆小凤忽然发现他走路的姿势很奇怪，也像是个太监一样。
——和尚岂非本就跟太监差不多？
——可是和尚还能偷偷摸摸的去嫖姑娘！
——太监能有老婆，和尚为什么不能去嫖姑娘？
陆小凤叹了口气，决定不再继续想这件事，他还有很多事要想。
木道人、顾青枫、古松居士、李燕北、花满楼、秦写月、郑放、唐家兄弟、密宗喇嘛、圣母之水峰的神秘剑客，还有七大剑派的高手。
这些人一定都不愿错过明天晚上那一战的，缎带却只有五条，应该怎么分配才对？也许怎么分配都不对。
陆小凤又不禁叹了口气，喃喃道：“要不到缎带的人，倒的确很可能来要我的命，我好像真的应该一觉睡到明天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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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四，下午，丞相府。
“这‘踏尘轻’的轻功身法你倒是是的越发纯熟了，我这丞相府你也溜的挺自在的。赶快给我从窗户上下来，且慢……唉，我的极品兰草！”言曰则心疼地接过言曰则手中的秋榜墨兰，难得地对秦写月没好脸色。
秦写月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却还是好奇地看了看那盆看似不起眼的墨兰。由于自家爱人是个爱花之人，他也对这兰草有几分了解，一瞥便知道言曰则把它照顾得很好，即便花期已过，色泽润度都非常好，呃，虽然还是很普通的样子。
见言曰则对它宝贝得紧，秦写月忍不住问道：“师兄什么时候也爱兰花了，我可记得师兄向来不爱伺候这些娇贵的花草，你一向偏爱青竹和寒梅些的？”
言曰则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这不请自来的师弟，又转过身将那折了的叶子修剪，随便道：“这可是罗浮山出的‘素心兰花’，百年难得一株。”
素心兰花，属于秋榜，却是极为罕见的素心品种，又名‘泥金素’。确实价值不凡，不过……
“师兄，这是皇帝陛下送的吧？”除了皇帝，谁还有这么大手笔从千里外的岭南罗浮山发掘一株兰花？
然而这次秦写月却是猜错了。言曰则回道：“非也，这株兰花是良依依从岭南带回的，不过你也猜对了一半，我预备将它送给炘启。”
炘启是谁？秦写月想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炘启就是皇帝的名字。他不禁暧昧地想，看来师兄与皇帝已经和好了，不知道自己上次那瓶润滑膏有没有起到作用？好在秦写月察言观色能力极好，不会缺心眼地去问自家师兄的闺房私事。他将话题引到正事上，
“师兄，我今日见到了叶孤城。他令我转告你一句话。”
言曰则擦手的动作一顿，他转过身正对秦写月问道：“你莫非套他话了？”
自己可从来没有透露半分有关他与叶孤城的交情，而叶孤城会通过秦写月转达什么，，那也只有秦写月使计套话了。
秦写月眨眨眼，半点尴尬羞惭都没有。“虽然取了点巧，但并无恶，算不得套话。我不过是说了句替你去见他，他便莫名其妙地让我告知你：他并无改意，但请你守诺。”
“‘并无改意，守诺’？”言曰则咀嚼着这几个字，突然笑了。
秦写月静静地看他笑完，神色却没有那般轻松了。
言曰则笑完叹道：“这位叶城主，还真是个妙人！”
“师兄与叶孤城有什么约定吗？”秦写月问道。
“约定？不过当日无心之言，不想在那位叶城主眼中，这竟是攸关生死的诺言。”言曰则将窗扉全部撑开，院子很是空旷，仅仅几株梧桐榆木，便撑起了一片秋意。
“写月，”言曰则继续道“依你看，当今圣上如何？”
秦写月不知他是何意，却还是坦诚道：“当今圣上是个好皇帝，自他亲政以来，整吏治、减赋税、轻徭役、励农耕、平冤狱、改商法……虽然很多法令未能贯彻，但在百姓心中，他确实是在一心为民。”
言曰则的嘴角不知何时弯起了一抹极温柔的弧度，“是吗？原来在你们心中，他这么优秀。……或许两年前的叶城主也是如此想的。”
叶孤城…？…秦写月心里很是好奇，他直觉今日能了解到一些出乎意料之事。
“两年前，平南王刚和叶孤城搭上线，然后有一天晚上，这位绝世剑客却来刺杀我。”
“叶孤城怎么会暗杀你？”秦写月感到不可置信，毕竟叶孤城看起来不是那种会使隐私手段的人，他可以冷峻高傲，却绝对不屑小人行径。
“别急，我现在可是完好地站在你面前。……当日我因官务宿在一处驿馆，那时月卫都被我派出去查案办事了，叶孤城突然出现，我也是吃了一惊。当时我虽然第一时间就捏紧了师父给我的暗器，但我明白在叶孤城面前，我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果然，叶孤城瞬间就制住了我，然而他却没有杀我。他当时问过我的身份和几句关于吏治改革之事后，就莫名其妙地问我：‘那位皇帝也同意你这样做？’
我当时和你一样，坚定地告诉他，朱炘启是个好皇帝。呵~~，其实我当时还没有放下仇恨，却毫不犹豫地维护炘启。
不过叶孤城却出乎所料回了句‘很好’。然后说希望我和皇帝始终如一。”
秦写月见他停下，不禁问道：“之后呢？叶孤城到底何意？”
言曰则见状意味深长地笑了，说道：“当时我也不明白，因为他说完就走了，之后两年再未踏进中原，直到……直到半年前我在鄂州府再次见到他，他问我，
‘若是皇帝驾崩，这天下会如何？’
我答道‘必将大乱，十年繁华倾塌。’
他说‘隐患从来都在，我不欲苍生动乱。若有一日为敌，莫要为难南海叶氏。’”
秦写月“！……”
言曰则叹了口气，“我那时已经知道他是前朝皇族，后来平南王动作越发频繁，也大概猜出叶孤城牵扯进去了。所以我并不信他，我告诉他：‘只要叶氏和城主一心，不拨乱这天下棋局，那陛下自不会自起干戈。’ ”
秦写月：“那叶孤城是假造反？他无意复国？”
言曰则摇了摇头，他撩开庭幔，在坐塌上坐下。
“自古成王败寇，那个男儿没有过凌云壮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叶孤城并非不想复国，只是不能复国，或者说，不愿。
他是叶氏族人，守护叶氏是他的职责，至于复国，更是从小耳濡目染的字眼。然而叶孤城心在剑道，谁也说不清在他心里是叶氏家族重要，还是剑道重要。但是这叶氏的野心，肯定不会有剑道重要。”
所以……叶孤城守护叶氏与是否复国并无干系？
可它们明明就是伴生的，彼此牵连的，已经成为执念的东西，哪里能够割裂开？
秦写月百思不得其解，他隐约觉得，叶孤城已经找到了破解之法。
言曰则饮完一盏茶，见秦写月苦思冥想，实在觉得有趣。但还是循循善诱道：“你不若想想，叶氏一族嫡系血脉还有几人？”
“莫非？”秦写月猛然站了起来，他将叶孤城前后所有言语连接起来，终于肯定了。
“叶孤城早存有死志，如今军力集中在边境，内部藩王外戚的影响未除，他认定陛下不会为了无主心骨的白云城大动干戈，又不想叶氏再为复国汲汲图谋，所以以身为诫，要将这一切终结。是不是？”
以一死酬恩，以一身偿愿，以一心全剑道……自己果然没有猜错，看来师兄确实真心效忠皇帝，放下了仇恨，对他也没有半点隐瞒利用。自己方才的试探，倒显得小人之心了。
“你这样说也没错，叶孤城想做的，大概也就是这样。”
言曰则自是不知道秦写月方才的反应有伪，他一直认为秦写月虽然聪慧，但对于政治没有涉及，当是参不透这些曲折的。可秦写月来自后世，业余兴趣是读史书，百家讲坛更是每期都看，他虽然不会官场上的勾心斗角，却对人心了解甚深，眼界也很宽。更重要的是，他敢想，不会天真地看轻人性，诽测人心。
“可叶孤城不像是轻视己身之人，他是否另有隐衷？”秦写月仍然心存疑问，这也是他迟迟不敢下论断的缘由。
“呵~”言曰则不置可否，他淡然道：“无论他是否另有隐衷，从平南王的计策来看，叶孤城此次确实无心造反，。不然你以为，这般错漏百出，说句天真愚蠢也不为过的造反计策，会为叶孤城所认同？”
“呃……”秦写月无语了，平南王一个身在岭南的藩王，哪来的自信可以让他那从来没有进过京城的世子瞒过后宫和大臣那些人精的眼睛，毫无纰漏地取皇帝而代之？还是他以为皇帝的权力真的大到灭了所有人而依旧坐稳龙椅？——脑袋被驴踢了吧？咋那么甜呢？
韩明泽，看来你这个幕僚也不聪明……等等，秦写月突然想到自己还被韩明泽坑过一回，他感觉自己膝盖有点疼，自己的智商遭到了质疑。
“咳咳~师兄，我还想问你件事。”秦写月决定放弃纠结自己的智商问题，突然想发泄下郁闷。
“何事？”言曰则很是平静，他对一切无关己身的事都能淡定。
“最近师弟看到一句话，却不甚明白，因而想要讨教师兄。所谓‘治世道、乱世佛、由治到乱是儒家’是何意？”
言曰则随意地从小桌下取出棋盘，听到这句话轻轻看了秦写月一眼。抓了一把白玉棋子任它们一颗一颗在指尖落下，缓缓道：“有话直说，别和我打机锋。”
秦写月自觉拿起那钵黑玉棋子，当先在右下角下了一子，这是他和言曰则对弈的习惯。
“机锋可是是佛教禅宗名词，又叫“禅机。师兄很喜欢佛家吗？”
言曰则接着下了颗棋子，才道：“我既不信佛，也不亲道，不过先母信佛，见闻习染了些，怎么了？”
秦写月笑了笑，“上月去慈恩寺见了那位无度大师，觉着那秃驴假的很，知道你与他交好，奇怪罢了。”
言曰则挑了挑好看的眉，嗤道：“无度？倒也算不上交好，不过慈恩寺很会喝官家打交道，少不得交集。你看不惯他倒也正常。”
“师兄，”秦写月起了心思。“如今治世已显，可佛门仍旧势大，你近年不是在筹划地利改革吗？那群秃驴可没少干与民争利的事，况且我大庆人口不过四百万，佛门据说前朝就已经有了四十万人，不知师兄对佛门有什么看法？”
秦写月这番话直指佛门，言语间有意让言曰则抑制佛门发展，已经算是干政了。
不过言曰则并不忌讳他的言语，他对秦写月很是放心，知道秦写月闯荡江湖时了解了不少独特的民生官私，因此十分愿意考虑秦写月的一些政治建议，那“一条鞭法”就有秦写月的提议。可惜秦写月虽然政治敏感度极强，却无意官场，他心思细腻有眼光独到，若是能够入仕，定能住自己一臂之力!
“现在不急，‘一条鞭’要动的太深，我与陛下打算过两年待边境平稳些再施行，佛门自然是要动的，大动！不过是‘兴道拒佛’还是‘以儒压佛’都需要审度，你让楼里多留意些罢。”言曰则稳重道。
“师兄果然思虑深远。 ……唉，师兄你又使诈！”秦写月方方吐了一口郁闷之气，却发现己方黑子势弱，布局被言曰则打乱，情况十分不好。他不再废话，集中精神在了棋盘上，力求挽救危局。
二人专注于棋局，一时倒也尽兴。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决战前奏——江湖朝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