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决战前奏（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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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四，辰时。
秦写月用食盒盛了一些清淡的酒菜，预备去看望目前‘虎落平阳’的叶孤城。
他们到时，不过辰时二刻。
叶孤城没有呆在那间破旧的禅房里，他现在站在院子里，脸色还是苍白的。
九月的早晨来的总是比较迟的，叶孤城的衣衫整洁，却依旧透着寒露的湿意。他就淡淡地站在那里，身前有四五株金黄的银杏树，黄叶白衣，如此鲜明的对比，却交织成一幅与世隔绝的沧桑寂寞画卷。看来，远离喧嚣之后并不一定是寂静的平淡，也会是清冷的孤独。
“叶城主，”秦写月先招呼道“在下秦写月，两月前与城主曾有一面之缘，不知城主可还记得在下。”
叶孤城轻敛星目，淡淡地回答道：“自然记得.。”
花满楼站在秦写月身旁，含笑见礼：“在下花满楼，今日有幸再见城主，望城主宥恕我二人冒昧打扰之罪。”
叶孤城道：“既知冒昧，何必前来？”
秦写月道：“只因城主相待，不得不来。”
叶孤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我何曾相待？”
秦写月放下食盒，答道：“若说缘由，倒也有一二。；如今城主身带剧毒而不治，在下不才，也算善解毒的一医者，何处有病患，自然何处有医者，此一待；
城主两年前曾托沧海飞尘楼下属的星海船舫厂打造百艘船舰，因官家最近严查南海商舰制造，如今船舰尚且有二十艘未曾交货。在下忝为沧海飞尘楼楼主，出此纰漏，自然要向城主告罪商议；此二待。
此外……城主驻足此荒野小庙，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在下领命代丞相言曰则前来交涉，还请城主明见。”
此时叶孤城原本侧着的身体已经转了过来，依旧是面无表情，眼神却带了些许复杂和……端肃。
“原来你是言丞相的人，今日来是……罢了，你告诉他，叶某并无改意，但请丞相守诺。”
秦写月的手一顿，颇为惊诧地看着叶孤城脸上的郑重决绝，他与花满楼对视一眼，才敛下心中的万千思虑，镇定道：“城主放心，在下定当转告丞相大人。不过……
在下观城主面色，似毒性未解，不知城主可愿让在下为你把脉？”
叶孤城淡淡地应了，在石凳上坐下。
秦写月半饷收回手，心下肯定了几分，道：“看来城主确实未曾中那唐门的毒砂，不过这蛇毒虽解，但余毒不清，于身体有实在不宜。纵然城主内力深厚，但城主身系数万白云城黎庶，还望保重身体。”
叶孤城眼神微恍，隐有波澜风浪，似是想到了什么，却又很快消失。他道：“毒性既解，不须烦忧。”
秦写月猜想叶孤城是将自己看作是言曰则的手下，作为对手兼盟友，叶孤城对他已经很有耐性了。了解到这一点，秦写月也稍稍纠正了下态度，以一种关心却不探寻的语气应道：“那在下便就不再多言了，城主胸中自有丘壑，我也不敢妄加揣度。对于今日之事，呵~城主且安心，陆小凤并不与我们一道，有关城主身负毒伤仍前去春华楼一战之事，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现在若是城主愿意，沧海飞尘楼也可以什么都不知道……”
这是在打政治机锋，二人都心知肚明，秦写月所言也不过是表态。不过他的态度不卑不亢，实在不像是朝廷爪牙。
真是和那位言丞相如出一辙的狡黠。
叶孤城半盍双眸，清冷的声音道：“我自有分寸。”他看了眼秦写月腰间的剑，认真道：“你带剑而来，可是要践行当日的比剑之约？”
秦写月僵了一瞬，呐呐道：“城主目光如炬，但今日在下只是来看望城主，并无它意。如今天色尚早，荒郊野外饮食不易，城主可愿先用些酒食？”
叶孤城道：“已用朝食，我也从不饮酒。”
秦写月摇摇头，笑道：“城主若是非要与在下比剑，倒也并无不可，然如今城主毒伤未愈，在下吾心决战，倒不如不比。且在下也有自知之明，不如在下在此将剑法为城主舞一遍，城主为我指点破绽不足可否？”
叶孤城对观赏别人舞剑没有什么兴趣，他只是想试试这位年轻的沧海飞尘楼楼主，不过显然秦写月很会变通，无论是否有心隐藏武功剑法，明日之后，都与他无关。
因此叶孤城不再计较秦写月不愿与他比剑的事情了，他看着旭日东升渐起，细想布置已经周全了，便不欲再留下。言道：“事既言明，无须再留，告辞。”
然而他还未运气，便察觉一道凛然的剑气逼近，在他回头之时，一人已经落在了两丈外的平地上。
叶孤城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道“你来了。”
那人声音清冷低沉，却十分好听。他应道：“我来了。”
叶孤城道：“你本不该来。”
“决战在即，我来，是想证明一件事。”
叶孤城道：“结果如何？”
“不如何。”
叶孤城问道“此话何解？”
“你心有旁骛，难以舍弃。”
叶孤城叹道：“自是舍得。……你且放心，不会耽误决战。”说完他就提气飞走，身若流云，快若疾风；转瞬已不见了身影。
那人并未追上前，而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柄剑刃般。
时间似乎在他周身沉默，杲杲秋阳照在他身上，反射出一片如雪的苍白。
花满楼先叹了口气，起身行礼道：“西门庄主，久违了。”
那人正是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转过身，颔首应礼。却蓦然一怔，他定定地看着花满楼，又忽然看向秦写月，问道：“你治好了他的眼睛？”
花满楼原先行为举止并不显得与常人不同，恢复视觉之后也依旧是意态从容的。然而西门吹雪就是如此敏锐，在看到花满楼第一眼，他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同。
秦写月也感到几分惊讶，毕竟陆小凤那家伙都没有发觉花满楼复明之事，而西门吹雪仅凭一个照面就可以发现，这眼光也太厉害了吧！
虽然心里纳罕，但秦写月表面还是十分淡定温文的，他回答道：“阿楼的双眼确实已经治好。”
西门吹雪道：“很好。”
秦写月一头雾水，花满楼却闻言笑了，笑的比秋日朝阳还要温暖。他回道：
“多谢庄主关怀。”
西门吹雪表情依旧淡漠，眼中却难得的有几分暖意。
秦写月摩挲了下剑穗，还是忍不住问道：“西门庄主如何看出阿楼复明的？”
西门吹雪轻飘飘地回道：“感觉。”
秦写月被这简短精辟的两个字噎了一下，索性不再纠结。他转了话题道：
“西门庄主今日前来看望叶城主，心中疑惑可有解答？”
西门吹雪沉默了一瞬，突然问道：“你是沧海飞尘楼楼主？”
秦写月眼睫一颤，笑了笑道：“是。”
“合芳斋的人马可以撤了，我不喜欢被窥探。”西门吹雪冷冷道。
秦写月明白自己的行事犯了江湖人的忌讳，好在他埋的这些线本身就属于那种广撒网性质的，可以一人多用；而真正的暗线不会被轻易动用。他没有什么好不平的，因此郑重回道
“是在下冒犯了，庄主放心，子时前就会撤回所有人员。”
西门吹雪懒得计较秦写月的想法。合芳斋是商铺，暴露自然是迟早的事，不过什么时候暴露得在他的把握之中，今日他不过是提个醒罢了。
西门吹雪侧身看向花满楼，问道：“你不与陆小凤在一起？”
花满楼笑问：“我为何要与他一起？庄主……是要找他吗？”
西门吹雪：“嗯。”
秦写月这时插话道：“那庄主怕是找错人了，陆小凤此刻应当和李燕北在一起，不过李燕北昨日决定将所有商铺转卖给白云观主顾青枫。庄主现在去寻他，应该刚好能收留到一只流浪的陆小凤。”
西门吹雪的神色突然变得很奇怪，似乎是有几分好笑又有几分嫌弃和郁闷。还不待秦写月细细观察，西门吹雪抛下一句：“先行一步。”就走了，留下秦写月和花满楼两个在原地。
“阿楼，你说叶城主到底是想要做什么？怎么会与师哥牵扯在一起？”秦写月疑惑问道。
花满楼奇怪道：“不是你说代丞相前来交涉吗？”
秦写月随手将食盒打开，倒了一杯菊花酿道：“那是我诓他的，我只不过在师兄那里看到过许多关于叶孤城的记录，又得知他们曾经见过几次，想来他们应当认识，就拿师兄的身份做幌子。”
花满楼无奈道：“你还真是胆大妄为。不过从城主的反应来看，城主的确不像是志在复国的样子，你昨日言说他有隐衷，今日可得出结论？”
秦写月放下酒杯，这菊花酿酒精度极低，权当是润口消遣之物，并不能使他沉醉。叶孤城说他从不饮酒，这样一个清醒警惕之人，活的也是极累的吧？
他看着身后狭窄暗沉的小庙房，又想起叶孤城那纤尘不染的白衣，莫名觉得刺眼。
他低低道：“以一死报恩，以一身偿愿，以一心全剑道。这……恐怕就是他所想吧？”
花满楼倒酒的手抖了抖，几滴褐色酒水溅出，在青白色的石桌上点落成斑驳痕迹……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决战前奏（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