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回文锦字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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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秦写月正在静室练功。
涅槃蛊还未取出，他暂且不能过多调动内力，然而却无妨他充分消化镜髓珠之力，利用冰心草护住心脉，慢慢将那些受损的筋脉修复过来。
他的功法名为《明月决》，乃是他结合前世的医家心法和祁月山庄的内功心法：摄月决自创而成。非是他托大，而是他成为秦景乐之前，这具身体就已经修习了秦家的摄月决，而他替代秦写月活时，自身又将前世练习了二十多年的内力一并带来。那时身体病弱，而两种功法又并不融合，互相冲克之下将他的经脉狠狠冲击，险些让他再死一次。
虽然后来命保住了，但是经脉却变得与常人不同，甚至一部分已经再无承载内力的可能了。为了消减体内经脉受创的痛苦，也为了不让自己成为废人；他便只有改良功法，以图保全。
幸而他还不算运气差，自身习医数载，了解人体筋脉；况且又有楚莫一旁指导。磕磕绊绊，这八年下来，明月诀也被他研发的差不多了。
明月诀有二十八字心法要义：“一性圆通一切性。一法遍含一切法。一月普现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摄。 ”乃是取自佛家的菩提圆满、道家的万法自然之精义，贯以“朔后魄死明生,曰哉生明。望后明死魄生，曰哉生魄”的涅槃之理；一句一境界，唯四法皆通方可成其道。
听起来很是高大精深，颇为不俗。——然而秦写月表示，他还没有完善这门心法，目前正在——“衍明生魄”的艰难探索阶段。不过嘛，自‘既生魄’小成以来，他的内息源源不断，隐有随化天地之感。不自谦地说，他保证，这门心法若是成了，即便不是一部惊艳绝世，几可媲美修真之术的心法；也能当得上当今武林难得的功法。谁让武功的发展趋势是一代不如一代的，当世似乎是明朝，而他前世呆的朝代类似于唐宋时期。——虽然这没啥好炫耀的。
扯回正题，第四十九周内息流转完闭，秦写月刚刚停下静修。就感受到了有两人的气息出现在暮柳苑中，有客远来，憋了几天的秦写月表示，他很好奇。
“咕咕———咕—”这时，一只鸽子飞到了隔壁书房的窗前，见秦写月踏出静室，便精明地咕咕一叫，告诉主人它的到来。
“呵呵~”看着那只鸽子眼睛咕噜噜地转来转去，见他不理，居然像只鹰隼一般扑过来，停在秦写月的小臂上。他不由愉悦一笑，“小白胖，你又给我带来了什么消息？”
鸽子颇为通人性，许是感知到了主人的好心情，名叫“白胖”的鸽子跳到秦写月的肩上，歪头蹭了蹭主人的脸蛋，然后踢踢系着信件的腿，示意主人可以取下来了。
秦写月爱怜地摸摸“白胖”的小圆头，勾勾小指给它搔下巴和后颈，看到鸽子享受地闭下眼睛。逗弄了好一会儿，才取下信件放它飞回去。鸽子飞到院中的紫荆花树上，留恋地看了看他，才终于飞走，依照方向，应该是言曰则的府宅。
纸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几句话，果然是言曰则的字。“西门吹雪推延决战时间，九月十五，紫禁之巅。”对这消息秦写月倒是毫不意外，反而悠哉地想：曰则果然听出了我的暗示，猜出我早有预料。现在传信过来，大概是要我帮他出谋划策？……这不是犯傻吗，这种事当然是找瑾比较靠谱了，难不成他以为自己这个甩手掌柜会知道叶孤城和南王打的什么算盘？——唔，好像还真的知道。
这个……貌似是由于叶孤城想“一叶障目”再“偷梁换柱”，所以决战被他改在了紫禁之巅。自己应该没有记错。谁让当年好像还因为喜欢刘德华而看过他演的这部电影呢？
唉，当时年少，因为三观被电影狠狠冲击，不得不重温原著找回真相。没想到现在还有点用处，果然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吗？
秦写月边想边走，不一会儿就到了正厅。然后看到一个穿着大红披风的骚包男人不自重地靠着他家阿楼，好像没骨头一样，诶诶——你别偏头，再偏就亲上了。
秦写月当即轻功身法运到极致，掌法暗云决明使向骚扰他家阿楼的家伙。
陆小凤就看到一个白影从眼前飘过，然后……然后一道掌影劈向了他的头，好在他反应迅速。不过等他站定看去，却看到了他的好友被秦写月拥肩而立，姿势暧昧亲昵，恍若……等等，为什么秦写月的姿势像是护着妻子的丈夫，表情像是抓奸似得不善呢？
“陆小凤，你好好说话，怎么动手动脚的？”秦写月是真的语气不善，或许还有几分酸气。
陆小凤眨了眨眼，终于收回脱线的思绪，纳闷地问：“我说小月子啊，你这是干什么呀？害我还以为有人偷袭呢！”
秦写月凉凉的回了句：“我在拍蚊子。红色的，很吵”
陆小凤“……”残忍中箭，膝盖好疼！
他想着，这是要和我决战的节奏啊。然而看在有求于人的份上，他觉得自己还是能忍的，我不和病人一般见识。
“那个，小月子，我没干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吧？……对了，半月前你在广州府答应过我的是还没说姐倒了，还吓了我一大跳，这是……好齐全了？”
秦写月很是高冷，不，很是鄙夷：“既然事情到现在都过了半个月，那你这四条眉毛的侠探陆小凤还需要本人再解释吗？你难道……猜不出来”秦写月的眼光扫了陆小凤一遍，让陆小凤觉得，他是在怀疑自己哪里出问题了。
谁招惹了这小炮仗，嘴巴忒毒了！——by陆小凤。
秦写月表示，我这是见人说人话，见鬼嘛，自然不是人话了。
陆小凤“咳咳~小月子……”余声被秦写月眼神残忍冰封。
秦写月眼眸微眯，“嗯~你现在还叫我小月子？”声音悠缓，却莫名有种危险的气息。
被这上位者的气势一压，陆小凤额头忍不住跳了跳，叹了口气：“好吧，秦写月秦大楼主，你这身份瞒得我好苦！若非明月楼四位楼主前来看望你的病情，我还不不知道声名鹊起的沧海飞尘楼楼主居然是你！”
陆小凤的表情有些严肃：“说实话，你这样做太不厚道了，也太危险了。若非我相信你的为人，我一定会以为你心怀企图利用于我，再说你堂堂沧海飞尘楼之主，竟然孤身行走江湖，做那与亡命之徒搏命的赏金猎人，实在是太不明智了。”
“写月，我把你当朋友，不会去探查你的秘密。但我希望，你不要将自己隔离在外，一个人去做危险的事。像这次受伤中毒，你不告诉我们缘由，我还可以理解；但是你的毒如此严重，竟然还插手到蛇王和红鞋子的恩怨当中，即便我相信你的能力，可你也实在是儿戏了。你看你现在还是一副血色不足的样子，怎么不叫人担忧？”
秦写月神情稍霁，终于缓和了嘴角，他笑着道：“陆小凤果然不愧是陆小凤，你这个朋友我秦某没有白交。……隐瞒病情谋算红鞋子之事是我不对，不过你也别得理不饶人。要知道身份之事，我对阿楼和薛冰都是坦然告之的，对你也从未刻意隐瞒，只不过你自己并未察觉罢了。……你别瞪眼，自己想想，济善堂、有客居、易安马车还有那日出手的暗卫，虽然本公子为人低调，可这些都明晃晃地摆在你面前，是你自己心大，怪得了谁？”
陆小凤眼睛一瞪，吃惊地看着秦写月，突然发现自己这位朋友的脸皮居然比自己还厚，心肠也是黑的。“好啊，我一心一意把你当朋友才不去究查你的身份。连花满楼和薛冰都知道了你的身份，就我一个才最后知道，你不惭愧自省。反倒来说我粗心大意，真是好没道理！”
秦写月也着实不惭愧，他笑吟吟地说：“唉~陆小凤你好好想想，哪回你吃亏不是栽在你那群所谓的朋友身上，像霍休、霍天青、金九龄、蛇王这些有不轨心思的还少吗？可最后还不是你亲手断送了他们的阴谋，才成就了你如今的声名？你自己问问自个儿，说自己会‘灯下黑’，你有那么缺心眼吗？”
陆小凤气得跳脚，不满嚷嚷道“嘿~，我怎么就觉得小月子你今天在拐着弯骂我是没脑子没人品沽名钓誉活该被人骗的混蛋呢？”
花满楼扑哧一笑，为挚友愚蠢的智商深深感到捉急。
秦写月也不禁大笑：“哈哈~噗呵呵哈……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陆小凤是个没脑子没人品活该被人骗的混蛋！哎哟~阿楼笑死我了，哈哈~，快给我揉揉肚子，我肚子都笑疼了。”
花满楼无奈地摇了摇头，任凭秦写月手肘靠在他肩上，顺和地给他揉揉腹部肌肉。他在想，难道自己上次真的做得太过分了，怎么五日了写月还是腰部不适呢？
陆小凤此刻已经顾不上生气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两个，不，一个半的好友自然亲密的互动，突然发现他们两个之间有种旁人插不进去的温馨氛围，两个人暧昧得就好像，好像……情人，对！就是情人，甚至可以说是夫妻一样，简直可以用‘恩爱’两个字来形容。
他愣愣地指着二人，大脑卡壳，语声断断续续道：“你……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秦写月有一瞬默然，看到花满楼不自觉红透的脸颊，不禁皱了皱眉头，声音冷静了下来
“如你所见，我们是喜欢彼此的恋人。你……可是觉得不齿？”
陆小凤的大脑空白，心里不敢置信的、极其荒谬隐秘的东西陡然成为事实，被秦写月强硬地摆在眼前，让一向机敏伶俐的他不知该作何表态。
不齿？没有，身为朋友，自己当然不会因为两个人的感情而厌恶他们？可让他立即接受一时也是很难的。
陆小凤还来不及说什么，秦写月已经自顾自地说道，：“其实你不齿也很正常，这可算不得什么风流雅事。……本朝虽然开明，但是断袖分桃之事一向难登大雅，就算是推崇魏晋风流的士族名家，也讳莫如深，生怕提及会为人诟病指摘是品性荒淫下作之流。你虽出身江湖，为人不羁洒脱，但也知晓当今的社会风气，绝不会看得上我们所为的……”
“你别说了……”陆小凤强制打断了秦写月。
他只觉得喉咙发堵，又酸又胀，他心里明白秦写月是故意激他。但他还是不忍秦写月这样说自己，更何况，另一个人，是花满楼啊！
他咽下满肚子的劝诫和抵触，眉头被忧虑紧锁，声音嘶哑地道：“你既然早就看清了世情态度，那我也就不多说什么。只是……花满楼，你真的想清楚了，要……要和秦写月在一起。”他还是觉得说出“在一起”三个字有些艰难。
花满楼转眼看向陆小凤，无神的双眼仿佛迸射出灼人神采：“心甘情愿，绝无后悔。”
陆小凤被这句郑重如同誓言的话语震了震，他转眼看着同样征住的秦写月。嗓音突然变得轻松，嘴角扯出一个无意义的笑：“你呢？……”
秦写月没有看他，他执起花满楼的右手放在心口处，声音坚定而深沉：
“此心与君相同，此情永不言悔。”
陆小凤“……”
缓了好一会，他才揉了揉僵硬的脸，尽量自然地笑道：“说的那么肉麻干嘛？让我总觉得自己跟西厢记里的红娘似得…专门来看二位定情结誓的。…又感动又好笑”
秦写月从善如流，一本正经地说：“你是该感动。”
刚坐下的陆小凤又是一噎，但他也不急着反驳秦写月，因为他突然怀疑秦写月今天老是刺他的原因可能是……吃醋！对，想到自己先前一时激动，好像靠花满楼很近，陆小凤就觉得自己真是无辜可怜，他哪知道秦写月和花满楼之间是这种关系啊？而且秦写月居然是这么不讲理的家伙，也霸道小气了吧？
“你说谁不讲理、小心眼儿？”秦写月寒着脸道。
陆小凤“…？！…”原来刚才心里诽谤太认真，竟然没注意给说出来了！
他尴尬地咳了咳嗓子，转了转眼睛，好哥两儿地拍了拍秦写月的肩膀。讨好道：”别生气嘛，生气伤肝，不利于养病。……对了，我这次来找你是让你帮我个忙的。”
这转移注意力的伎俩真拙劣！
秦写月嫌弃地拂开陆小凤的鸡爪，讽刺道：“我还以为你是专门来探望我的，没想到是看上我的势力，想让我为你提供免费消息来的？果然是把我当朋友啊，用的这么不客气。”
陆小凤耸拉着个脑袋，靠在椅子上恹恹地说道：“这不是没法子吗！西门那家伙莫名其妙延迟了决战日期，然后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怎么找都找不到！想着你是天下数一数二的情报楼之主，就老远从西北跑回来，马跑死了四匹，连顿饭都没好好吃。唉~！小……咳，写月，你就好心告诉我吧！”
秦写月挑了挑眉，没想到自己得知的消息居然恰好接上陆小凤。他不由琢磨了一番，这眼看过两日就是八月十五了，花满楼的眼睛被他用剩余的镜髓珠粉末调养的也差不多了，治疗越早越好。怎么看留下陆小凤这个麻烦吸引体的家伙都不是个明智的选择，于是……
“这个……并非我故意为难你，一来我沧海飞尘楼虽然名气挺大，可一向专司士农工商几大阶层之间的消息贩卖，对于游离于外的江湖却是涉足不深。这方面你应该找大智大通去打听，要知道，我也几次向他买过消息。”即便秦写月迫切想要赶走陆小凤这只麻烦精，但作为一个档次很高大上的楼主之尊而言，涉及沧海飞尘楼，他就要矜持些，说话要有格调些。
陆小凤哀声道：“这我知道，可大智大通也说不知道。他说若是天下有谁还能够知道西门吹雪在哪里，那一定是沧海飞尘楼了。所以你看，这事到头来还是扯上你了。”
秦写月也被他这不对味儿的解释一噎，表示心情烦闷，暂且不想理他。他唤了门外的小厮去把茶具拿来，扔给陆小凤一盘西瓜，自己拿刀削着桃子，一时房内只余炭火烧水和陆小凤啃西瓜的声音。
陆小凤已经啃完了两片西瓜，见花满楼竹炉上茶瓶的水已经烧到一滚了，秦写月还在削着蜜桃 ，十指运指如飞，去核雕花，成了个月季花的模样，然后送入花满楼的口中。意态悠闲，恩爱秀的旁若无人。
陆小凤默默移开了眼，心里分外想念已经回了神针山庄的薛冰。
吃完了瓜，他擦擦嘴，觉得在这天光灼炎的八月能吃到西瓜实在时间很享受惬意的事，现在他感觉自己旅途劳顿的腰已经没那么酸了，但还是认为早点得了消息早点安心补觉好。于是他开口继续问：“我说写月，我这瓜也吃完了，你该给我个准信了吧？”
秦写月擦着匕首的手一划，绢布摩擦出很轻的锐响。无趣地停下，他斜眼看了眼陆小凤，觉得跟这只厚脸皮的陆小凤装高冷无异于对牛弹琴，不耐烦地道：“你硬要知道消息也行，但是须得明白：沧海飞尘楼是个以买卖消息为生的正经组织，素来是一分价钱对应一分价值的消息。我看你是个寄居四海、餐风露宿的浪子一名，估计是买不起这消息的。……你别恼，我也是实话实说。这样吧，你出去给我们带份晚饭回来，我就告诉你！
陆小凤嘴角狠狠一抽，他颇为无语地看向秦写月：“你……是认真的吗？”
“唔，那当然，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就要一份荟仙居的火烧炒肝、两份润明楼的褡裢火烧、八个馅饼周的馅饼；再加上有客居的银湖小宴一席。我看着还有半个时辰就到酉时了，你早去早回吧！”
陆小凤只好认命，可他刚一转身，秦写月就喊住了他，他心里一喜，莫非秦写月只是开个玩笑？然而……
“你还没拿银子呢！喏，二百两的银票，给你，一路顺风哦！”沦为穷跑腿的陆小凤满怀失落地走出了大厅，但他还没有立刻飞走。
花满楼了然一笑，递给秦写月一杯泡好的君山茶，问道“你是故意让他跑这一趟的，若我没有猜错，你也不知道西门吹雪现在何处？”
“唔，阿楼真聪明。不过也并非毫无把握，我就是逗逗他，待会便传信谢清遥询问此事，等他回来，消息也该到了。”秦写月悠然道。
此时陆小凤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好你个小月子，等我回来一定不会放过你！”
秦写月听他话虽然这样说，但人已经乖乖地走了，心里也恼不起来。侧头看向花满楼，见他也十分开心看陆小凤吃瘪，不由觉得可爱。
他探过身去，蹭着花满楼的脸，哑声道：“阿楼，我还渴，再喂我一杯吧。”
端方君子花满楼递上一杯温度适宜的茶，显然不解这暗含的情趣。秦写月眸色愈深，见山不来就他，将茶水含入口中，然后便勾住花满楼的脖子，主动印上了那抹比茶更加清香诱人的唇。
茶水……最终不知是进了谁的口。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回文锦字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