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月照满楼》玉于何旸

17、金鹏谢幕

　　青风观在前山，霍休的小楼就在山后。四月的青山是和平而宁静的，在远离武林的另一面，有许许多多的文采斐然的诗人隐士，为这幽美轻灵的山色赋下无尽的风流。

　　门上那个“推”字仍在，陆小凤就推开门，同花满楼秦写月三人走了进去，这是他第二次推开这扇门，说不定也就是最后一次。山腹是空的，什么都没有了，那些数也数不尽的珠宝和兵器，竟已全都奇迹般不见。秦写月一面暗自讶异着霍休的精明果断，狡兔三窟；一面暗爽着霍休却不知他辛辛苦苦搬走的财宝已经被他给截胡了这个事实。

　　走到山腹的中间，有个小小的石台铺着张陈旧的草哺，霍休赤着足，穿着件已洗得发白的蓝布衣裳，正在盘膝坐在草哺上温酒，好香的酒，足以勾起任何一个好酒之人的馋虫。他的神色很是平静，并不见任何穷途之人的萎靡或是玩弄人心的执棋者的得意。

　　陆小凤长长吸了一口气，走下石阶，微笑道：“这次我来得好像也正是时候。”

　　霍休也微笑道：“但这次我已不奇怪了，反正我只要一有好酒，你就会找来的！”

　　陆小凤道：“但我却反而有点怀疑了。”

　　霍休道：“怀疑什么？”

　　陆小凤道：“怀疑你是不是故意用好酒把我勾引来的？”

　　霍休大笑道：“不管怎样，好酒总是好酒，你若不怕弄脏你的衣服，还是可以坐下来喝一杯。”

　　陆小凤道：“我怕。”

　　霍休皱眉道：“你怕？”

　　陆小凤道：“我怕的倒不是弄脏这身衣服。”

　　霍休道：“你怕什么？”

　　陆小凤道：“我怕我会一不小心，像霍天青那样被毒死，就要等着别人来收拾这局残棋了。”

　　霍休看着他，目光变得就像是柄出鞘的刀，他没有再说话，只慢慢的倒了一杯酒，慢慢的喝了下去。道：“有你身旁这位秦少侠在，曲曲小毒，怕是不会看在眼里。呵，说来好笑。我竟是今日才知道我的计划居然会……想来多亏秦少侠的功劳。让我步步落空啊！”

　　秦写月淡然不语。他并不想和霍休解释什么，虽然霍休必死，然而，他要的只是结果罢了。

　　霍休继续道：“想来计划虽有疏漏，然而我并未泄露过半点破绽。你怎么会想到是我的？”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我本来想不到的，从一开始，我就错了。”

　　霍休道：“哦？”

　　陆小凤道：“我总认为你也跟阎铁珊和独孤一鹤，也是受害的人，我总认为只有霍天青才能在这件事里得到好处。”

　　霍休道：“现在呢？”

　　陆小凤道：“现在我才想通，真正能在这件事中得到好处的，只有一个人。”

　　霍休道：“这个人就是我了。”

　　陆小凤道：“不错，这个人就是你！”

　　霍休又倒了杯酒。

　　陆小凤道：“大金鹏王一死，这世上就不会再有人向你追讨金鹏王朝的旧债了。”

　　霍休慢慢的点了点头，道：“他本来也不会问我要的，但近年来他已太穷，他是个很会花钱的人，从来也不知道赚钱的辛苦。”

　　陆小风道：“所以你非杀了他不可？”

　　霍休冷冷道：“这种人本就该死！”

　　陆小凤道：“但他死了还不够，因为独孤一鹤和阎铁珊还是要来分那笔财富的。”

　　霍休道：“这笔财富本就是我的，只有我一个人辛辛苦苦的保护它，让它一天比一天增加，我绝不能让任何人分享！”

　　陆小凤道：“所以他们也该死？”

　　霍休道：“非死不可！”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其实这笔财富就算三十个人花，也花不完的，你已这么大年纪，将来难道还要将它带进棺材里？”

　　霍休瞪着他，冷冷的说道：“你若有了个老婆，白天反正也不能用她的，但肯不肯让别人来跟你共用？”

　　陆小凤道：“这完全是两回事。”

　　霍休道：“在我看来，这两回事却完全是一样的，这些财富就像是我的老婆一样，无论我是死是活，都绝不让别人来用它！”

　　陆小凤道：“所以你先利用霍天青和上官飞燕，去杀了大金鹏王，又利用我除去独孤一鹤和阎铁珊。”

　　“哦，你猜到霍天青是帮我的？”霍休道。

　　陆小凤疑问道;“据我所知，他与上官飞燕合谋想要刺杀阎铁珊。当然最后失败了。我一直不知道如霍天青这样的一个人物，你是如何要他上钩的。莫非真的是美人计？”

　　霍休笑了笑，道：“上官飞燕是个很能令男人心动的女人，世上绝没有不爱珠宝的女人，就正如世上没有不爱美女的男人一样。所以，霍天青爱上了上官飞燕，而上官飞燕爱上了我的珠宝”花满楼苦笑。

　　秦写月却有些不以为然。霍天青是一个有野心的男人，他是喜欢上官飞燕，但不见得会喜欢到毫无原则，霍天青的这份喜欢，还要加上上官飞燕背后的青衣楼。毕竟天禽门近年式微，霍天青想要独闯处一片天地，有青衣楼的财力自是事半功倍。只不过他自以为上官飞燕极为爱他，却没想到她和他一样狠，甚至比他无情许多。所以，霍天青死了。

　　无情者伤人命伤人者不留命。这句话，向来是江湖人最真实的写照。

　　陆小凤与霍休继续话唠，秦写月没兴趣插话，观察着花满楼的神色。只是……

　　霍休道：“我承认我是输了。但陆小凤，若是没有人暗中截取我的消息，误传我的指令，你当真以为你和你的朋友能安然无恙地破案？不过也没多大关系了。只是我却没有跟你动手的兴趣，我一向不喜欢跟一个已经快死的人动手的！今日，你们就要死了。”

　　他的手轻轻在石台上一按，突然间“轰”的一响，上面竟落下个巨大的铁笼来，罩住了这石台。

　　陆小凤皱了皱眉，道：“你几时变成鸟的？为什么要把自己关在笼子里？”

　　霍休胸有成竹道：“这里惟一的出路，就在我坐的这石台下面，这铁笼子是百炼精钢铸成的，净重一千九百八十斤，就算有削铁如泥的刀剑，也未必能削得断，当然也没有人能举起来。所以你们绝对进不来。我可以向你保证，等我走了后，一定不会忘记将这条路封死的。等我走了之后，这里惟一能吃的东西，已只有你和你的朋友身上的肉，惟一能喝的，就是你们自己的血。”

　　陆小凤脸色变了变，勉强笑道：“我好像并不是从这条路进来的。”

　　霍休道：“你进来的那扇门，只能在外面开，我也可以保证，绝不会有人替你在外面开门。”

　　他的话一说完，秦写月却突然噗嗤一声笑了。打破了陆小凤和霍休两人营造的危险紧张气氛。他咳了咳嗓子，轻声道：“霍休先生，看来你真的是老了。你既然已经说了自己的消息有误。也应当知道无论你在外面布下多少人马，都抵不过一个超一流的武功高手。”

　　仿佛是为了印证这句话，这句话一说完。身后的石门就提上去了。阴影处走出风霜满面却不掩威严端肃气质的独孤一鹤来，他的身上还带着新鲜的血腥味。

　　霍休面色一变。他的手立即按了下去，可石台依旧故我，霍休脸上的表情，就好像突然被人在鼻子上打了一拳，黄豆大的汗滴从他充满皱纹的脸上滚落。让秦写月都有些不忍心看了。

　　最后独孤一鹤问清了大金鹏王的事，得知霍休让上官飞燕害死了大金鹏王和上官丹凤。独孤一鹤怒不可遏，一掌劈向霍休。笼子范围有限，霍休自掘坟墓，不需秦写月这几个小辈帮手，五十招内霍休就死在了独孤一鹤的剑气之下，而独孤一鹤的峨眉宝剑连一丝血迹都没沾上。

　　待四人走出山腹，小楼顷刻就倒塌，四人立即运功远飞，伴随着火药引起的滔天巨响，青衣楼第一楼就此消散于茫茫烟尘之中，而霍休说是给陆小凤他们准备的埋骨地，终究，成了他自己的葬身之处！

　　霍休一死，江湖上最神秘可怕的杀手组织——青衣楼，自今日起，也再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