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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浮生若梦【改】 ...

  •   青衣楼高层尽诛之后,沧海飞尘楼暗中与珠光宝气阁四五分成吞并了其大部分产业。
      青衣楼共一百零八楼,势力极为庞大,可惜由于青衣楼是杀手组织,因而仇人众多,一夕覆灭后,树倒猢狲散。便有不少仇家尽相联合起来复仇,江湖上一时尽是刀光剑影。杀手榜上有名的都死的死,逃的逃,除了被沧海飞尘楼接手的小苗子外,还真成不了什么气候。所谓的卷土重来,于这类刀口舔血的杀手棋子而言,简直是笑话!
      秦写月的沧海飞尘楼明面上以消息买卖为生,却也少不了茶坊酒肆、脂粉衣料之类的铺子支撑。所以向阎铁珊要求了许多青衣楼的钱财地皮以供扩张,阎铁珊的珠光宝气阁富甲天下,疏通官府洗黑钱财的能力也不在话下,很是容易地就将那些铺子暗地里转手到了沧海飞尘楼名下。

      秦写月想,在铲除了青衣楼的阻碍后,沧海飞尘楼的基业也更加稳固了。瑾无愧于沧海飞尘楼暗阁阁主,智囊存在,只是运作了一番,便将吸收下来的原青衣楼产业梳理地有模有样了、

      可见这个世界上江湖人的手段实在不可小觑,权势之大可能不比公卿世族弱。就连秦写月自己的沧海飞尘楼都有无数暗桩和□□势力,更遑论那些传承百年的名门大派了。

      如今,明面上朝廷和武林正派都以为诛灭青衣楼之事乃陆小凤、珠光宝气阁以及峨眉派所为,然而官府所登记在册的地契产业却都以绝户为名收归官府转出为暗桩势力,查不到半分沧海飞尘楼的痕迹。

      沧海飞尘楼,这个江湖上出现不过短短七年的消息组织,已经不知不觉成为江湖上最深不可测的势力了。

      因为怀璧其罪的顾虑,上官雪儿交由朱停夫妇收养,有阎铁珊的护持,想来不会受到欺凌。
      值得一提的是,从青衣楼副楼的卷宗中得知,秦写月要寻找的绝命箭葛七早就因为犯上作乱被霍休处置了,这是秦写月唯一遗憾的,毕竟秦写月曾经立 誓亲手诛杀那些屠他满门的仇人。可惜,还没等到秦写月前来寻仇,有许多像葛七这样的,都无声无息地死去了。这让秦写月有些许茫然和失落;多年辛苦练武,筹建势力,探寻踪迹,却是如此结果,实在令人憋屈的紧。

      ##

      江南杭州。

      秦写月应花满楼之邀前往百花楼小住。
      秦写月善棋,花满楼善琴,虽然二人琴棋书画皆为不俗,但凡事不可能尽善尽美,于此两道,才各自算得上精通的高手。因而弈棋抚琴时可互为师友,实乃乐事、趣事!

      已是五月,近来百花楼颇为热闹有趣。因为街坊邻里看到好久不见的花公子回来了都很安心高兴,而且花公子新带回来的朋友也是个温文俊秀的公子,时常有一些可爱的少女经常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路过百花楼。姑娘们娇羞的模样惹得街旁的摊贩都好笑又欢乐得紧,毕竟漂亮的小姑娘们也算得上是一景。

      到了端午佳节,花满楼上午回了趟花家,秦写月则送走了好友瑾,聊完正事后请他顺道给楼里的大家问声好带个平安。
      之所以乘着端午节捎消息,是因为这时候大家都比较心宽!----------端午节三日的假期是沧海飞尘楼独有的福利,难得可以休息,放松的大家也不会介意那浪在外面的楼主的懈怠。

      下午花满楼归来后,大家践行昨日约定,乘着节日气氛好,便于哺时时一同开始游玩杭州府。

      虽然错过了午时最热闹的龙舟大赛,但杭州府乃繁华鼎盛之地,商业发达繁荣的同时娱乐业饮食业更是蓬勃,各类美食趣玩层出不穷,节日里的州桥夜市更是天下皆知的玩乐天堂。

      譬如那平民市井点的,从华灯初上,到半夜三更,不管你什么时候来,这里都是人山人海,成百上千家摊铺向你敞开提供各种煎烤、熬炖、蒸煮、凉拌的小吃。例如酱汁烤肉、三文糟鱼、鸡杂碎、旋煎羊、鲜辣鲊脯、鱼冻、酥脆猪肉卷儿、油炸百味子、鲜果吸粉、百果什锦圆子、梅香五味糕……等等等等,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吃不着!
      食客若是觉得油腻,也可以让店家为你提供别家的时令鲜果和甜水汤品。这里商业十分开放,几家互济饮食一时一种比较普遍的经营方式。针对那些爱浪漫的小儿女,聪明的商家也特地在州桥上摆了月季、玫瑰、木香、春夏鹃、八仙花、金雀花、芍药、荷花、南球花等鲜花现售。

      在这里,无论富贵贫穷,都能平等地享受到美食与游戏带来的快乐,体验到杭州府的节日乐趣!

      若是偏好情趣风雅点的,有风流多情的花楼歌姬在各条大街进行免费的歌舞演出;有才华横溢的文人墨客合办的诗会文宴竟诗比才;有才华横溢的西湖的佳人才子月下相会游玩;还有带着美好的祈愿河灯顺流直下,无数的河灯漂流着贯穿全城,组成一条灯之河。在夜色下的西湖上,更有千家画舫楼船聚集于此,世家出资的一年一度的花魁争艳赛举行在船舫上,那些花魁娘子们品貌文采具是不凡,无论是琵琶琴曲还是歌舞弹唱,都风情万种……灯火通明中,衣香鬓影、莺歌笑语随风而荡,为月色下的西湖平添了无尽的绮丽风情。
      ……

      身处如此盛景之中,秦写月三人游玩的自然也很是尽兴。不过由于几人具是修眉俊目的少年公子,在锦衣华服的一众年轻公子中也十分惹眼,导致一路上荷包鲜花无数,甚至还有大胆的姑娘在人群拥挤时乘机揩油,他们虽然武功不凡,却也难以对普通人施展,所以除了陆小凤享受其中,最后还乐呵呵地被美人一枝鲜花勾去风流了,洁癖的秦写月和花满楼两人都是颇为疲倦和狼狈的。

      见陆小凤搂着美人腰肢摇手得意走开,二人相对一笑,长长地叹了口气后,决定抄小巷回家。

      月色静谧,小巷中仍然能够听到些许节日的欢庆声。

      秦写月与花满楼二人放松地走在青石路上,偶尔说两句话,有时秦写月会问一些杭州府的人文风貌,有时无话可说了,却也不觉得尴尬。
      “花兄,杭州真是一个美好的地方,山水温柔,百姓和乐,难怪那么多诗人称赞它。”秦写月往嘴里扔了一块荷花冻,赞叹道。
      “是啊,钱塘自古繁华,人杰地灵,便如乐土一般。如此盛世笙歌,也多亏了香山居士这样的好官精心治理。”花满楼轻摇折扇,也十分轻松。
      秦写月还是第一次听到花满楼对官家的评价这样高,不由奇道:“花兄倒是难得地客观公正,我以为现在许多江湖人都不大敬重官府呢。”
      花满楼并未接话,只是笑纹淡了些。
      秦写月见他反应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忙摊了手道:“哎,方才嘴快说错话了,花兄莫要见怪!”
      花满楼合拢扇子道:“花某并未生气,何况写月这话说的倒也没错,不过花某也并非完全的江湖人,坦白来说,家兄也在朝廷谋事。因而我对官府并无轻慢之意,何况当今圣上励精图治,饮水思源,我倒确实对朝堂有好感。”
      秦写月听他这样说不禁笑弯了眉眼,轻声道:“花兄此话甚合我意,咱们享受着官家带来的繁华太平,合该对官府抱有一丝敬意。身为大庆子民,虽然无心从政入伍,但我一直希望自己能为这天下太平做出点贡献。但有些人却不怎么长眼……”
      秦写月声音骤然冷却,将手上的食袋往前用力一扔,然后身形急射而出,冲向巷口的黑影。
      食袋砸落处一声痛呼响起却又猛然止住,那黑影极为警觉,大惊下仍然掩住声音,重新扛起了麻袋欲要逃跑。可秦写月身法何等之快,那人还未看清是哪个家伙搅了自己的好事,便觉胸口一疼,然后重重地装上墙面坠下。手中的麻袋也被秦写月夺去。
      麻袋一入手,秦写月便知其中装的应该是个女子,他冷哼一声便要解开麻袋。
      花满楼正要上前帮忙,耳朵一动便发觉那巷口处正有一人呼吸急促地往后退,似乎是同伙。
      “写月,你身后五十步还有一人,他要逃!”
      秦写月听后身形一转便落到了那同伙面前,抬脚一个弹踢便将那可疑之人踢到了黑影前。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在夜市中掳人,谁给你们的胆子?!”
      秦写月将麻袋打开,看见里面的果然是个妙龄女子,虽然尚在昏迷但衣裳齐整并无受伤。轻轻松了口气,单手扶着女子,对两个贼人厉声道。
      那两人见事情败露,按下呻/吟辩解道:“大侠、大侠饶命啊,我们并没有掳人,这是我家妹妹……”
      “对,就是我妹妹,她被人骗了要私奔,我们兄弟没办法才把她打晕了的。真的不是人贩子啊!”
      秦写月眉头一皱,又踹了那人一脚道:“我平生最恨拐卖妇女幼童的龌龊之辈,你居然还敢狡辩?这姑娘穿戴的都是上好的衣饰,你二人却是粗布葛衣,分明没有半分相似。还不从实招来!”
      花满楼见秦写月出手狠戾,心有担忧,却不好开口相劝,只是轻轻拉住秦写月的袖子,对他摇了下头。
      秦写月神色一顿,知道自己这副凶狠的模样有些渗人,便稍稍缓和了些。
      “我也懒得听你二人狡辩,还是留着这些话对官府说吧!”说完他便砍晕了二人,转身对花满楼道:“方才州桥上我看到了几个捕快,花兄,有劳你先看着他们,我去去就来!”
      花满楼接过女子,温声道:“好,你且放心,我会照顾好这位姑娘的。”
      待到秦写月寻到捕快将受害者和两个拐子交给他们后,夜已经很深了。
      经过这拐人一事后,秦写月和花满楼也都没了什么闲逛的兴致了。于是二人使了轻功赶回百花楼,互相道了晚安后便各自回房,简单洗漱一番便休息了。
      索性长夜将尽,倒也算安稳。
      一夜无话。

      (二)

      最近百花楼新栽了几株.吊钟海棠和.四季玉兰,现下虽然尚未开放,但却让百花楼的格局大有不同了。
      原先秦写月说花满楼的院子里修一个葡萄架子乘凉最是舒适不过了,但花满楼更喜欢紫藤萝,于是改成了紫藤萝架子。可是花满楼不善照养藤蔓类花树,因此在节日过后,秦写月从沧海飞尘楼里专门找来了最善园艺的颜殊来帮忙布置。结果花满楼与颜殊一聊之后甚为投契,二人每天侍弄花草甚是乐在其中。
      秦写月被勾起了兴致,也加入了进去。他上一世自己开垦过药圃,于草木习性上也算略知一二。因而三人聊这些倒也各有见解和所得,而且以一种颇为虔诚的学术姿态相处的十分有趣。
      只可惜陆小凤是个闲不住的家伙,他虽然走南闯北四处为家,腹内姿势也算积攒了不少奇闻异事,但于此类术业,倒真的一窍不通。所以听到什么《百草集》、《木香趣记》、《卉农谈》……之类的,引经据典聊的尽是些花花草草,听得陆小凤一个头两个大。他自觉无趣,遂十五后一过便早早辞去,临走时还顺走了花满楼两坛百花酿,真是死性不改。
      陆小凤走后不久,秦写月也呆的不大安稳,甚至有些心惊胆战。
      起因是他难得的做了个梦,而这个难得的梦是个极其难得的——春梦。
      天地良心,他秦写月这一世活到十七岁,还从来没有正经摸过自己的男性身体,更别谈□□纾解了。至于找姑娘做些什么有益健康的事……别开玩笑了!就算他很久以前就把自己当汉子看待了,但心理上还是在乎自己前世的女性身份的。
      ——假凤虚凰虽然成了真爷们,那也膈应的慌!
      秦写月强忍了翻涌的震惊,却不想昨夜梦中与那人相拥亲吻的画面一闪而过,顿时羞臊地脸都红了。更让他尴尬的是——春梦对象也是个男的!
      虽然没来得及看清那人的容貌他就惊醒了,但这不妨碍他察觉到自己的异样!
      梦中那人的模糊笑容像极了一个人,亦或者就是那人,那个最近与他朝夕相处的人
      ——花满楼。

      他老早就觉得自己最近有些不大对劲,自从上次夜游时不小心抱住花满楼后,他一直都有种恍惚的紧张和迷离。
      譬如他对于那两个拐子打扰了他和花满楼散步,他就十分生气,甚至失了分寸把人给踢残了,他怕花满楼发现才将二人打晕的……
      譬如他前日赶走了颜殊,只因他觉得颜殊靠花满楼太近,自己见他们交流极品兰花的品类习性十分忘我时会觉得碍眼,心中升起的小情绪让他做什么都没有趣味。第二日再见花满楼忽视他时,他心里就有明显的小委屈和嫉妒感,所以他让颜殊‘被’主动辞去。
      譬如昨日他给花满楼包混沌吃,看到花满楼小口吃下混沌,竟然觉得他鼓起的双颊看来十分可爱,听他夸自己厨艺好也觉得十分满足欣喜,心里甚至陡然升起给他做一辈子饭的念头。
      再譬如花满楼给他指点琴艺时,他会不由自主地往花满楼身上看,见到那人沐光抚琴,侧眸向他一笑时,秦写月就愣地忘记拨弦了。他还敏感地发现自己心跳地异常地块,喉咙干干地发热。
      再譬如两人对招时,他总是心不在焉,就算被花满楼流云飞袖甩了一掌,他也不会沮丧。练招后,他会不自觉的亲近他,想要给花满楼擦汗,拂去他身上的落叶……和花满楼相处得越久,他就越有一种愿岁月静好,永远如此下去的念头
      ……
      秦写月细细扒着自己的黑历史,越想越觉得不对味儿。他强自镇定不去理会这些异状,为自己再三诊脉,无果后不得不沉思,他是不是……是不是真的仰慕花满楼?
      不、不不!怎么可能?怎么可以?
      自己不过是肾火旺动的原因,这梦中之事当不得真。何况花满楼是个男人啊,他秦写月自己也是个男的!
      就二人的男子身份这一点便足以打消他的所有迟疑,秦写月决定暂且避开花满楼两日,可事与愿违,下午花满楼却主动前来看他了。
      秦写月原本还为着自己的小秘密躲躲闪闪不敢看他,可花满楼一开口,他就没有了半分风月心思去想其他。
      花满楼是为了端午夜拐子一案而来的。
      他对秦写月道:“那些拐子都是黑风岛的人,黑风岛乃是海寇出身,除了海上抢劫。也会在沿海掳虐些年轻女子,一半供应给岛中享用,另一半贩卖至全国各地的娼馆和琉球。”花满楼说到这里,眼中现出一抹义愤。
      “……此恶行由来已久,可惜因黑风岛远踞海岛地势易守难攻,且与前杭州太守私下勾结。前任太守入狱不过一年,他们竟敢明目张胆地出来作乱,也委实猖狂!”
      秦写月不禁问道:“花兄与我言说此事,想来也不会没有原由。不知需要我做些什么?”
      花满楼淡淡一笑,也不掩饰:“在下的确是事出有因。那日捉住的二人现已招供,官府据此寻踪索迹查到了几处藏匿被拐妇女的地点。就近的倒还好说,只是有些处在深山匪寨之中,官府怕打草惊蛇后那些无辜女子被灭口,因而密信邀请你去帮忙……”
      秦写月愕然道:“我?”
      花满楼点点头:“那夜你大义出手救人,那两个捕快看出写月你身手不凡,因此禀明了州郡大人请你相助。”
      秦写月有些失笑道:“身手不凡?你这样一说,我倒还非去不可了。唉……也罢,好歹在下也是赏金猎人——血月剑客,总不能自己砸了自己的招牌,地点在哪儿?我即刻就动身。”
      花满楼早就预料到秦写月会同意,但听到肯定回复时还是轻轻松了口气。他从袖中取出地图来,递给秦写月道:“地点就在五云山,你按着地图路线便能寻到。记住,你的任务是保护那些女子,等到官军攻寨时交接一下即可。”
      秦写月皱了皱眉道:“不过是四五十人的普通山寨,我两三个时辰就能挑了,哪需要官……”他一说完就觉不妥,花满楼不喜杀戮,自己这话实在太过血腥。于是连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兵不血刃就将他们撂倒,花兄你别忘了在下还是个大夫。虽则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但对付这些泯灭良知的恶贼,是不需要持以君子之道礼待的。”
      他还专门摆了道理出来,就是想说服花满楼。
      花满楼还是有些不认同:“医术是拿来救人治病的,并非暗害他人的手段?”
      秦写月嘴角的弧度僵硬了,他捏紧了手中的杯子道:“在我看来,杀人与救人并无冲突。如果使些阴祟手段可以减少自己的损失和伤害,那那些个人的小义也就不值得愧疚可惜了。
      花满楼,我明白告诉你,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我也有狠辣阴毒的一面,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若是你发现我和你道不同,我劝你还是早早与我断绝往来。免得日后后悔!”
      早早断绝往来,也好断了我不切实际的念想,就让那份悸动,随岁月的风尘一同湮灭吧。
      秦写月在心里如是想。
      花满楼听到他这话震了一震,他不明白秦写月为何会如此激动。若是交浅言深,可自己与他相交月余,自认已经算不得外人;若是触及忌讳,可秦写月确然对拐卖女子一案深恶痛绝,方才也未曾见他迟疑啊?
      难道真的是在介怀他口中的道义不同?
      花满楼一时没了头绪,思忖了半天,才温声道:“你莫要气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道义存在于心中,并非迂腐的训诫条律,各人贯彻道义的方式也自然有所不同。何况写月你之磊落我又岂会不知,无须自轻若此。
      何况救人的任务是州郡大人交给你的,他也不会因为你是江湖人就忌讳那些手段的。”
      秦写月有些莫名的伤感,他讷讷道:“花满楼,我…我…”心绪烦乱的他半天说不出来,心里一急,突然站起来喊道:“我先去五云山了,等我回来再说吧——”
      ##
      两日后,杭州太守与扬州知府联手剿灭了黑风岛在沿海的所有据点,拯救出数百名无辜女子。又三日,官府将此消息昭告百姓,并暗中将被拐女子送回家中。百姓听说此等大快事,无不击掌欢庆,感激在心。甚至坊市之间已有人为此说书填词,加以传唱。
      参与此案的官员捕快无不名声大噪,一些受邀前往的江湖侠士也因此战闻名。可惜其中并无秦写月。
      花满楼知道后不禁疑问道:“你为何不让官府通告上显出你的名字?”
      秦写月摇摇扇子,为自己酙了一杯茶道:“血月剑客行事一向神秘,江湖中人极少知其姓名,但一旦说出姓名,那便很容易查出我的身份了。我还不想这么快‘出人头地’,自然不能主动把名字泄露出去。
      何况这次出手我并未用剑,用的是掌法和暗器。要知道,举凡无双利器,与其把示于人,不如纳之于袖,如此方能一击制胜。这是我保命的手段,自然不能泄露。”
      花满楼了然地点点头。
      秦写月见他点头,在心里暗暗地偷笑。其实这番话都是空话,他真正的想法是:血月剑客这个身份迟早要丢弃的,太过锋芒毕露对他日后行事有碍,自然不能让太多人知晓。而且沧海飞尘楼虽然知道他在外历练,却从来没有明面通知他就是血月剑客。自己把名字暴露出来,不是给了他们安排人手保护的借口吗?到时候处理分部事务都是顺理成章的事了。……得了呗!他还想再逍遥两年呢!
      至于已经知晓了的花满楼和陆小凤?秦写月没想那么多,毕竟对于朋友是不需要防备那么多的。
      秦写月正悠哉地品着茶,花满楼突然问道:“那你是没有用药了?”
      “咳——咳咳!!!”秦写月呛了一口,花满楼连忙给他拍背,好半天才缓了过来。
      秦写月呛得眼泪汪汪,苦笑道:“花兄,我那日一时意气说的都是气话。算我错了还不行,你可别再打趣我了!要知道,那几日我可都是老老实实地守着地牢,硬生生等到官府攻来时才动手的。”
      花满楼挑了挑眉,促狭道:“唔,若说给那些山贼下泻药,砍了他们的枪刃,趁乱打开山寨大门算得上是老实的话,那秦公子的确老实地天下第一!”
      花满楼此时还一手扶着他的右臂,一手在他背上轻轻顺气。此时一开口,呼吸热气都打在耳侧,显得亲密非常。
      秦写月察觉二人极近的距离,忍不住心跳快了几分,怔怔愣愣地不敢转头。
      “花、花兄,你能否放开在下,在下觉得有些…热。”
      花满楼一愣,松开了手。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凝滞,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过了许久,桌上的一壶茶已经凉了,楼外的鸟雀也叽叽喳喳旋绕归巢。花满楼才回过神,对着秦写月平静道:“天色已晚,我先去准备晚膳,你想要吃些什么?”
      秦写月对上他无焦距的眼睛闪了闪,扯起嘴角笑道:“还是我去准备吧,在山中采的野菜还未用完,今晚我们就煲山鲜粥喝。你看如何?”
      花满楼握着扇子的右手无意识地磨了磨,回头笑道:“……好。”

      ###
      夜里,秦写月躺在床上辗转发侧,他想到今日的种种异样,不禁感到困顿苦恼,久久不能安寝。
      于是索性起了身,拿火折子点燃了蜡烛。走到书桌前,秦写月取出笔洗和砚台,开始研磨写字。
      可是当他提起蘸满了墨汁的豪笔,却发现脑中空白,笔锋迟迟未曾落下。
      他不知道要写些什么。
      墨水重重滴落,在净白的纸张上缓缓洇开。
      秦写月蓦然回神,看到黑点,不由苦笑。
      他也懒得换纸,重新蘸了墨。
      ——既然思之不得,那就随便写吧。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一笔的墨水已经耗尽,秦写月抬眼看上那行小篆,,喃喃念道:“云胡…不夷…不喜?”
      他蹙了眉,一把将纸张扯掉,重新在镇纸下铺了一张,换成行书写道:
      [ 空山四无人,知有幽兰花。花开不可见,香气清且嘉。
      飞流下危磴,时有横风遮。香久亦不闻,山深愁路赊。
      众草何青青,吐艳明朝霞。如何咫尺间,渺若天一涯。
      援琴坐白石,日暮三叹嗟。亭亭复亭亭,孤芳空自馨。
      美人偶一顾,移植来中庭。中庭花木繁,红紫罗锦屏。
      一茎止一花,何以奉尹邢。亦思九畹滋,力薄身伶俜。
      云窗雾阁中,疏弦何泠泠。不叹知音稀,希声难为听。 ]
      一气呵成写完全篇,秦写月仍觉得胸口郁气未散,不由无奈叹气。诗是好诗,可却与他心志不符,此时夜中写来,倒平添幽凉。
      秦写月放下墨笔,转身往书架上随意取了本书,回身坐在灯下,打算就这样看到天亮。
      可不知是否是天意,他拿的书是本好书,打开的扉页却是让人猝不及防。
      只见那书页上写着:“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
      ——正是《诗经》中的《越人歌》。
      “心…悦……君兮…”
      看到这几个字,秦写月只觉胸腔之中有如万股奔擂,訇然作响,甚至连灵魂都忍不住在震动。
      “原来,我真的喜欢你啊!”
      秦写月轻轻发出感叹,没有欢喜,没有伤悲,没有无奈,也没有愤然。他只是了然,也只剩下了然。
      他甚至漫不经心地想,幸好自己喜欢的是他。
      世人皆知:‘黄昏独嗅漪兰香,朝阳初升伴花醒’的花满楼是个温柔到完美的人。
      他谦柔温和,如玉如英,又聪颖乐观,对任何人都真心以待。
      你可以不喜欢他,甚至抵触他,但却无法不去敬佩他。
      自在明月自在心,浮尘万事不萦怀。平生淡远无所求,—束光明百花开。
      ———花满楼已然荟萃了人世间所有的光明,美好地教人心生向往。
      恰是因了他这样一个谪仙人物,却有双不完美的眸子。所以让人忍不住去猜想,或许正是因为太过完美也是一种缺憾,所以上天遮住了他的双眼,又给了他无双的心智和敏锐直觉,让他身处黑暗而心若光明,独守着这一份与世不同的美好。

      秦写月睁着眼睛呆呆地想:可也正因为花满楼太过温和美好,所以倾慕于他的人不免感到情怯惭愧啊。
      师父说过:情之一字,向来最是伤人。
      他自认自身不是善良纯粹之人,做不来那等为了爱人不求回报的男子。何况他的感情太偏执霸道,易伤人亦自伤。
      若是为了情爱而失去花满楼这样的好友,他反而不会原谅自己。
      所以想明白这些后,秦写月觉得自己需要好好考量自己的心意。再决定……
      决定……是放任自己的感情还是保持朋友的距离为好。
      第二天一早。
      秦写月收拾了包袱,顶着黑眼圈向花满楼辞行。
      花满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为他添了些银两,道了一声:
      “此去万望珍重,他日有缘再聚。”
      秦写月点点头应了,猛然想起花满楼看不到,回笼了心神,认真道
      “多谢花兄,你亦如是,一定要多加保重。”
      ”好。“花满楼站在百花楼门前笑着颔首。
      秦写月纵身上马,一夹马腹绝尘而去。
      “告辞了,花兄!”
      声音渐渐远去,此时大街上的货架商铺都还未开张。花满楼就一个人站在那里,直到人声鼎沸。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浮生若梦【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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