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松亦流年》桐娘

6、好戏

　　之后的几天，朱阁铭大权独揽，再不允许秦若松插手公司的任何事。秦若松倒也乐得清闲，每天躺在床上看书，非常配合地打针输液做康复治疗。
　　这天查房时，医生告诉秦若松可以下床了。
　　秦若松拄着拐，迫不及待地下了地。在床上躺了几天，屁股都要生根了。亦步亦趋挪到走廊，小心靠在墙上，转身打量自己已经住过好几天的病房。结果一回头正好看到一幕好戏。
　　不远处走廊里，安晴正将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藏在身后，一边凶巴巴地指责对面一个高高壮壮的男人。
　　“别过来别过来！你看你把孩子都吓哭了……孩子妈妈受伤你着急可以理解，但你打孩子有什么用？”
　　对面那个男人极力隐忍着，尽量放低声音解释到：“我跟你说安护士，这孩子实在是太皮太能作，害他妈妈胳膊都摔断了！我知道你是好心，但今天这事儿……安护士你别管了，我今天要不揍一他顿，明天他能把房子都拆掉！”
　　“哎哎……小孩子好动是很正常的，能犯多大错误啊？再说，犯了错误你好好说说他就是了，干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小孩子也有自尊的，吓到孩子有了心理阴影怎么办？”安晴挺直了脊背，像母鸡护崽儿一样，和那个高她一头的男人对峙着。
　　秦若松调整了一下姿势，索性直接倚在墙上，翘起那条伤腿，饶有兴趣地抱着胳膊看戏。
　　那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弓着腰，极力压抑着怒火：“安护士，你就别管了！我只是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小宝，你别躲，过来，我保证不打你！”
　　藏在安晴身后的小孩伸出半个脑袋，冲着爸爸口齿伶俐地说：“我才不信你呢，你说过‘不打不成器’、还说过‘棍棒底下出孝子’……把我骗过去以后，你肯定还会打的，我跑不过你又打不过你的……我才不过去呢！”
　　然后又拽拽安晴的衣服，可怜巴巴地解释：“阿姨，我真的没做什么坏事。我只是把油倒在地上，想让小偷偷东西的时候摔倒，我不知道会摔到妈妈……”声音里都透出可怜巴巴。
　　安晴愣了一下，感觉大脑有些乱：“不是小宝，你……为什么会觉得家里有小偷啊？”
　　“电影里就有啊！小孩把油洒到地上，半夜小偷一进来就摔昏了，然后就被警察带走了……真是帅呆了！所以我……”
　　“所以你就把一整桶的油都倒到地上？还嫌不够，又倒了那么多水？”小宝爸爸生气地盯着小宝，脚下又往前迈了一步。
　　“阿姨阿姨你要救我！爸爸真要打我了！”小宝一边机灵的左躲右闪，一边提高声音大叫。
　　安晴高举着两手目瞪口呆，一脸的难以置信。怎么会是这样？为什么会是这样？
　　回头看看吹胡子瞪眼的小宝爸爸，有些悻悻地说：“呃……小孩子嘛，你也不要太，太较真对吧？要不……你再好好和他说说？”
　　孩子爸爸叹口气：“谢谢你费心安护士。你知道吗，整整五公斤食用油，加上满地的水……厨房里、客厅里到处一片狼藉，比溜冰场都滑！他妈妈早晨起来进厨房，直挺挺就向后面摔过去了……还好只是摔断了胳膊，要是摔到头，你说……”越说越来气，转身一把抓住小宝，“你个小兔崽子，跟我过来……”
　　“我不跟你过去，就不跟你过去……阿姨救我，阿姨救救我！”小宝又踢又踹，被爸爸向拎小鸡一样拎回病房去了。
　　安晴张了张嘴，却无力制止，只是觉得……好像有某种东西已经超出了自己的认知范围。她懊恼地拉过旁边的治疗车，依旧搞不明白：为什么爽爽姐处理这些事儿，每次都像秋风扫落叶一样干脆，而自己……非但没有解决，还落得没有台阶下呢？
　　然后转身，悻悻地推着治疗车回护士站，连背影都写满失落和萧条。
　　安晴幸亏没有看到，站在走廊尽头阳光里的秦若松，一直在饶有兴趣的盯着自己看戏。否则……何止是失落啊，恐怕都要失心疯了！
　　而某人眼神儿中那浓浓的笑意，好像不仅仅是揶揄的意思吧？
　　直到安晴的身影消失在护士站，秦若松还是这个姿势站着。明明暗暗的眸光耐人寻味……这个安晴真的，真的很、有、意、思啊！
　　两天以后，秦若松终于可以出院了。
　　安晴拿着病历本，尽职尽责地做着出院宣教：“……要注意加强营养，做好功能锻炼，防止肌肉萎缩；一定注意不能负重，下床时要拄拐，要定时来复查……”
　　秦若松坐在床上很安静地听着，眼神一直追着安晴，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另外，你出院后我们会定期做电话回访，追踪你的康复情况。如果你有什么不适，也可以随时打我们病房电话，你可以记住我们病房电话是……”
　　“安晴，住院时你是我的责任护士，出院后我还归你管吗？”秦若松突然打断安晴。
　　“呃……好像不归我管了吧？我们有专门的回访护士……”安晴抓了抓耳朵陷入纠结中：这个问题好像没有明确，回去后一定要仔细问问爽爽姐……
　　“这样吧。你看啊，作为责任护士，你对我的病情比较了解，我对你……的护理，也比较满意。我觉得出院后如果有什么状况，我还是直接找你更合适……你手机呢？”
　　“手机啊？哦……在这里。”安晴一直没有拒绝别人的习惯，何况她还是责任护士的角色，更何况……她脑子里一直在纠结责任护士的有效期。
　　秦若松达到了目的非但没有窃喜，反而略过一丝不快：怎么能这么随便？每个人要电话号码你都这么大方吗？然后飞快地拨打了自己的电话，有些赌气的递回去。
　　“记下来，我的电话号码。”又加上一句，“作为责任护士，我觉得你有义务负责到我腿伤完全恢复——包括一年以后的取钢板手术！”
　　“啊，一年以后？好像不是这样的吧……”好孩子安晴思路有些错乱：那厚厚一本规章制度中好像没有这样的规定吧……但是，如果每个出院病人都要这样“负责”下去，那那……自己每天工作24小时都不够用吧？
　　等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吧？
　　但是……但是一时想不起来，秦若松提这样的要求究竟、到底、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呢？
　　……
　　很长很长时间以后，正在温室里摘西红柿的安晴，电石火光间忽然灵感突至。激动地指着倚在门口看风景的秦若松瞪眼睛：“啊啊啊，我上你当了秦若松！刚刚我才想明白，从你办出院手续那一刻起，你和我们医院之间的合同关系就解除了，我也就不是你的责任护士了，可以不用管你的！”
　　“是啊！那又怎么样呢？”秦若松一脸云淡风轻，心里却偷偷笑到不行不行的：安晴，你这反应弧得有多长啊？到月球也得有好几个来回了吧？
　　安晴急的直转圈圈：“不行不行！为你义务劳动这么长时间，我很吃亏的……我要罢工，我要投诉！”
　　“罢工无效，投诉无门！再说，我随时可以再办个住院手续住进去的，然后点名住你分管的那一组，然后……你还是我的责任护士！”秦若松依旧一本正经地解释。
　　安晴愣愣的，不知道该如何进行反驳。
　　从学校开始，自己都一直是靠智商吃饭的啊！为什么遇到秦若松以后好像智商归零了呢？这不科学啊，这无法解释啊！这……看看秦若松一副迷死人不偿命的俊脸，恨不能冲上去狠狠咬一口……不行不行，不能咬的！无数次经验表明，咬了他……最后吃亏的还会是自己！
　　无助到泪奔的安晴缓缓吐出一口气，幽怨的眼神儿转回到手中鲜艳的西红柿上：我不咬他……我咬你总行了吧？悲愤满腔的一口咬下去……
　　秦若松眼神一滞，随即抚掌大笑：“喂，那个西红柿还没洗呢！虽说没有农药，可那些大虫子小虫子，青虫子绿虫子，会飞的会爬的……都是直接在这个上面大小便的好不好？真的很有机啊……哈哈哈！”
　　安晴泪奔中，酸甜可口的西红柿含在嘴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想也没想，把手中的西红柿直接砸向某人，却又毫无悬念地被躲开……然后一双不期而至的大手抓住自己一拽，毫无悬念的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接下来，又要毫无悬念的……不说了不说了，直接捂眼睛，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