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松亦流年》桐娘

15、山中

　　安晴不明白朱阁铭为什么来这里，心里满是疑惑。见朱阁铭急匆匆出来，便上前去问：“你来这里干嘛？是因为秦若松吗？”
　　朱阁铭奇怪地看了看安晴，支吾一声：“呃……算是吧！这里面我有个……熟人，刚刚去打听了一下地震的情况。还好，震级不算高，没有什么人员伤亡。”说完扭头看了看里面，以专业的口吻称赞到，“这里的建筑虽然年代久远，但质量挺好的，起码能抗八级地震！”
　　再次出发后，山间的道路明显变窄，有的地方仅容一辆车通过，所以司机只能放慢速度。就这样走走停停，又过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到了泥石流发生的地点。车远远的停了下来，前面已经停了不少警车和救护车。
　　原本高高的山头好像被削去了一块。窄窄的道路上满是红色的泥土和乱七八糟的石块，夹杂着树木和植物，一片凌乱。很多穿军装的人在来回穿梭，几台挖掘机上上下下忙碌不停。
　　朱阁铭环顾了一下周围的情况，顾不上交代安晴，便直奔一位正在指挥挖掘的人走去。他应该是救援队伍里面级别最高的，肯定最了解这里的情况。那人听朱阁铭说了几句话之后，表情严肃的指着一处挖掘点说着什么，看朱阁铭点头，就直接带着他向那个地点奔去。
　　安晴很想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又怕知道结果是自己不想听到的。内心踌躇着，双脚却又不由自主向他们去的方向走去，小腿隐隐有些打颤，全身的力气好像瞬间被抽空。
　　脚下是松软泥泞的红色黏土，每走一步鞋子都深深地陷进去，土中隐藏着大大小小的石块，踩上去硌的脚疼。渐渐的，安晴可以听见两人的对话：“……你确定他那辆车也是黑色的吗？”
　　朱阁铭表情凝重：“没错，肯定是黑色的！如果真是这辆车，那……他生还的几率有多大？”
　　“几乎为零！这里没有任何支撑物，等于完全被埋葬。这种红色黏土透气性差，里面不可能有空气，如果真被掩埋十几个小时，里面的人即便没有受伤也躲不过缺氧窒息……”指挥官指着一个已经正在挖掘的深坑和朱阁铭分析着。
　　挖掘机下，果真露出一辆侧翻的黑色车子，上面满是泥土。因为不能确定哪个地方有人，所以挖掘机不敢挖得太深太快得很慢，每一下都小心翼翼。
　　安晴腿一软，伸手抓住朱阁铭的胳膊，指着那辆依旧掩埋在泥土中的车，牙齿忍不住打颤：“朱阁铭，你告诉我，那里面真是秦若松吗？”她最最希望听他毫不在意的回答：怎么可能？绝对不是！
　　可朱阁铭却皱着眉给出了她最不想听到的答案：“车子好像是……等挖出来之后再确定吧！”
　　安晴的身子摇晃了一下，感觉心脏不由自主地往下沉：“朱阁铭，他怎么可能会被埋在这里呢？他……他的骨折还没有完全愈合……你别骗我了，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朱阁铭欲言又止，看了一眼安晴紧紧抓着自己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将注意力全部放在那辆黑色的汽车上。
　　渐渐的，汽车玻璃露了出来，是私密性很强的黑色贴膜。朱阁铭摒住呼吸伸长脖子向下张望，紧张地后咽了一下口水，转身看向旁边指挥的人：“同志，车门露出来了……车型很像！能不能先撬开门，看看里面……”声音里有嘶哑，不甘和挣扎。
　　负责指挥的军人思考一下，招呼旁边的人：“小王，你先下去看一下，能不能看清楚里面的人员情况！”
　　“是！”另一位军人应了一声，矫健地跳了下去。
　　朱阁铭忘记安晴正紧紧抓着自己，也跟着向坑中冲过去。一直魂不守舍的安晴猝不及防，被带的跪倒在泥地上。那个军人和朱阁铭奔向车子，接着一下一下扒去玻璃上的泥土，然后眼睛贴在玻璃上向里望……
　　安晴眼睛紧紧盯两个人的一举一动，手脚已经冰凉到麻木，血液好像已经凝住了，连心脏都忘记了跳动。不要！千万不要是秦若松在里面！安晴仿佛看到这样一幕：车门被打开，众人七手八脚拉出一具冰凉的躯体，秦若松冷峻的脸上，眼睛睁得大大的……
　　然后看见朱阁铭忽然转身，有些失望地摇摇头：“太暗，根本看不清里面。继续挖吧！”安晴这才觉得血液重新开始流淌，心脏开始扑通乱跳。自己好像虚脱了一样坐到泥土里，浑然不知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扶着地面，安晴缓缓站起来，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一阵风吹过，觉得脸上一片冰凉，伸手一擦，是不知不觉间流下的两行眼泪。
　　挖掘机继续小心翼翼地挖着。朱阁铭在旁边紧张的抽烟，安晴依旧一脸苍白，紧紧盯着挖掘机。渐渐的，车身露出来了，车牌上的数字渐渐显露出来……
　　安晴不敢去看车牌，忍不住紧紧闭上眼睛，用手掩住眼睛，转身踉踉跄跄地向后退去——却在下一秒突然被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蓦地睁开眼，看到的竟是——秦若松，活生生的秦若松！一脸的疲惫不堪，满是血丝的眼睛亮晶晶的，满含笑意。
　　安晴看看下面的车，又看看真实站在面前的秦若松，一付不可置信的样子。旁边的朱阁铭愣了一下，一阵风一样冲了过来。对秦若松又打又骂起来：“秦若松你什么东西啊！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吓死人的？开什么车不好，偏非开颜色那么大众的破黑色车……你说我特么前世欠了你什么啊，这样下去早晚要被你玩残玩死的……”朱阁铭打得毫无章法骂得乱七八糟，就像一个怨妇毫无形象可言。
　　秦若松伸出另一只胳膊用力拥住朱阁铭：“猪猪，好日子才刚开始，我怎么甘心这么死掉呢！只不过是提前了十几分钟，结果就捡回一条命。”
　　安晴使劲推开秦若松，弯腰去看秦若松的小腿：“你的腿怎么样，钢板没断吧？”想起自己在车上做的那个梦，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秦若松一怔，转身夸张地走了几步：“没事的安晴，我什么事都没有！看来你们医院的东西，质量很过硬啊！”
　　“秦若松，你没事就好。但这条腿术后时间太短，还是不要太用力。”说完转身就走，却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缓缓睁开眼睛时，安晴发现自己正躺在秦若松怀中。“安晴，没事了。刚刚急救队的医生检查过，说你是长时间未进食引起低血糖，加上过度紧张之后猛然放松引起的晕厥。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让你担心我了。”
　　安晴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秦若松，然后慢慢挣扎着站起来，推开秦若松就走。
　　秦若松双手抓住安晴：“安晴你怎么了？车子在那边，我们到车上休息一下好吗？”
　　安晴不说话，只是极力挣开秦若松的手，极力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脸。
　　秦若松有些发慌，双手扶住她的肩，想开个玩笑调节一下气氛：“安晴，你怎么啦？没能亲手从泥土里扒我出来，你是不是有些失望？”
　　安晴抬起头，滚烫的眼泪却不争气地争先恐后涌了出来：“秦若松，你是我所有病人里最难缠、最不讲理的人！从来没有任何一个病人像你一样让我不知所措，让我胆战心惊！但愿我从来没有认识过你……我不做你的责任护士了，你找院长投诉去吧。我要回家，朱阁铭你送我回去吧……”纠结了一整天，紧张了一整天，提心吊胆了一整天，看到秦若松安然无恙，安晴那根一直紧绷的弦“嘣”一下就断了！
　　秦若松手足无措，求助地看了看朱阁铭。后者抹了一把脸，耸耸肩，双手插在裤兜里，摆明了一副隔岸观火、静待好戏的样子：秦若松，你终于也有今天了，姑且看你怎么收拾残局吧！
　　秦若松赶紧抱住安晴，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安晴，干嘛又提责任护士，说好了做我女朋友的对不对？我知道你是紧张我是不是？别哭，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好不好？”
　　安晴停止了挣扎，依旧低声抽噎。
　　“安——晴！你看我都两天没合眼了。车被堵在很远的地方，我在这种泥土中一步一步地走了一个多小时，就为了早点赶回去找你……我的腿，哎呀腿痛！”
　　一直看戏的朱阁铭瞬间石化，差点没被口水噎死：该死的秦若松，你还会撒娇卖萌啊？连我都以为你真的是谦谦君子看来真是瞎了狗眼……你是有多闷骚才能把自己掩藏的那么深？不过朱阁铭还是默默为秦若松点了八百个赞：不愧是多年拼杀历练的人，第一次谈恋爱就能无师自通、不顾个人形象使出这种必杀技，看来也是蛮拼的！
　　安晴用手背抹了抹眼泪，低头就去抓秦若松的裤管，不放心地连声追问：“真的啊，痛了多长时间了？你这条腿有没有崴到？是钝痛还是像针扎一样的痛你能描述一下吗？让我看看有没有畸形……”声音中有毫不掩饰的焦急。
　　秦若松一把拉住安晴：“那个，呃……好像也不是那么痛，可能就是走路时间太长了。”扭头招呼看戏看的目瞪口呆的朱阁铭，“走吧，先找地方休息一下，让我吃点东西，然后慢慢说给你听好吗？”
　　然后一手揽住安晴的肩膀，边在她耳边低声解释边拥向车子走去……
　　朱阁铭果断地在风中凌乱了：什么见色忘义、重色轻友啊这些词语，不就是为现在这种情况准备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