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松亦流年》桐娘

13、庐城

　　庐城距凤城有一千多公里，是南方的一个小县城。地处群山深处，层峦叠嶂，风景秀美。
　　秦若松和安晴表白之后，第二天一早就出发了。傍晚时分，轻车熟路的来到一处高墙之下。门口一块白底黑字的牌子，上面写着几个简单的字：庐城监狱。
　　秦若松站在门外，抬头望着高墙，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已经九年了！九年中，自己每个月都会来这里，有时是带心理医生，有时是带律师，更多时候是自己只身前来；或者是劝慰，或者是倾听，更多的时候只是两个人沉默相对……不管怎么样，这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他将会彻底告别这个地方。所有的一切，都将重新开始，还有……安晴！想起安晴，秦若松的表情一下温柔起来：安晴，安晴！仅仅是名字已经如一缕阳光，使自己那封闭多年的心感受到纯粹，明净和温暖。
　　昨晚看了她空间里所有的东西。这个如水一般纯净的女子，连烦恼都那么可爱：要么为新入院的病人太痛苦自己束手无策而苦闷，要么为技能操作考试没拔得头筹而懊恼；有时候为不想继续吃面条却懒得做饭而纠结；有时为父母唠叨赌气顶嘴……这样想想就忍不住嘴角含笑！如果今天和他说起安晴，他肯定也会很高兴。毕竟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认为是因为自己才误了秦若松的幸福！
　　监狱接待室，秦若松拿着电话，语气有些着急：“……我已经做好一切准备了，房子、家具、装修，所有一切都考虑到您的喜好和习惯……甚至工作上也都已经安排好了。现在您说不打算回去……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玻璃墙对面的男人大约五十多岁。头发花白，脸部轮廓硬朗，五官深邃清晰。多年的牢狱生活在他脸上刻下沧桑的痕迹，太多的磨砺使他变得沉寂而内敛。
　　“我知道小松，这些年你吃了很多的苦，也为我承担了很多本该由我去承担的东西。”说着，眼中微微有亮光闪过。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说：“但凤城，我是再也回不去了……”
　　“为什么回不去呢？所有事情我会按照您的意愿处理好，绝对不会干扰到您以后的生活。过去的那些不是说好了让它留在过去吗？”
　　“怎么才能‘留’在过去呢？小松，我想回老家，回到从前和你妈生活的地方。那里清净没有纷扰，心静。”是的，那里除了纯净美好的回忆，再没有不堪回首的往事。
　　“爸！”秦若松把手放在玻璃墙上，很急切地问：“您还是不能释怀吗？所有的一切都过去这么久了，您也惩罚了自己这么多年，足够了！……原谅自己吧爸，彻底忘记过去，好好生活！”
　　“我也想彻底忘记，可那些已经发生的事却是谁也无法挽回的。”秦墨脸上平静如水，声音中却多了几分无奈和对命运的屈从。
　　秦若松赶紧转移话题，实在不想让他走进那段不堪的回忆：“好好，爸。那就按您说的，出去后先回老家住一段时间，然后再做决定。我今天先找人去收拾一下老屋，顺便也回老家看看。另外，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您。我……谈、恋、爱、了！”
　　秦墨一愣：“真的吗小松，你终于找女朋友了？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儿，漂不漂亮？性格怎么样？好吧，不管怎么样，只要你喜欢就行。你都三十多岁了，千万不要再错过啊……”
　　秦若松忍不住笑了，“爸爸！您放心吧！那个女孩子很真，很纯，很……”脑子里想起那个反应弧超长的女孩子，好像每次都被自己激到乍毛的边缘，每次又能好脾气地忍住……嘴角的笑意变得更深，却连自己都没有察觉：“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女孩子，从来没有人能走进我心里。我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恋爱了……直到见到她之后，我才知道自己不是不喜欢女孩子，而是因为她一直没有出现，原来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等她！”
　　秦爸爸看着处变不惊的儿子变得像个正常的情窦初开的大男孩，心里觉得欣慰极了，连眼眶都变得有些湿润：“小松，这些年除了你妈，我最难以面对的就是你了！如今总算能有让你心仪的姑娘，我也放心了，……不过，你有没有把一切都告诉她，包括我所有的事？”
　　“爸，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处理！”秦若松表现的信心满满，只是眼底隐隐闪过一丝担忧：该不该把‘一切’都告诉她呢？
　　……
　　这天下午，安晴巡视完自己组的病人之后，来到护士站。刚端起水杯，就听见正在做出院病人回访的阿玥自己嘀咕：“奇怪，这个秦若松电话怎么老是打不通？……”
　　安晴心里一凛：已经三天了，他明明说过，两天就会回来的……忐忑着凑过去问：“玥儿姐，你联系不上他吗？手机是关机了？”
　　“不是，就是没有信号，提示无法接通。对了晴儿，这个超级帅哥好像是你分管的病人吧……”阿玥一边翻看出院病人通讯录，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安晴说着话，“按说他应该是行情超好的男神级的人，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老婆孩子……据说现在越是优秀的男人，越容易喜欢男人，他不会也这么潮吧？……这里有第二联系人，打给他试试！”
　　阿玥正准备拨电话，专用的回访手机响了：“喂，你好，凤城中心医院骨科病房……什么，患肢又肿了？术后两周不应该再有肿胀了……你稍等，你主管医生是谁？我让他接电话……”说完拿着手机急匆匆去了医生办公室。
　　安晴望向通讯记录。一直无法接通？会是什么情况呢？翻出秦若松的电话拨了过去：“……您好，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机械的女声响起，让安晴心里一滞。皱着眉头，纤细的手指在出院病人通讯记录上滑动：第二联系人，朱阁铭。
　　——或者，应该打给他试试？
　　犹豫再三，安晴还是拨通朱阁铭的电话：“你好，我是中心医院的安晴，秦若松的责任护士。”电话一接通，安晴就忍不住先做了一下注解，“今天我们做出院病人的回访，他电话打不通。”
　　电话中停顿了一下，接着传来朱阁铭痞痞的声音：“哦，责任护士啊……安晴咱们还在一起吃过饭呢！话说这些年能让秦若松挂念的人可真是寥若晨星啊，你中奖了安晴，我跟你说他对你可绝对是来真的……哎哎好好，说正事儿！他……没告诉你去哪里吗？”
　　“他只是说要出差，过两天就可以回来，可今天已经三天了……”
　　“嗬！秦若松这么快就开始向你报备了？”语气中满满的全是调侃。不过看来，还是没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安晴。
　　安晴语结。有些喏喏地说：“哪有，只是吃饭时顺便说了一声。他手机无法接通，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他应该是回老家了。”顿了一顿，朱阁铭解释到，“在Z省的庐城。那里地处群山深处，手机经常会没有信号。”
　　“哦，这样啊，我们只是想回访一下他的恢复情况，那……等他回来再说吧，再见。”安晴知道了原因，心也就放了下来。又觉得有些奇怪：回老家？庐城离凤城那么远，他干嘛不把家里人接过来一块儿住呢？
　　“喂喂，等等！”朱阁铭的声音高了起来， “安晴，这是你的手机号对吧？我记下了啊，以后……我们之间会有非同一般的关系，会经常打电话的。”明明是很正常的话，可用朱阁铭那种特殊的语气说出来，总感觉怪怪的。安晴忍不住冲着手机撇了一下嘴，默默挂了电话。
　　没想到朱阁铭真是乌鸦嘴。半夜果真开始给安晴打电话了。
　　凌晨两点多，安晴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熟睡中的安晴吓了一跳，以为是病房出了什么紧急情况，跳起来看了号码才稍微放松。
　　“你好……”几乎就在安晴接通电话的同时，电话中就传来朱阁铭的声音：“安晴，庐城——就是秦若松老家——发生地震了，而且还发生了泥石流！”
　　安晴脑子里一激灵，瞬间一片清明：“秦若松，老家地震？你是说秦若松现在的地方发生地震和泥石流了吗？有没有和他联系上，他现在怎么样？”
　　“秦若松现在在震区，目前联系不上。”声音一本正经，带着从未有过的严肃。
　　安晴一下子呆了，愣愣的半天没有反应。地震，泥石流，怎么会？
　　“可是……朱阁铭，那，那怎么办？”大脑像短路一般一片空白。
　　“我已经联系了司机，现在马上去他老家。”朱阁铭试探地问了一句，“你……”
　　“我正好明天休班，我跟你去！”安晴不假思索。
　　“那好，你多带件衣服，山里比较凉。告诉我你的详细地址……好，半个小时到。”朱阁铭沉着冷静地进行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