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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京城过小年有放鞭炮的习俗。
      第二天清晨,焉白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外头爆竹噼里啪啦的声音已经不绝于耳。华云穿着厚厚的夹棉袍子进了门,将盛满热水的铜盆放在架子上,预备着伺候公子起身。
      “公子,该起床啦。今个儿可是小年呢,你听听外头放鞭炮的声音,别人都用过早饭了,你却还没起身。”华云咯咯笑了。
      小年。鞭炮。
      焉白半梦半醒之间突然睁开了眼,怔怔的坐了起来。
      “今天...是小年?”
      华云正背着身子站在柜子前给他找干净衣服,并没有发现焉白神色异常的样子。只是笑盈盈的说,“可不是,一大早前面楼里就有人送来几挂鞭炮,让等会公子用早饭的时候点一挂,驱鬼镇邪,大吉大利。”
      焉白面色苍白,竟是一撩被褥下了床榻,赤足站在了地上。
      就要过年了,公子的衣服却都是浅色的,等这两日雪停了,便做两身喜庆的来穿。华云暗自思量着。心里虽然这般想着,却只能先从柜中取了件绣红梅的浅粉色锦缎袍子来。他把衣服抱在怀里正欲转身,只听碰的一声。呼啸的北风已经夹杂着冰凉的雪花呼呼的刮了进来。
      衣襟翩飞的焉白站在窗前,一双瘦骨嶙峋的手紧紧扣在窗子上,仿佛带着切骨的恨意一般,将那木窗抓出长长的印子。微微垂下的双睫半遮半掩之间,似是隐隐蕴藏了几分杀意。他的长发被寒风迎面一吹,在身后肆无忌惮的狂舞着。一时间衣襟狂舞长发飞扬,迎着寒冬腊月的鹅毛飘雪,竟活脱脱是广寒宫上凌风起舞的仙人。
      “六年了,到今天...竟整整六年了。”焉白喃喃道。他的眼睛里蒙着一层薄雾,仿佛烟雨江南暖烟笼罩下的桃花。只是这桃花开的盛,开的轰轰烈烈美不胜收,也就难免凋谢的快,凋谢的格外残败。
      华云被冷风一吹,这才慌了神。慌张间快步跑过去,一下子将锦袍兜头披在焉白身上,就要用身子挡住冷风。一张清秀的小脸不知是吓得还是冻的,一刹那间竟面无人色。
      “公子!公子!怎么了?是不是华云说错话了你病还没好,怎么能吹风呢!”
      焉白一向病弱,此时不知哪来的力气,竟一把将华云推开,伏在那窗台上不动了,只一个劲的咳嗽了起来。华云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眼泪已经掉了下来。忙抓着衣服往他身边爬去。
      “公子!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要仔细自个儿的身子,别再吹风了!这冬天的风这么凉,你的身子怎么受得了呢?再大的事,也没您的命重要呀!”华云说着说着已是嚎啕大哭。“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快来救救命呀!”
      只见他跪坐在地上,一双手仍抓着木窗,显然已经脱了力,脸垂在窗台上似没了气息。飘扬而来的雪花落在他额头上,竟没有丝毫融化,想来那肌肤怕是比冰雪还要冰凉。也许是风雪夹带的寒气扑到了脸上,焉白连腮上竟也是湿津津的。
      华云咬咬牙,一头撞在焉白身边的铜鼎上,血登时便眼角淌了下来。
      “公子要怪就怪华云吧,无论如何,华云实在看不得公子自个作践自个。就是天一样大的事,也比不得公子的命重要!”华云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立时便上前作势要关窗子,风雪这样大,他使了全身的力气才关上那窗户。他立刻又将焉白半揽了起来,抱到床上去。
      焉白身上只穿了一层单薄的睡袍,被风一吹哪里还有暖意。往床上一躺,明明已经没了半分生气,跟死人没甚么区别了。脸颊苍白的像纸一样,眼睛阖着,连睫毛上都夹了碎雪。
      华云一看,腿就软了十分。哭已是哭不出来了。只张着嘴,昏沉沉的发了懵。
      门突然响了一声,玉娘走上前也吓了一跳,脸倏地沉了下来。若不是她担心有人闯进来闹出什么事,而让人守在小楼前的话,恐怕连人没了她都不知道。
      玉娘气的砸了手里的暖炉,脸黑沉沉的,显然是怒火极盛。
      “这前几天还好端端的人,今天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华云,你倒是给我解释清楚!你家公子是出了甚么事?”
      华云仿佛傻了,只是跪在床前仰着脸呆呆的看着玉娘,手还握着焉白冰凉的手指,企图将自己身上的温暖过渡到他身上。
      玉娘见他额角破了,血潺潺的往外淌,又见他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似是有些不忍心责怪他。强压着怒火转身出了门,冲着门外的小厮骂到,“一群没用的东西,让你们好好守着,听到什么不对的动静就快点来报,你们却是群痴傻的!”
      几个作小厮短衣打扮的汉子不由得有些惊慌,却又有些不甘心的道,“今日是小年,到处都在放炮仗,屋里的声音就听不大真切。只瞧见寒冬腊月的竟开了窗户,若不是那纱帘飘了出来,我们又如何得知呢?”
      玉娘又急又气,恼的又砸了些门前架子上摆放的插花瓷器。刚才她来的时候便觉出有些不对劲,早早的差人请了大夫来,不知是不是雪天路滑,竟还没到!一股子邪火,烧的她肺都要炸了,连声骂那几个汉子,又骂那去请大夫的人。
      正恼火着,只见一个作侍者装扮的人,带着一个五十上下的郎中姗姗来迟。玉娘顾不上骂人,急哄哄的把那郎中请到了屋里。
      只一会功夫,焉白就发起烧来,脸上似染了红霞一般艳丽。身上也烫的厉害。华云给他解了湿衣服,试着伸手摸了摸他的身子,竟然热得烫手,像能灼伤皮肤似的。
      那郎中进了屋子,见焉白这般模样,不由得一惊。生的这么端正漂亮,一定是男孩子。
      玉娘心烦意燥,看着此刻的焉白就仿佛看到了一大堆白花花的银子长了翅膀快要飞走了。
      “李大夫?可还有救?”玉娘试探着张口问,小心翼翼的生怕那郎中回她一句没救了。
      那郎中暗自思忖,镇定了一下,这才开口道,“还不算最糟,这位公子虽有旧疾,不过先前应该服用过珍贵的良药,虽不知是什么,可必定是温补的药材,公子的病本应痊愈。现在急火攻心又受了这么严重的风寒,那旧时的病症一时间便复发了,且来势凶猛。所以现在发起了高烧。”郎中怔了怔,似是有些不忍心这么年少美丽的男孩香消玉殒,静了静又道,“只是现下并无旁的办法。只能开了药,三天之内若能退烧,便无大碍。若不能,恐怕...”李大夫不再多言,低着头写了方子。玉娘吩咐人去抓药,又遣人送郎中出去,吩咐他不可多言。
      华云时刻守在床前观望着焉白的动静,药熬好了端进来,他端着碗亲手喂,只是焉白昏迷着,那药却咽一半吐一半。只是华云却不嫌麻烦,见焉白喝的下药,心里就舒坦的多。额头上的血滴在了被子上,都没有发觉。
      玉娘不知想了什么,站在床前低头看了焉白好一会儿,见焉白这幅时刻就要魂断九天的模样,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终于咬咬牙出去了。
      不知为何,华云心里咯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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