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白》澜九

4、第 4 章

　　关门五天的明月楼终于开始营生了，并且还挂出了新的空白头牌。
　　这一张没有刻字的玉牌，虽然没有指明是哪位佳人，可大家的心里却都跟明镜似的。一众权贵一下子又跃跃欲试起来。京城中刚刚有些平静的势头，这一下子却是要风云再起了。
　　有人当晚便造访了明月楼，安国公世子沈漠容便是其中一位。
　　说起这沈世子，那可是大有来头。沈漠容之父沈常卫乃是这楚国功臣。
　　当年赵国三十万敌寇来犯，沈常卫获封镇国将军率二十万兵士誓死保卫楚国边境，大敌当前，一封名为沈氏一族家训的遗书秘密送往京城沈家。并意外见光于世。遗书中只写了这样一句话，“吾沈氏子孙后代，须知承恩于皇家，必誓死效忠楚国，宁死不做偷生苟且之辈，若违背此家训，便非我族之好儿郎。”后来沈常卫凯旋而回，楚孝帝大为欣慰，亲自拟旨封赏沈家。自此沈氏一族便有了世袭爵位，沈常卫也因此获封安国公。楚孝帝驾崩后，现任皇帝为笼络安国公沈家，便迎娶了安国公膝下的唯一一个女儿沈妙容为皇后。自此沈家桃李可谓满天下。
　　如此，这沈世子有一个当了皇后的姐姐，又有一个身为国公的父亲，可不是想横着走就横着走吗？市井之地不少孩童戏语，这沈家人可是属螃蟹的!
　　此时明月楼正楼三楼的雅室里。沈漠容半倚在贵妃榻上，阖着眼听曲。
　　坐在不远处弹琴的扇玉，正是年前刚挂牌的头牌姑娘，生的清丽如出水芙蓉，又如美玉莹光,神若秋水。一头青丝挽了高高的美人髻，插着镶着珠玉的流苏穗子，看着便叫人赏心悦目。
　　这明月楼里有三种伎子，最擅风花雪月的，便是只卖艺不卖身的艺妓。就是扇玉这种，长的花容月貌，又能弹琴作画，写诗对句的。
　　这两人一个弹琴一个听琴，倒是好不风雅。
　　这时门忽的被人一把推开，沈漠容脸上露出笑意来。然，并不刻意去看。
　　来人长了一张雌雄莫辨的脸，生的仿若醉眼含春。正是十天前才挂了牌的屏玉，到现在还热乎着呢。只看屏玉这一张艳冠京城雌雄莫辨的脸，他也是担得起这明月楼头牌公子的身份的。
　　沈漠容素来喜欢千娇百媚的美人，这屏玉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娇媚无骨入艳三分。纵是圣人与他对视一眼，也要被他拽入这极乐的销魂地狱，可是正对他的胃口。于是宠在手里把玩，却是有了好几年的光景。
　　屏玉一见沈漠容，就巴巴的迎了上来，粉嫩的嘴唇微微的撅着，似有几分不满。沈漠容心中暗叫不好，这屏玉素来是个爱争风吃醋的。他这时若是问那事，恐要惹的不快。
　　可若是平时，这安国公世子还可好好欣赏一番。只是这几日竟是四处盛传明月楼里藏了位不同凡响的仙子，生的冰肌玉骨，着手便酥。沈漠容被流言撩的坐不安生，吃不下睡不着的。这不就来探探虚实了吗？
　　扇玉是个心中有计较的，一眼就看出这沈世子别有所图，便暗里偷偷的笑了笑。又是一个望风而动的！屏玉却不若扇玉心思缜密，只变着法子的取悦沈漠容。这楚国繁盛，后院豢养男宠的王公贵族多了去了，楚国不忌讳这个。只要不放到明面上，你来我往的，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屏玉不敢想光明正大的登堂入室，只求有个栖身的金窝银窝，让他吃穿不愁一生荣华。到底是个娼妓，又能风光几时呢，还是要安安稳稳的找个下家。
　　屏玉是个一心想攀龙附凤的，又有幸生的艳冠群芳，更是想着往高处爬。而这安国公世子身份尊贵，长的高大英俊，便是屏玉一心倾慕之人了。这几日京中流言四起，都传明月楼里藏龙卧虎，进了个不似凡尘烟火气息的少年。只是屏玉一直待在楼里，却并未见过传言中的这个少年，哪里肯信有人生的比他还要好。就算是扇玉，也不过与他平分秋色罢了。
　　沈漠容知道屏玉平日里爱穿水蓝色裹肩短衫，外罩灰色貂皮小衣。正巧今年番邦上供了些上好的貂皮料子。摸起来油光水滑甚是漂亮。沈漠容就像姐姐讨要了一些来，按照屏玉的尺寸裁了件大衣来。手笔阔气的惊人。
　　屏玉一瞧，那盛衣服的盒子质地甚好，隐隐散发一缕古檀香气。再看那衣服，映在烛火下更是华丽异常。心下暗一思忖，不觉得便喜笑开来。可知道，难得的却是这份心思。
　　见屏玉笑了，安国公世子坐不住了，一双眼睛带着轻佻似有似无的在屏玉光滑的肩上滑过，说道“听说楼里来了个新人？”安国公世子伸手在屏玉光滑的皮肤上轻轻地揉了揉。
　　屏玉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原来沈漠容也是为这事来的。
　　屏玉哀怨的看了他一眼，拂开他的手转身背对他坐着，眼圈竟是红了。
　　扇玉见屏玉这个样子，心里清楚他是伤了心了，这几日一而再再而三的有人来楼里打听这档子事，哪里把他这个头牌放在了心上。如今好不容易等来了心上人，竟也是为探虚实而来的。真真是无情，让人伤心。
　　扇玉笑盈盈的说，“我们屏玉生气了，沈世子还不赶紧的哄哄。若是屏玉不解了这口气，楼里哪个敢告诉世子爷呢？”
　　沈漠容看屏玉背着身子，香肩颤抖可爱极了，竟连心肝都要酥了，忙低头向佳人赔笑。却见屏玉猛的转过身，眼里含着泪，娇喘嘤嘤，那里还想得起旁的事。只恨不得将他搂在怀里亲上一亲。
　　屏玉道，“那是个甚么东西？怎么他一来你们就都看不见我了？且不说未见着他是个圆的扁的，就算是见着了，你难道喜欢他还要越了我去不成？若是一个个的都想着他，往后就不要再来找我。屏玉虽说入了娼籍，可到底也是个要脸面的。赶明儿我就去回了玉妈妈，这劳什子头牌我再也不要做了！”屏玉到底是个单纯无城府的孩子，只十六岁的年纪，这几日受了这么多忽视，恨不得将火气全都发泄出来，哪里像扇玉一样懂得隐藏呢。
　　对屏玉来说，扇玉就是他的姐姐，自他进了楼，扇玉就格外优待他。在姐姐面前自然是不用隐藏的，而那安国公世子又是情人，在情人面前他却只想将自己几日受的冷待都说出来。巴巴的盼着有人来给他撑腰。
　　沈漠容最见不得屏玉这幅委屈模样，一看见就像被人勾了魂似的。他虽是爱好收揽世间美色，却找不到别个像屏玉这般的。屏玉虽爱荣华富贵，却也是一心依附于他，他又怎会不知道呢。从他生下长到今日，所有人都把他当做宝贝一样惯着，父亲母亲姐姐，无一人舍得骂他一句。他却知道自己是依附着安国公府活着的，可是屏玉却一心想依附于他。他就是屏玉的大树，能为其遮风避雨的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