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凤九》花凤九

7、第7章 帝王之术

　　丫鬟翎儿只觉得自家主子今日自从得知皇上回宫之后似乎比往常还更加的忧郁了一些，又了解她执拗的性子，于是也就不好再劝她去给皇上请安。便满腹疑惑的进屋去给她拿了毯子盖在腿上，到底也是春寒料峭，贤妃身体又一向不太好，如今还是要小心伺候。
　　突然一阵微风吹来，院子里的几棵桃树上刚长出来的几朵花被吹落到了地上。陈氏女站起身来，素色的罗裙更显得她身量清瘦，削尖的下巴凹陷的两颊，除了那双还泛着亮光的眼睛还带着微弱的活力，只怕她就要被当作死人一般看了。
　　似乎是得了什么神灵的开解，贤妃突然之间像是放下了什么。在院子里和着飘落的桃花瓣翩翩起舞，美得叫人迷醉，她就像是花丛中的妖精，却又带着圣洁的冰冷之意。就连来传旨的全福都不敢出声打断。
　　过了好久，贤妃终于停下，一回头刚巧看见众侍卫站在门口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将他们请进院中，贤妃招呼道：“全公公，您怎的来了这里，快快请进。”
　　全福也从来都没有见过贤妃如此开怀的样子，往日里这个阴郁的女子一向是不被人看好的，只是不知道万岁爷究竟是为什么似乎对她青眼有加，她刚进宫的时候上来便是给了个正二品的妃位，结果不到半年便又升了位分成了贤妃。如今看来，皇上就是皇上，当初众人都不觉得这陈氏女有多出众，这会儿看来却是众人肤浅了。今日的贤妃恍若谪仙出世，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叫人不敢逼视的神圣之气。连他也不禁微微低头，客气道：“扰了娘娘雅兴是咱家的不对，先给娘娘赔礼了。”
　　贤妃笑着答了：“公公可别这样说，您既然来的我这里，定然是有什么要事，怎好说是打扰。公公请到屋里喝口茶水吧。”
　　全福可是不敢答应，赶忙把差事办了才是正经。于是摆摆手，清了清嗓子朗声道：“皇上有赏——今日赏贤妃娘娘南海珍珠八十八颗、雪段二十匹、流云金步摇一对、翡翠玉佛一尊、暹罗进贡玉石两箱……”
　　贤妃站在一边听着全福还在念着清单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虽然断定自己自进宫以来没出过什么大错，可她也没立过什么大功，皇上这般赏赐倒是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待那长长的单子终于念完，宫人们将东西一台一台的往屋里送，贤妃才低声问全福：“公公可知皇上因何赏赐？”
　　“奴才今日就跟您撂个实底儿，皇上今日赏了三宫六院，几乎所有的小主都是有的，可是唯独娘娘的赏赐是最多的。您啊，就把心搁肚儿里，皇上赏赐自有他的道理，咱们虽是不敢胡乱揣度圣意但是这到底不是坏事就是了，娘娘还是莫要忧心。总归您的赏赐是宫里头的头一份儿，足见皇上对您的宠爱。娘娘就踏实的收下吧。”
　　贤妃听他这样说了心里稍稍踏实了一点，面色沉静的行了礼，温声道：“臣妾多谢皇上赏赐。”
　　全福满意的点点头，点齐了众人，吆喝道：“你们几个，都利索点儿，待会儿我们还得去路贵妃那呢！”
　　临走又跟贤妃打了招呼：“娘娘好好休息，奴才们这就走了。”
　　“公公慢走。”
　　“主子，皇上果真对您宠爱就加，这才刚回来就赏了您这么多东西，竟还是赛过了贵妃娘娘的呢！”待人走后，翎儿凑到贤妃身边，想着方才全福念礼单的时候的样子心里就高兴。
　　往常这些个宫人们总是觉得贤妃娘娘对皇上从来都是不咸不淡的态度，也不曾得圣宠一时，私底下都说她是凭了娘家的关系才得了贤妃的位子，便是打心眼儿里不曾正眼看过她。如今这比别人长出一半的礼单摆在那，倒是不怕再有人眼珠子朝下！
　　“哎，你可小点儿声！”贤妃拉着她往屋里走，心里还是惶惶的，“莫要在人前净出风头，你须知道，皇上的宠爱谁都不能独占一时，更何况是痴心妄想能得圣宠一世。你总还是这样看事情没个透彻。你当这皇上的赏赐真这么好拿？若不是为了制衡，他怎会如此。”
　　“制衡？”翎儿只是一个丫鬟，平时跟着陈氏女这么一个无欲无求的主子，过的日子自然也是风平浪静，对于皇帝的什么权衡之术不懂也是正常。她眨眨眼，倒是天真，见主子似乎是在想事情，也就不好再去打扰，只是暗暗瞧着皇上赏来的那几箱子宝贝替自家主子高兴。
　　那边全福完了任务回去交差，只是这后宫里却炸开了锅。
　　宫里宫外谁不知道这皇家后院儿里就属路贵妃最是得宠，在后宫之中最是位高。如今这是还没立后，众人心中便已然认定了这路贵妃就是皇后的不二人选。
　　如今，皇上却突然又对一个从来都是清汤寡水的像是花瓶一样的妃子来了兴趣，倒是叫人捉摸不透了。
　　咸福宫里，路贵妃咬碎了一口银牙，气的摔碎了一套青花瓷茶碗。
　　“如今我路家是越来不得皇上待见，照今儿个的情形看来，恐怕是连太后都未必是站在本宫这边的。都是父亲，硬要多事，如今怕是被皇上看出什么来了，才会如此待我。倒是白白叫那陈舒歌捡了个便宜！”
　　眼瞧着主子气的连午饭都没吃，咸福宫里的大宫女寄春转了转眼珠子，思索着嘴里的话，对路贵妃说道：“娘娘莫恼，依奴婢拙见，皇上如今这样做，对那贤妃来说兴许还未必是件好事呢。”
　　听她这样一说，路贵妃来了兴致，追问了一句：“哦，这是怎么说的？”
　　“娘娘您想想看，这后宫之中可不光是她陈贤妃一个人，正所谓树大招风。纵使真要有人要跟娘娘您平分秋色，不管再怎么轮，也是轮不到她贤妃身上的，如今这情形，盯着她的人可是多着呢！”寄春说着也跟着咬了咬牙，仿佛这样便能替主子解了气似的，“如今咱们老爷在前朝也是顺风顺水，哪里还有人比得上咱们路家，您的娘家。咱们国公爷这回代皇上处理朝政自然也是劳苦功高，皇上心里又怎会不明白？不过就是不想再明着给路家太多的荣宠。咱在这个时候避一避风头也是好事。”
　　路贵妃听得她的一番开解也觉得有道理，认真的点了点头。
　　后宫里的人是各怀鬼胎，萧白玉并不予以理会，女人们总是会一有什么就闹腾上几天的，他倒是不甚在意，依旧安稳地坐在殿里批奏折。
　　全福从外面进来，低声回报道：“皇上，太傅大人来了。”
　　早先见得太傅大人没来上朝，便听说自打他被劫的那天回来他便病倒了，如今这会儿倒是过来了，萧白玉自然是不能怠慢。
　　“请进来。”
　　不多时，太傅大人便由小太监搀扶着走了进来。
　　“臣见过皇上，吾皇万岁——”
　　萧白玉拦住他的跪拜礼，叫人赐了座，见他脸色依旧泛着青，心知这几天老太傅也未必好过，缘着他是自己老师，心里倒是还有几分愧疚之感。
　　“太傅大人近来可还安好？朕回宫便听说大人生了病，不知现下情况如何，朕倒是叫人送了些药材过府，希望能对太傅的病情有所帮助。”
　　“老臣多谢皇上。”太傅大人眼瞧着皇上似乎并无大碍终于松了一口气，“臣如今已经好了，多谢皇上挂记。倒是圣上近来可好，前几日在集市上的那一场骚乱倒是更叫人忧心。皇上可是遭遇了什么？”
　　不想叫他太过担心，萧白玉给出了对外的一致说法：“太傅莫要担心，朕没事，不过是朋友跟朕开的一个小玩笑。他并没有什么恶意，只不过是江湖散人，不懂得朝堂之上的规矩罢了。倒是害众人受了惊吓。”
　　也不知是不是全然相信，太傅大人缓缓的点了点头。
　　知他此时前来自然是有事要说，皇上问道：“太傅近来可知朝堂之上情况如何？”
　　提起这事，太傅大人便紧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叹息道：“皇上这几日不在宫中，自然是不清楚，如今这朝堂之上几乎成了茂国公的一言堂，约有近半数左右的官员都被他拉拢，如今情况不容乐观。臣恳请皇上废除勋贵们的一切特权，架空他们的实权，如若不然，往后他们可能会更加猖狂啊。”
　　老太傅的情真意切他自然是了解，早先扶植这些王公贵胄多半也是实属无奈，萧白玉心中也是清楚，人心不足蛇吞象，人的贪欲总是像个无底洞。今日茂国公的态度他的看得分明，架空他们的实权这件事迟早是要的，只不过是时机的问题。
　　“改日着吏部尚书拟个章程出来。毕竟这些事不能操之过急，茂国公如今风头正盛，朕还是要徐徐图之。”
　　“皇上圣明。”
　　其实，这些事情萧白玉心中一早便有了计划，如今勋贵们凭借着自己在宫中的势力愈加的膨胀，虽然好在天子脚下，他们在京城里翻不出什么来，可是总也拦不住有什么裙带关系。若到时候他们把手伸向别处他反倒不好收拾了。
　　“太傅大人还有什么好主意？”
　　无论是在哪个朝代，总会有那么一个人或是一些事会成为禁忌。但是，往事总也是禁不住时间的拆解，萧白玉虽然心知有些事不能勉强，但是，眼下却是不得不去做了。
　　老太傅算是看着皇帝长大的，自然清楚他心里想的什么，深思熟虑之后便慎重的开了口：“老臣以为，当务之急，是要有一个能够与茂国公相抗衡的人，好加以制衡他以控制住局面。”
　　“太傅以为，此人应该是谁？”
　　“自然非九王爷莫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