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凤九》花凤九

18、第18章 诀别

　　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萧白玉望着殿门口，不知在想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说道：“朕早该知道，凭你的功力，区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又怎会用着到匕首……”
　　“皇上果然足智多谋。”
　　这话，便是十分的讽刺了。不再执着于那个问题，花凤九知道，不管再问多少遍也还是不会有答案的。他看似温柔如水，实则冷酷无情。那一双如星辰一般的眸子不知道要骗去多少人的心，他花凤九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是，却还是不肯死心，想知道他到底会狠心到什么程度。
　　“如果你和太后只能活一个，你会怎么选？”
　　“什么意思？”
　　“大劫将至，我的能力只能救一个人，活命的机会只有一次，我很好奇，皇帝陛下会如何抉择。”其实，本不想这样咄咄逼人的。花凤九觉得自己这一刻的脑袋是混沌的，他不知道接下来他要怎么走。是继续爱他、保护他，还是任凭他生死去留。
　　“你到底还知道什么？”
　　叹了口气，花凤九跟他提要求：“皇上，带着我微服出巡吧。”
　　换上了男装，花凤九第一次觉得不管自己是男是女都没有办法走进萧白玉的心里。这种感觉太糟糕了。但是却还是不能就这么放手，因为舍不得。
　　只要一想到这人可能会在战乱中死去，他的心就会有如车裂一般。突然又悲哀的想，这人是皇帝，若他死了，自己连殉葬都没有资格。
　　京城还是同往常一样的热闹，不管是在什么时候，街上从事人来人往，卖伞的小贩不必吆喝，那撑开的油纸伞上的图画足够让人们驻足。
　　花凤九看着那一柄天蓝色的油纸伞心里喜欢，那上面火凤的图案栩栩如生，似乎一个不小心它便要飞出去了。
　　还没等他说什么，一双青白的手已经将那把伞拿起来，细细端详，萧白玉冷不防说了一句：“很像你。”
　　“什么？”花凤九没听明白，那人已经掏出银子买下了。
　　撑开伞，头顶投下一小片阴影，花凤九抬起头，几乎是在和那火凤凰对视。
　　良久，他笑了，“既然你送了我这把伞，那我请你喝茶吧。”
　　京城里大大小小的茶楼数不胜数，但是最出名的还是要数茗香楼。
　　据说，这茗香楼是一个没落贵族开的，但是谁也没有见过老板本人，往日都是掌柜的一个人坐在台子后面低头算账。虽是如此，可是谁也没能在这块地方闹出事儿来，就连来砸场子吃霸王餐的都没有。
　　一进大厅，就听见那说书的一拍醒木，折扇一抖。霍亮的嗓门将声音传至厅堂里的每一个角落。
　　“呔，咱们今日就来说一说那前朝的奇谈轶事——”
　　叫小二在楼上找了一个刚好能够看清楚楼下的雅间，花凤九和萧白玉坐在里头喝茶。
　　“这儿的点心还算不错，我以前和师父们下山来的时候经常会来这里歇脚。”
　　萧白玉拈起一块酥饼咬了一口，“不如你做的。”
　　花凤九听得这话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之后笑得开怀：“哈哈哈，倒是没想到，玉儿也会说这样熨帖人心的话呢。我真是太开心了。”
　　两人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听着下面人说书。
　　“且看那英明神武的端庆王，一听说鲁国公这种种忠君爱国的事迹顿时是心潮澎湃。心说，那这人我可得好好的留着重用，啊呀，在我们的国家能有这样的贤臣实在是国之幸事、朕之幸事啊！”那说书的抑扬顿挫，把个前朝端庆王的心理活动描述的是活灵活现，可是话锋突然一转，“那位说了，不是有传言说着鲁国公是卖国贼吗，那皇上为什么还要用他？别着急，您听我慢慢跟您一一道来。
　　慢说这朝廷上下也并不是无可用之人，只是这大多数有才华、有学识的人都在观望，他观望什么呢？俗话说得好，良禽择木而栖，他们也得看哪，看你到底是不是个明君，值不值得他去追随。所以，但凡这端庆王一上朝，底下就没人言声儿。偶尔有那么一两个提出观点的，皇上一问，‘爱卿以为如何？’得来的全是‘臣附议’。什么意思呢，众大臣们谁都不乐意当那个出头鸟，一有点儿什么事都是人家说什么他就跟着说什么。这时间一长，皇上不干了。心说我这养着一帮官员全是吃干饭的？这可不行。回头一琢磨，这人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啊，你想，这要是国家的兴亡跟这些个朝廷高官有必然的联系那你在看他们谁还敢跟那人云亦云？还不都变着法子恨不能皇室永久不衰。于是这端庆王就开始选秀女，选的都是这些个高管家的女儿。你说这成了皇上的老丈人，他还能眼睁睁的看着皇室之中无可用之人？他能让自己闺女在宫里活活饿死？于是这些个大臣们就开始活动心眼儿了。而这位鲁国公的女儿就是端庆王的第一位妃子——成王妃。
　　这成王妃出身武术世家，那自然也算得上是女中豪杰，平时说话办事也不像寻常的女子小家碧玉似的扭扭捏捏的。人家是有一是一有二是二，就明白的说了，‘我就看上皇上了，你是让我进宫也得让，不让我进宫也得让。’最后磨得他爹没办法了，一看那怎么办哪，这要是不让地牌子进宫这就要出事儿了。最后鲁国公跟她明说了，说你要进宫也行，除非你是这端庆王的皇后，不然的话，想都别想。过个一年半载的，这皇上要是还没封你为后，你就得给我从宫里出来，哪怕以后出家去了庵子里也不许再踏进皇宫。
　　您看，这够绝了吧。那这成王妃最后当没当上皇后呢？告诉几位，没有。这又是怎么回事儿呢？这话要说起来还得是从端庆王称帝那时候开始，端庆王称帝，那么照理说这成王妃就理应是他的皇后，可是端庆王……这会儿得叫端庆帝了，他为什么没让成王妃当上皇后呢？民间有两种说法，一种是说这端庆帝看上了礼部侍郎的妹妹，所以没封成王妃为后；还有一种说法，说是这端庆帝在早先跟成王妃的感情已经淡了，或者说他就从来没对成王妃有过感情，娶她不过是为了让鲁国公帮他打江山。反正这两种说法都还有待商榷。但是坊间流传说更多的可能是第二种，说是这个成王妃啊，她是一厢情愿。结果这端庆帝到最后也没封她做皇后。所以，她就在皇宫里上吊吊死了。
　　这事儿鲁国公一知道了那还能行啊，我这独生女儿就这么被你给骗了，你不但没封她为后，还让她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丢了性命。于是，这鲁国公带着一路精兵直接杀进了皇城逼宫。这端庆帝实际上是死在了他的手上……”
　　那说书人还在滔滔不绝，花凤九这边已经喝光了一壶茶。
　　故事也听的差不多了，萧白玉当然知道他想要告诉自己什么。
　　“你也会来弑君么？”
　　花凤九一愣，“什么？”小二新添的茶水还冒着热气，花凤九手一抖，那壶嘴就结结实实的砸在了他的左手上，烫出一个水泡。
　　稳了稳心神，他反问：“如果我真是因爱生恨，要跟你同归于尽的话，你怕不怕？”
　　萧白玉发现，才不过短短几天，花凤九的眼神里就已经不再是那么纯粹、透明，那双眼睛里总是夹杂着许多的血丝，带着混沌的杂质一般。
　　“谈不上怕不怕的，总归是祖宗打下来的江山，要是在我手里弄丢了，就是泉下跟他们相见总也要备着一个不孝子的头衔。心里难安。你若想杀我倒也无妨，但是要等到我禅位之后……”
　　“我是没问题。”花凤九打断他，“只怕那些起了异心的乱臣贼子怕是等不了了。”
　　他不能跟他说的太多，就像路贵妃所说的那样，就算他跟皇上说的再多，他也不会相信……毕竟，他已经连续问了他很多次——
　　“玉儿，你可信我？”
　　他依旧是得不到回答。
　　于是，便干脆死了心。
　　花凤九站起身来，“皇上，我该走了。”
　　“你去哪里？”萧白玉突然有种感觉，如果这次就这么轻易的让他离开，就可能永远都不会再见到他了。
　　“总归我不会傻到再回大牢里面去了。”听到窗户外面有动静，花凤九抬头一看，“哟，下雨了呢。”他将刚才买的那把伞拿起来，“皇上乃万金之躯，自然是不能沾了这雨水。这伞，你拿去用吧。我走了。”
　　说着就要推门离去。
　　“等一下。”
　　身形一顿，“皇上还有什么事？”
　　“你要去哪里？”难得的，萧白玉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不确定的细微的颤抖。
　　没有回头，花凤九唇边勾起一抹苦笑，这人，问了又用什么用呢？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说：“自然是从哪里来便再回哪里去了。”一脚踏出门槛，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与他道别，“我走了，皇上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