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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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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决定去喝粥。
程晋北要了一碗香菇鸡丝粥,冉冉要了一碗黑米粥。
大概是因为店铺要打烊了,那粥分量特别足,满满一大碗端上来,米粒颗颗饱满发亮,看得人食欲大增。冉冉对食物的态度和金鱼一样,有多少吃多少,宁愿撑死也见不得有食物剩下,加上也确实有点饿了,结果呼噜呼噜把一大碗粥给喝完了。
程晋北就一直笑她,“还说不吃夜宵,结果吃的比我还多。”
冉冉一看他的碗,果然还剩下四分之一。
程晋北又说:“我没带钱,你去买个单。”
冉冉顿时就郁闷了,她被迫来陪吃陪聊,现在再来赔个钱她不就成三陪了?这不摆明了欺负老实人嘛。“你不带钱那还来吃饭?再说我为什么要帮你买单?”
程晋北倒出一根牙签来,一边剔牙一边说:“上回你打牌不是赢了钱吗,别小气。”
冉冉看着他剔牙的动作,只觉得这世界太不公平。人长得好看就是不一样,剔牙这种上不了台面的行为,程晋北都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演绎出一种潇洒来。
冉冉付完钱,回来恨声道:“下次要是再和你出来吃饭,我就跟你姓。”
程晋北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好啊,以后别人都喊你程太太。”
冉冉白了他一眼。
回去的时候还挺早,又吃得有点撑,两个人就沿着学校街道慢慢地走。
晚上风挺大,吹得街道两旁的树木哗哗作响。路灯昏黄,照得两个人的影子又瘦又长。这个点路上几乎没什么人,只有一只小猫悠然趴在砖石道路上,好像在晒着月光。听见人的脚步声突然爬起来,弓背缩腰警惕地盯着两个人看,一双眼睛泛着幽绿的光。
冉冉起了调皮的心思,存心想逗弄逗弄它,就慢慢走近了,故意重重一跺脚,吓得它屁滚尿流窜进灌木林里。
冉冉乐不可支。
程晋北有点哭笑不得,“你们女孩子不都爱摸一摸抱一抱这种东西,哪有你这样的?”
冉冉笑吟吟地说:“我就是个男孩子。你没见过我小时候,爬树偷鸟蛋,下河摸鱼,什么都干过。小学的时候还和男生打架,有一回满教室的追着跑,结果被凳子绊了个跟头,差点磕掉大门牙。”
冉冉说起她小学的时候总是很开心,眼里面笑意深深的。因为那时候真是好,天真无邪没烦恼,最大的忧愁也不过就是如何应付第二天的考试。五年级的时候她有三个特别好的姐妹,一个是她同桌,另外两个是她的前后桌班里人都称她们为□□。那时候叛逆期开始萌芽,四个人又都不是安分乖巧的女孩子,课堂上常常不听课,小纸条递来递去写写笑笑。
逢到去厕所做值日生,一呆就是一个早读课,玩得尽兴了才回到教室里。有一回把厕所的水槽堵住,放了小半池的水,然后一个个把脚伸进去,也不脱鞋,就让那鞋子湿了个透,再高高举起腿来看水从鞋子里漏出来。后来想想觉得真没意思,又脏又容易着凉。
可是那个年纪就贪图那种傻乐子。
后来意外得知学校有个古筝室,常年没人去,基本上已经荒废了,而且那钥匙由她们班主任保管,于是四个人就又动起了歪脑筋。那是冉冉在学校也小有名气,因为成绩好,又写得一手好字,还是学校广播社的小记者,所以老师都挺喜欢她。正好她也学过一点古筝,还有一张六级证书,就由她出面,死缠烂打从班主任那里借来了钥匙,跑到外面去偷偷配了一把。之后那古筝室就成了四个人的秘密基地,碰到不喜欢的复课就溜到那里去吃吃零食丢丢沙包,谈谈天说说笑,日子过得甭提多滋润。
其实现在想想还是挺心有余悸的,要是被老师抓住了肯定少不了一顿批评,指不定还要请家长帮助教训一通。
但到底是快乐的。无论如何那都是一段举世无双的好时光,而在那之后,冉冉就再也没碰到过那种朋友。可以一起逃课,一起做风铃送给喜欢的老师,一起坐在沙发上畅聊自己的人生理想。
冉冉还记得其中一个人的理想,说是要去有海的地方,离家越远越好还有海的城市。因为她父母关系不好,家庭条件也不好。那个家家都铺起了瓷砖地板的年代,只有她家还是凹凸不平的烂泥地。
小学毕业三个人还在同一所学校,但不在一个班,都被分到了不同的班级,于是再好的关系也都淡了,很奇异地就突然谁也不联系谁了,各自有了新的朋友。
还是觉得挺奇怪的,看起来明明是坚不可摧的友情,就这样被一面面墙壁给隔断了。
此后就杳无音讯,冉冉只在初二时听说那个要永远永远离开家的朋友中途辍了学,而她父亲也在工地施工过程中丢了性命。
回想起来真是梦一样虚幻的日子。
程晋北看她一副出神的模样,重重拍了一下她的肩头,吓得她浑身一震。不由没好气地问:“你想吓死人啊?”
程晋北哈哈笑,“我这是跟你学的,我替那猫报仇呢。”
冉冉又是气又是笑的,“你倒是个好心人。”
程晋北问她:“你刚刚想什么呢,一脸呆样的。”
“你才呆样。”冉冉顿了顿,又说,“也没什么,就是些往事,那时候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的。你有什么好玩的往事吗?”
“我?”程晋北想了想,说,“我就记得北京风来,满杨树的塑料袋。”
冉冉知道他是故意的,她用了句歌词,他就也卖弄一下肚子里的墨水,但也因此对他刮目相看,“想不到你还读冯唐,我还以为你连《三国演义》都没读过。”
程晋北说:“我还真没读过《三国演义》,我就爱读诗,尤其是情诗。”
冉冉笑着抬眼看他,“好用来泡女孩子?”
程晋北“嘿”一声,说:“被你识破了。”
程晋北送她到宿舍楼下,临她进门时,他突然又喊住她。
冉冉转身的时候,裸粉色的裙摆在空中荡漾了一圈,而一头长发也被风吹得微微扫过他的面颊。有一点清香袭入鼻端。也许是发香,也许是空中浮动的花香。
程晋北不由呆了一呆。
冉冉问:“还有事?”
程晋北笑一笑说:“看你好像总有点心事。有事的话你就找我,我能帮的一定帮。”
冉冉愣了愣,才说:“嗳,有事一定找你帮忙。”
可是这世上很多事,别人是帮不了忙的。
冉冉心里说。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小鸥递给她一盒巧克力,“来,请你吃喜糖。”
冉冉接过来一看,哟,德国的名牌,她只在杂志上见过,国内还买不着。“出手这么阔绰,有什么大喜事?”
小鸥面上掩不住的春色,得意洋洋地说:“我把咱学校外语系的系花给追到手了。”
冉冉一听,还真是件特大的喜事,别说是发巧克力了,就算小鸥晚上在学校鸣鞭庆祝,冉冉都不会觉得奇怪。
大一上学期的时候,小鸥就经常在她耳边念叨那外语系的系花,说是在学校的《十佳歌手》上见到她,一身火红的长裙,明眸皓齿,乌发飘飘,几乎飘到他心底去,整个人心神荡漾的。冉冉当时就笑说“你这不就是发春嘛。”
但小鸥也许是动了几分真情。
到现在大学都读了三年了,青春也要接近尾声,小鸥却一直守身如玉着,连个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倒不是因为没人追。他虽然嘴贫了点,但五官也还端正,瘦瘦高高的,是那种容易让女孩子动心的类型。尤其在素来阴盛阳衰的会计系,小鸥在男生里是绝对占优势的,所以经常会有女生让冉冉帮忙牵线搭桥,其中也不乏白富美。
小鸥却一直打着光棍,问他为什么,他只说“宁缺毋滥”。多纯情多认真的四个字,听得冉冉憋不住笑。
“你就死心吧。”
有一次几个人一块去上课,路上撞见那系花,小鸟依人一样靠在她男朋友身上,远远看去真是金童玉女,甭提多登对了。
当时冉冉就对小鸥说了那么一句话。
小鸥一语不发,眼神黯淡无光,挺落寞的。
也算是好事多磨,如今终于修成正果,冉冉真心替小鸥高兴,但也没忘了问:“哎,你是怎么追到手的?”
小鸥说:“多亏了程晋北妹妹帮忙。”
冉冉头一回听说程晋北还有个妹妹,问:“他妹妹是谁?”
小鸥说:“外语系的程晋清啊。说起那姑娘真是不错,有貌又有才的,关键是还不耍大小姐脾气,心肠还特别好。程晋北有这么个亲妹子真是赚大了。她这回帮我这么大一个忙,改天我得请。她大吃一顿。”
小鸥巴拉巴拉地说着,冉冉认认真真地听着,末了问道:“她真有这么好?”
小鸥说:“比我说的还要好。”突然想起什么来,连忙去看冉冉的脸色,“你别放心上,我就那么随口一说。”
冉冉笑一笑,“嗐,我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