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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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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时候她话不多,程晋北还以为她又生病了,抬手要摸她的额头,被她下意识地躲开了。
程晋北愣了一下。
冉冉问:“怎么了?”
程晋北很快又挂上笑脸,笑得不露痕迹,“没什么,看你精神不好,我还以为你又发烧了。”
冉冉说:“没有,就是有点困。”停一停又说,“其实你不应该送我回来的,万一你女朋友误会怎么办?”
程晋北说:“你以为女人都像你一样小肚鸡肠”
冉冉笑了笑,“你才小肚鸡肠。”
过了一会她想起什么,从包里翻出一条围巾来,深灰色的,很长,摸上去柔软极了。她递给程晋北,说:“给你的,我一针一线织出来的,感谢你这学期对我的照顾。”
程晋北有点意外,咧着嘴接过来,嘴角几乎要歪到天上去,“行啊,你倒还挺有点良心。”
冉冉看他喜欢,觉得很高兴,“我这人最讲良心了。你待我好我又不是不知道。”
车子开得很稳,路况又很好,冉冉慢慢就有点犯困,不知不觉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一觉醒来车子已经停在了学校门口。
程晋北一看她醒过来,说:“你醒得还真巧,我正准备把你拍醒。”
她睡得脑子发晕,愣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伸了个懒腰,怔松着眼睛去看程晋北。因为渴得嘴唇发干,就下意识去舔了一下。
忽然地就发现程晋北眼神一变,她还未及细思,他已经倾身过来,捉住她的两只手直直吻上她的嘴唇。都只是一瞬间的事,冉冉毫无防备,完全来不及应对。只觉得脑子轰然一炸,热泪蓦地就滚了出来。许久后她开始挣扎,但他箍得很紧,不给她动弹的余地。
漫长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后,他终于放开她,直喘着气。冉冉气还没喘匀就推开车门,踉踉跄跄跑下车。
他疯了,冉冉想,他一定是疯了。
程晋北马上跟着下了车,几个大步追上她,语声很急切,“冉冉,你听我说。”
冉冉一把甩开他的手,“我不听,我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以后我们别再联系了。”
程晋北又拉住她的手腕,“我喜欢你冉冉,我是真的喜欢你。”
冉冉仍然只是流着眼泪,“你疯了,程晋北。我不喜欢你,我永远永远不会喜欢你。”
程晋北手一松,愣在了那里。
“对不起。”
冉冉丢下这三个字就仓皇离去。
而程晋北只是站在原地,北风呼啸着拍打在他脸上,他不觉得疼,只是心里钝钝地痛。
那之后冉冉再没见过程晋北,又忙着考试,没有精力再去管其他。
考完试冉冉就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没想到回家那天会遇见程晋北。
当时她正站在校门口打电话叫车,大概是出行高峰期,计程车电话一直占线,怎么也打不通。天气又极其恶劣,风大雨急的,她一把24骨大伞都打不住衣服都湿透了。
混乱之间就听见汽车喇叭声,叭叭地在她耳边炸开,吓了她一大跳。抬头看去竟是许久未见的程晋北,摇下车窗问她:“你去哪里”
冉冉说:“去火车站。”
程晋北面色平淡,看不出喜怒哀乐,“上来啊,我送你。”
冉冉想起那天晚上的事还是有点尴尬,浴室很委婉地拒绝,“不用了,我叫了计程车,你忙你的去吧。”
程晋北像是看出她的顾虑,倒笑了一下,很淡,“放心吧,我不会吃了你。”说着打开后备箱,推门下车。没带伞,冒着大雨把她的行李搬进后备箱里。冉冉走过去要替他撑伞,被他拒绝了,“你上车去吧,外面冷。”
冉冉心里一动,觉得很难过,垂着眼帘一言不发地上了车。
程晋北很快放好行李下车,也没多说什么,只脱下湿漉漉的羽绒服丢到后座上,然后摇上车窗发动汽车。
车子里气氛很沉闷,两个人没有说一句话,只有李宗盛在唱“是鬼迷了心窍也好,是前世的姻缘也好”。
歌声忽然戛然而止,程晋北换了一张CD,偏头对她解释道:“那歌太老了,没意思。”
冉冉不知道说什么。
大概程晋北也觉得闷,所以车开得很快,一路迅猛地劈开白茫茫的雨帘,看得冉冉心里直发慌。
结果去早了,加上她乘坐的那班动车因为天气原因延误了一小时,导致她早到了一个半小时。
程晋北怕她一个人无聊,就留下来陪她。但其实两个人呆在一起更让冉冉觉得苦闷。
僵持半天后,冉冉终于有点忍不住,想让他先回去,结果程晋北在她之前开了口。
“冉冉,我想了很久,还是准备问问你。”程晋北垂着头,顿了一顿,问,“咱们以后还能做朋友吗?”
冉冉愣了一下,随即微微笑,“当然可以,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我朋友。”
程晋北仿佛很高兴,抬头看她,“那你以后别躲着我。”
冉冉说:“我才没那闲工夫。再说还有半年就毕业了,到时候咱们分道扬镳就谁也见不着谁了。”
程晋北说:“那你想我的时候就去北京找我。”
冉冉笑得神采飞扬,“你给我报销车费吗?”
程晋北说:“那你别指望了,我得攒着钱娶老婆。”
冉冉撇撇嘴,“葛朗台,诅咒你一辈子娶不到老婆。”
程晋北大笑,眉眼全都舒展开来,“娶不到就把你抢回去做压寨夫人。”
冉冉没接话,过了好一会,才笑吟吟地去看他,“程晋北,你以后一定会找到一个特别特别好的老婆。”
程晋北含笑问:“有多好”
冉冉柔声说:“比我好无数倍。”
也许是候车室太大,程晋北似乎能听见回声,她温柔的声音萦绕在耳畔挥之不去,而眼前是她甜美如朝阳的面孔。
他仔细地端详着她,从眉到嘴,从头到脚,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他都想刻在脑子里。也许下一秒就会忘记她的眉毛是怎么弯的,她的嘴角是怎样翘的。总是会记不清,所以想见她想再见她,想每时每刻都见到她。
但他知道也许是不可能了。
一到大四下半年,基本上就没了见面的机会,个个都忙着在外实习,回学校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他会留在北京,回厦门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
“要不然去北京实习,我帮你安排。”
冉冉摇摇脑袋,“不了,我还是留在厦门,回学校方便。”
一晃就到了检票时间,两个人拎着行李站起来。
“你回家要多长时间?”
“八小时。”
“这么久。”程晋北忽然想起什么,说了句“你等我一下”就很快跑开了,没过一会大步跑过来,递给她一大袋零食,“买了些饼干和牛肉干,饿了你就吃一点。”
冉冉看着他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感动得不知该说什么好,“谢谢你。”末了只有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谢谢你给过我一段美好的时光。
谢谢你曾经喜欢过我。
直到冉冉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程晋北才抬脚往回走。
那天晚上被她拒绝之后,他一个人在海边坐到天亮,第二天就发了高烧。在医院吊点滴的时候就嘲笑自己,这么多年身边的女人走马灯一样地变换,也没对谁动过几分真情,偏偏为一个毛丫头做了这种蠢事。
其实他记得和冉冉的初次见面,他和丁浩宇说话,她就安静地坐在那里,托腮盯着那桌边滚着水珠的花瓣,仿佛有隐隐的惆怅。半晌她伸出手去触碰那水珠,洁白修长的手指衬着那莹莹发亮的水珠,仿佛正在消融。而秋日的阳光斜斜倾过半张桌子,她整个人坐在光线里,有一种不能触及的美丽。
但他见过太多精致漂亮人,因此并没有将她放在心上,很快就抛之于脑后。
后来在棋牌室遇见她,第一眼并没有认出她来,只觉得气质温良,带着江南女子的含蓄婉约,很容易使人亲近。相处久了才发现她不是什么乖巧的女孩子,贪玩不拘束,爱开玩笑也经得起别人开她的玩笑。也喜欢笑,开心的时候就大笑,笑容坦率可爱,旭日东升一样灿烂。被夸奖的时候就微微笑,很有点羞赧,却也甜蜜,像搞高出水面的半朵荷花。
有一回四五个人去咖啡馆吃东西,东南亚风格的矮几上摆着浅浅的陶碟,几朵花瓣漂在水里。等的时间久了,又都是男孩子,说话她也插不上嘴,闲得无聊就去捞那花瓣玩。花瓣上还沾着水珠,在午后的阳光里莹莹发亮,衬着她洁白修长的手指,美得缥缈虚幻。她半张面庞隐在光线里,半明半暗之间有几许怅然。他觉得那场景似曾相识,慢慢才想起两人的初初相遇。
后来就上了心,总是想见到她,想拥有两个人的独处时光。
她和周元生的事情他也听小鸥提起过,那次他骑着电瓶车送她回寝室,四个人在路上偶遇时,他明显察觉到她的失魂落魄。那时才明白她心里还放不下周元生,也猜出她偶尔流露出的惆怅都与周元生有关。因此就有点生气,一连二十多天没见她。一个
一个心里装着别人的人,他程晋北何必稀罕
但那二十多天里他度日如年,脑子里尽是她的音容笑貌。
看着月亮时会想起她的眼睛,看着朝阳时会想起她的笑脸。记得她毛衣是黄的,记得她牛仔裤是浅蓝的,寒露之至,演武路有黄叶,环岛路有碧海,黄的配蓝的,是她的颜色。
到底还是忘不掉。
那之后就想,区区一个周元生,他哪里会比不上于是竭尽所能待她好,想把周元生比下去。还要小心翼翼不敢露出动机,生怕她会因此疏远他。到头来还是无济于事,她眼中始终有对周元生的留恋。
那次吻她真的是因为意乱情迷,身体里的猛兽完全不受控制,却想不到她会有那么大的反应。滚滚涌出的泪水彻底打湿了他的心。
那天晚上坐在海边,他想有什么大不了,不过是被甩了一次,不过是个毛丫头,他对她不过也只是青春年少时一点幼稚的欢喜,时间久了自然就会淡忘。毕竟他这一生还有那样长。十年二十年之后,就只成了一件荒唐可笑的往事。
但全身都很痛,从碰过她的左手到碰过她的右手,从吻她发顶的嘴唇到碰她靴子的脚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