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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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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衍流往上,穿过衍流的源头——浣湖,便是一片草地,草地上稀疏的长着几棵树,现在正是万物生长的季节,树叶浓密。在这里会有种时间静止的感觉,一切都是宁静而美好的,正当清晨时分空中飘着些薄雾,似暮色四起青烟缭绕。
越往里走雾越浓,直到眼前只剩下一片涬溟便在无法前行,那里是天界的禁地,常年有各种湿热的瘴气笼罩着,没人敢进去。时间久了连带这周围的一片土地也没人来,景虽美到底还是太过于萧瑟。
五行子一步步向前走去,周围的雾气渐渐浓了起来,贪啸剑在他手里很安静,丝毫不为这周围的毒瘴所动。
视线还算清明,终于看见了花神女。
她背对着他,面前摆着一个青铜鼎,有一股白色的烟萦绕在青铜鼎的上方,飘向禁地。为了不让毒气扩散到别处去,花神女只好来这里炼毒,以便她之间将毒气引到禁地里去,而且这里的瘴气可以将毒气消融掉,虽然僻远了些,但不会出什么事。
何况这里的清净是天界难寻的。
抬眼望去,她穿着深蓝色的衣袍,那颜色像无边无际的大海,渗入五行子的眼眸,莫名感觉置身大海内心安宁。裙摆上绣着繁复的花纹,张扬而生气。
这精致得像是用于收藏的手工品的衣服使得花神女看起来和幻空完全不一样,幻空的衣服都是粉白色的,没有这么张扬的色彩也没有什么修饰,只是素色一体的裙衫,连同她的人一样都是很难引起他人注意的,若不是那高于一切的姿态,她便只是个路人。
听到声响,正在炼毒的手停了下来:“访者即客何必鬼祟?”花神女拂袖起身,面对着五行子,他这才看见眼前这人,除了那双手外她全身上下都是罩在衣服里的,他看不见她的脸,却觉得这一定是个很美的人。五行子见过许许多多的美人,都似画中人一样美得不真实,却从未有谁给他这种感觉,说不清楚是什么样的感受。分明都还不知她长什么样子,却笃定了这是个美人,而原本想要杀了她的心竟然有些动摇了。直到有风吹来,五行子才蓦然回神,为什么会想这些东西,他们素不相识,他是来杀她的,注定不能让她活着离开。
她讨厌这种被人一直盯着的感觉,双手一挥,那青铜鼎便离开了地面,飞速旋转起来。里面的毒液汇成一股飞向五行子所在的方向。贪啸剑在空中虚晃着,挡住了毒液。那些和水一样的毒液溅在地上,什么也没有发生。然而当五行子又一次挥剑时,被毒液沾染的地方,草木离开了土层,在空中狂舞着盘旋。
花神女看着五行子:“你是何人?”她向来不知道这世上竟有男人能长成这样,多不分便觉繁冗,少一分就失了意味,眼角眉梢都长得刚刚好。只是长得再好也没用,敢来打扰她炼毒的人都是做好了必死的打算。
她穿的衣服像一件斗篷,完完全全的将她罩在里面,风又吹来,挡在脸上的纱不停的摇动,五行子更加没有办法看清花神女的模样。
此前几役他们从未见过对方,花神女虽在军营里呆着却不直接出战,五行子对她的印象也只在毒这个字眼上,花神女也不知道翡岚口中的敌人到底长什么样子。说起来两人也是间接交过战的,却不认识对方。
“你最好快点离开。”花神女握起了拳头,她不想在这个人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
五行子举起了贪啸剑,他不想告诉她他是谁,也不认为她需要知道这些,至于离开,他当然会,不过那是在她死之后。管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丑也好美也罢,都与他无关,他要做的不过是杀了她,除掉一个祸患而已。
鼎中的毒都已经洒完,仍未能伤到五行子。而五行子手中的剑一直向她袭来,她只能不停的闪躲。
想让她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在人神居多年,想要害她的人又何止一个。她自幼与各种毒物相处,虽然炼制毒药的本领无人能及,修为却不是那么的精。现在她也只能靠着灵活的身躯躲避着五行子的进攻。
但是花神女不是一个任人宰割的人,那些想要害她的,终究会先她而去。
萱苾鉥在她的手中发出耀眼的光芒,五行子盯着萱苾鉥看,很少有人会把自己的武器做得这么好看,毕竟武器是用来杀人而不是用来观赏。五行子想起翡岚的颢锽来,萱苾鉥和颢锽都是浑然一体的武器,颢锽的美是纯净的,萱苾鉥却有着很复杂的味道在里面。它的针体上有着细致的纹路,似天然琢成,仔细看去这无根针体上的纹路却是一幅完整的画,那般精致而流畅的笔触非自然能成。五行子收回目光,看向花神女,他竟有些好奇,这是一个怎样的人呢?一定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吧,或者说……温柔。他不清楚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分明这人浑身肃杀。
他挑衅她:“绣花针吗?”花神女只觉得好笑,这人太小看了她:“我劝你还是留个名字吧,毕竟死在我手下的人太多了,免得你死了我没法通知你家人来收尸。”五行子的傲气让她很不满,也让她想要将他五马分尸。
两人对站着,萱苾鉥比贪啸剑显眼太多。
太阳从云层里钻了出来,暖意笼罩着两人,从浣湖吹过来的风带着清香的泥土气息。若不是光照在贪啸剑上,剑刃发出冷人的光,这画面倒真是让人醉心。
两人同时握紧了手中的武器,蓄势待发。
花神女先松了手,萱苾鉥直直的飞向五行子,贪啸剑翕然挥向空中,萱苾鉥离他不过几尺。被贪啸剑弹开那一瞬发出轻轻的声响。风声掠过耳边,两人擦身而过,萱苾鉥钉在了五行子来时站的那棵树上,树木文丝未动。然而眨眼间,贪啸剑挥出的风扫了过去,树木轰然倒下,翻起来的泥土中可以看见它的根,已经完全的腐烂掉。
好在躲过了,五行子暗自松了口气。
贪啸剑仍握在他手上,剑梢上挂着一丝血迹。
“你输了。”幻空落下最后一步棋,白子围黑,无可进,无可退。厉修摊了摊手:“是我输了。”正欲重来,幻空突然站起身来。
千影迹踪,寻迷途归,归。
一股劲风直直的向两人冲来,贪啸剑直直的插入了幻空放在一旁的剑鞘里。强大的渗气让厉修皱起眉头:“见血…五行子杀了花神女吗?”幻空摇头:“我先回去了。”得赶紧将这股渗气制住,否则她便没法再控制它。
贪啸剑忽然没了踪影,幻空将它召回去了吧。五行子回过神来,转身去看花神女。
微微蜷曲的头发简单的挽了个发髻,双鬓有未绾上的头发,轻轻的晃动着。
她缓缓的转过身来,血顺着耳郭滴了下来,鲜艳的颜色与她的唇色相得益彰。这是五行子第一次看见有人将鲜艳得有些俗气的颜色表现得那么的超凡脱俗。她很美,美得让他怦然心动。
“对、对不起。”五行子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说,因为让她受伤了吗?分明是来杀她的,可是现在他没有办法下手,因为眼前这人已经不是他的仇人了。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一见钟情这种东西啊,他初看见她时那种仇恨的心情就被冲淡了很多,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吧。
“对不起?”这么可笑的话,他到底是怎么开口的。花神女伸手去触碰自己的耳郭,鲜血沾染上她的手指:“今日这伤,定要你千百倍偿!”她可不是一个任人欺凌的弱女子。
突然有些心痛她,五行子看着她的眼睛,看得久了便觉得要被摄掉心魂。他避开花神女的视线:“你走吧。”“今日你若放了我走,他日我定要你生不如死。”她从来都不需要别人的怜悯,五行子敢放她走就是给他自己挖了个坑,不但要跳进去,还要把自己活埋。五行子没去看她,他不耐烦的扭过头去:“你若想死也可以留下来。”他在心底催促花神女,她呆的越久他便越是不安。
花神女收了萱苾鉥离开,不是没骨气,她要让他知道放她走的下场。
五行子愣在原地,脑海里都是她的脸,她愠怒的神色。他想,他是爱上了这个盛气凌人的女人,只因一眼。
微风缭乱了他的头发,也拨乱了他的心弦。
有些感情就是这样,我看了你一眼,此生便无法自拔。
五行子走到倒塌的树边折下一根树枝,插在了一边的泥土里,将元力灌入地下。就让这树见证他的爱情吧,待到枝繁叶茂,与她把酒言欢说尽心绪。
“回来了。”幻空在大堂里坐着擦拭贪啸剑,在他踏入大门的那一瞬间说了这句他常对她说的话,即使她仍然低着头,她已经压制住了贪啸剑的渗气,那些血迹也清理得一干二净,她轻柔的动作让五行子觉得有些陌生,这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幻空,至少现在她面对着贪啸剑的样子不是他熟悉的。五行子走进她身边,不知该如何跟她解释今天的事,总不能告诉她他去杀人结果爱上了那人,即使她从不关心别人的事。
幻空先开了口:“你去见了花神女。”不是疑问,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五行子心里一惊,看向幻空,她低着头擦着剑身,面色平静,不曾抬头看他一眼。
怎么忘了她从来都和别人不一样呢?她是可以洞悉一切的幻空啊。有什么事瞒得过她的眼睛,就算她学会了快乐,也还是知道一切的怪物。
“是。”根本不用任何解释,所有的理由包括事实在她面前都苍白得像一个可笑的借口,她甚至不需要你的回答。五行子在心里嘲弄自己,真可笑,自从厉修出现后,幻空几乎都是笑着的,他以为只要她开心便是可以亲近的。就算她开心又如何,到底还只是因为厉修,自己竟然会以为她的开心可以包括其它。
幻空没再说话也没看五行子,她知道他去做了什么,并且他没有在骗她,这就够了。
五行子匆忙回到自己的殿里,她不会生气,是他现在唯一庆幸的事。
镜里的人面色难堪,五行子擦掉额头上细密的汗水,长舒了一口气。
案几上放着一叠纸,最上面那张写着花神女,那墨迹甩出的叉滴在上面,好似丑人的疤。五行子烧掉了那张纸,他非但不会杀她,更想要保护她。
他从床边架子上取出砚盒来,正正方方的墨块在砚盒里摆着,这是他珍藏了许久的琛墨,遇水不晕。
墨块慢慢的化开,一股清香扑鼻而来,他记得做这墨的方法,选了上好的木材用花草封存,才有这般深邃迷人的味道。磨墨的动作是轻柔的,他脸上挂着笑。
每一笔都极尽温柔,画的是她,他怎忍心重半分。
虽是轻柔的笔触,却一气呵成,她微微蜷曲的头发,她鲜红如血的嘴唇,她衣袍上的每一处花纹,她起身时轻轻飘起的袖口……这是他初见她,已将她刻在了心里。
画上的人微笑着,是的,微笑。他想看她笑的样子,一定是倾倒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