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袖》月皎兮兮

14、前尘断

　　花袖脑海中一闪而过一个少年的面容，可她还没来得及细看，那张脸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花袖的头突然有些痛，连忙从袖口中掏出一个小瓷瓶，从中取出一颗碧透的丹药服下。顾和光若有所思地看着那瓷瓶，不言不语，却是倒了一杯水递给花袖。花袖喝了水，过了一会，头部的刺痛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顾和光想了想，问道：“你这是？”花袖舒了口气，说道：“这是我从娘胎里带出的老毛病了，师傅为我调了这药丸，可以缓解头痛。”顾和光点点头，却暗暗思索起来，当年和她一起住了一年多，也从未见她有过头痛之症，也从未见她服过这药丸，又怎会是从娘胎里带出的毛病呢？难道——？顾和光突然想到了什么，看着那瓷瓶的目光越发幽深起来。
　　经过了这么一出，脑海中那一闪而过的面容花袖已忘在了脑后，不过，想到眼前的男人还有事情瞒着自己，且是与自己有着莫大关系的事情，可他却不愿意告诉自己，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秘密，花袖不禁缩紧了眉头，慢慢思索起来。顾和光的心思却早已放在了那碧透的药丸上，他总觉得那药丸自己似曾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是在哪里见到的。可直觉告诉他，这药丸，必定与花袖的失忆有着莫大的联系。也许，当年姜明与花袖，顾家的灭门，宫中的大火，这一切的背后都还隐藏着些他所不知的内情。顾和光悠悠望了一眼屋外皇城的方向，心底渐渐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屋里陷入沉默，唯有屋外的风吹起，飒飒而响，扰乱了人心。
　　花袖从顾和光的房间里出来，心乱如麻，一个又一个谜团让她手忙脚乱。事情似乎早已偏离她曾设想的轨道，更可怕的是，她总觉得，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在操控着这一切，而她无力反抗。花袖下意识摸了摸袖中的小瓷瓶，若是师傅还在便好了。
　　顾和光沉思了许久，最后还是取出了纸笔，提笔写起了信。待信写完，顾和光凝望了许久，将信装好，轻轻敲了两下桌子。一个黑影出现在桌前，结果顾和光手中的信，又行了一礼，便消失在了黑暗中，快得仿佛从未出现过。顾和光看着那消失不见的身影，微微叹了口气，这一切的背后，到底是谁在操控。花袖的师傅，又到底是什么人？当年她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姑母和花袖的师傅又是什么关系？这所有的一切都仿佛被团团的迷雾包围着，让人难以看清，只但愿那人能解开他的迷惑吧。顾和光从袖口拿出一粒碧透的药丸，凝视了半天，最终还是将它收了起来，只是，少不得又要麻烦那个人了。这药，她是决计不能再服了。顾和光目光凝重。
　　屋外突然传来响动，顾和光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终于还是来了，他便是知道他们不会如此轻易放弃。只不过，来得真不是时候。
　　屋中突然多出了一个人，顾和光没有丝毫的意外，只是默默转过身去，说道：“我还是一样的答案，你还是回去吧。”那人却是“呵呵”一笑，苍老暗哑的声音响起：“大少爷，就算为了顾府上百人的性命，你也不愿意吗？”顾和光轻嗤一声，转过身子，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曾经是那么慈祥，如今却充满了仇恨与戾气，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野心。顾和光说道：“季叔，我念着你在顾家二十多年来的辛劳，不愿再与你动手。我说最后一次，我会为顾家上下上百口人的死报仇，但绝不是以造反这种方式。且不说师出无名，况且若为了我顾家一家，使得天下苍生陷于生灵涂炭之中，想必我顾家先祖，那些逝去的顾家的人，在天有灵，也不会心安。”那人似是沉默了片刻，终于抬起头，一双浑浊却透着精光的眼直直看向顾和光的脸，顾和光也紧紧盯着眼前这张苍老的脸。终于，那人的脸上泛起一种怪异的微笑，缓缓说道：“谁说师出无名了，大少爷，你怕是不知道，其实你身上流着的，是姜氏的血脉！”此话一出，顾和光也怔住了。那苍老暗哑的声音仿佛惊雷一般，将他生生劈成了两半。紧接着，那人又说道：“当年那张纸条，是我写的。怎么，大少爷，你现在发现她是故人了吗？”顾和光猛然惊醒了过来，仔细看着眼前人，他已经完全不是当年的那个季叔了。屋子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顾和光在这一片死寂中，终于开口冷冷地说道：“季叔，你要我如何相信你说的是实话。我是我爹娘的儿子，你这样说，将我爹娘置于何地！花袖的身份，你又是如何得知的！”季叔淡淡笑了，脸上的皱纹挤在了一块，趁着他奇异的笑，显得十分诡异可怖。终于，他说道：“大少爷，你有没有想过，为何贵妃娘娘对你那样好，视如己出，甚至比对二皇子还要好？你又是否想过，为何你与夫人没有一丝相像的地方？”即便顾和光不愿承认，可却还是忍不住回想起了那些当年被遗忘的细节。姜佑和他发生争执时，姑母似乎总是偏袒着他，因此他与表弟的关系实在算不得好。而自己虽与父亲长得相像，却与母亲没有一丝相像。母亲还曾戏言称自己只遗传了自己的父亲，半分也没遗传到她。顾和光突然觉得如坠冰窖。看着顾和光的神情，季叔又开口说道：“那女娃，当年我也曾见过。她的身份，也不如你所知道的那样简单。至于是什么，等你想清楚了我的提议，再说吧。若是想通了，便来这里找我吧。”说完，他留下一张纸条，和一枚玉佩，转身离去，转眼便不见了身影。顾和光拿起那枚玉佩，脸色却骤然一变，“同尘。”他摸索着那玉佩上的纹路，喃喃念道。
　　他看着屋外黑漆漆的天空，一如现在的局势，混沌一片。而在这漆黑之后，也许有着更大的谜团在等着他，而他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