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者王座》斐成章

13、09

　　在家度过的时间总是短暂的，一晃三天就这么没了。
　　而慕铎在外事安全管理系的日子则算是正式开始。
　　他们第一年的课程安排的颇为紧凑，新生在晚上九点后被禁止外出。陈倪光负责教他们安全理论学，此外，除去基础的课本知识，安管系的学生每天还有两节课的强制体能练习。
　　慕铎看着课表无言以对：本以为到了学校就能彻底摆脱悲催的训练，结果太天真了……
　　不过他又心存侥幸道：学校的这种练习课怎么着都会比军训时候轻松一些吧，估计也就是跑跑步之类的。
　　等到上课之后，慕铎才发现，跑步的确是要跑的，只不过是要跑1200米。站在操场上，他有一种要泪奔的冲动：「神经病啊，我又不打算去当长跑运动员！」
　　这种时候，慕铎就想使出自己的拿手绝活——装晕。
　　在一旁监督的陈倪光却没那么好忽悠，说道：“等你醒了之后，记得要跑2400啊。”
　　慕铎瞬间精神抖擞了。

　　全班三十来个人一圈下来差点没断气。慕铎在最后面看着还遥不可及的终点，抑郁道：“没天理啊，为什么我这么苦逼……”他哼唧着，几乎是挪着脚步走完了那一截路。跨过白线后，再也走不动了，躺那儿就装死。
　　陈倪光踱步到他身边，摇头道：“慕铎你啊，得多锻炼。这身体也太虚了。”
　　“谁虚了？”慕铎伸手一指周围：“他们也没好到哪儿去啊！”
　　“至少人家都是跑过来的，你是走过来的。”
　　“……咳。”慕铎换上一副柔弱脸：“老师，我身体一直比较差，可能……”
　　陈倪光赞同道：“可能是需要增加锻炼的强度。”
　　慕铎一口血即将喷出。

　　这样的训练，慕铎认为已经算是非人了。哪知道后面还有更惨绝人寰的排队等着。
　　“今天我们要来练习单杠。”陈倪光说道：“每个人坚持十分钟，不准放手。你们也看到了，单杠下面的沙池里都是尖头的PV管，如果不小心掉下来……”他笑的堪称云淡风轻：“往前左拐校医院。”
　　所有同学：“……”
　　慕铎最后挣扎道：“老师你可怜可怜我吧……”
　　陈倪光手里一根细长的教鞭就慢慢在手心敲了敲，说道：“别偷懒啊，会被插的。”
　　慕铎：「感觉活不过今天了……」
　　当然，他还是活过了今天，而且活了好几天。

　　“这地方真心不是人待的……”此刻，慕铎正坐在寝室，看着自己满手的水泡欲哭无泪：“我这双手真的、真的没受过这样的摧残。”
　　陆沙华也在纠结自己的手，不过他的伤势貌似比慕铎好上不少，便吐槽道：“你这手是不是从来不干活啊？”但他去拿水杯的时候，还是痛的“咝”了一声。
　　慕铎虽然痛的要命，还不忘挪揄：“沙沙，什么感受？”
　　陆沙华用手腕夹着杯子，蹦出三个字：“想回家。”
　　“我也想回家！”这话引起了慕铎的共鸣：“我想我妈、想我哥，除了我爸谁都想。”
　　步言安慰他们：“过几天手上结疤就好，以后磨出茧再不会疼了。”
　　“……”慕铎对他说：“完全没被你的话安慰到。”

　　拉过慕铎的手，步言从旁边拿了点消炎止痛的药膏想给他涂上。
　　慕铎才注意到这人手上也都是伤，看着自己都疼。他按住步言，说道：“弄你的，别给我操心了。”拿过药管，慕铎呲牙咧嘴的给自己涂着药，还碎碎念：“你说你是不是笨，都破皮了还有心情管别人。”
　　碎念完了之后，又不忘给步言也抹了一点，还把陆沙华叫过来在对方手心涂了一层。
　　步言看着慕铎，笑道：“谢啦。”
　　陆沙华在心里耸肩：「慕铎这傲娇脾气是没救了。」

　　隔天下午的体能课，慕铎就那么淡定的坐在草地上看着一群人手上缠着绷带，继续鬼哭狼嚎的练习。
　　他跟没事人似的，坐在那儿看风景。正巧陈倪光也没在，他更打算偷懒到底。

　　在一旁吊单杠的盛势说道：“慕铎你不来练吗？”
　　盛势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无论什么事都会尽力做到最好。军训时就是安管系的小队长，现在也是他们班的班长。
　　此刻看见慕铎一动不动，班长就忍不住来关心一下。

　　慕铎说道：“我不要练了，再练下去我要挂了。而且这单杠到底有什么用？”
　　“这是锻炼你的力气，以后学习近身格斗还有射击，手臂肌肉不会有负担。”盛势说道：“所以坚持坚持吧。”
　　“开个枪哪需要什么力气？漆弹枪照样玩。”慕铎想不通这家伙为何如此有干劲：“你这么拼干嘛，有意思吗？”
　　盛势问道：“为什么会没意思？”
　　“差不多就行了呗，你还和自己专业较起真了。”
　　盛势仍旧紧紧抓着单杠，他看了眼那细细的铁杆又看向慕铎：“但这是我选的专业，我必须要认真啊。你不是也选了这个专业吗？”
　　这话说的慕铎就来气：“我才不想来，是我爸逼我来的。”
　　“那你原本想去哪儿？”
　　慕铎愣了一下：“也没地方去，能去哪去哪。”这是大实话，他本来就没什么计划。
　　盛势却道：“既然你也没目标，那来了这里为什么不努力试试？”
　　慕铎一没接上话。
　　盛势就劝道：“试试看啊，说不定你可以做的不错呢。”
　　“可是你看我手，”慕铎给他看自己“战况惨烈”的掌心。
　　盛势笑了笑，然后下半身一个使劲，跳到了沙池外。走到慕铎身边后，他伸出了自己的手。
　　那双手虽然缠着白色绷带，但是血已经渗透出来了，有的地方甚至凝固成了深色。红红白白，触目惊心。
　　慕铎吓到了，他愣愣的看着盛势。
　　“伤口总会好的，”盛势说：“但错过了今天的练习，就会比别人落下一大截了。”
　　远处，步言他们休息了一会，也接着开始了训练。卓珂安还冲着慕铎这边喊道：“休息够了就赶紧过来啊。”
　　盛势拉了他一把：“一起来吧。”

　　晚上，慕铎自十六年以来，第一次失眠了。
　　想着白天的事情，他辗转反侧——
　　来安管系到底是为什么？明明不想来的，完全是被赶鸭子上架。但不来安管系，又想去哪里呢？
　　不知道。
　　也许去了其他地方，仍旧是和以前一样浑浑噩噩过日子。毕竟自己暂时没考虑过什么未来、什么前途。
　　他觉得自己不需要操心这些东西，应该不需要。
　　他的家庭会给他一个好的出路。
　　只是……只是总有哪里好像不太对。
　　哎呀，不明白了。读个大学怎么还读的多愁善感了……

　　隔壁床的陆沙华突然出声：“干嘛还不睡？”
　　慕铎没想到他还醒着，就轻声说道：“你也没睡？”
　　陆沙华低哼一声算是回应，问道：“你怎么了？”
　　“我在想今天练习的事情呢。”
　　“练习的事情？”陆沙华说道：“为什么？”
　　慕铎蹙眉，“感觉好烦恼啊，心里莫名其妙不太`安宁。”
　　“为什么不安宁？”
　　“我要知道我现在早就睡着了！”
　　“我懂了。”陆沙华淡定的给了建议：“明天训练你全力以赴，这样就不会再烦恼了。”
　　慕铎奇怪：“是吗？”
　　陆沙华说道：“是啊，人总是这样，没有尽全力的时候就容易自我怀疑。”

　　******

　　清晨，天光微亮。慕铎已经起来了，本来昨晚他也没睡好。
　　一大早校园空气很好，不少人其他学院的学生坐在花园里叽里呱啦读着慕铎听不懂的东西。

　　他很少尝试这么早起床，平时他爱睡懒觉，来了学校也是能多挨一分钟算一分钟。
　　一边呼吸着新鲜空气，他一边漫无目的的晃荡。
　　远处操场，隐隐传来整齐的训练声。
　　慕铎有点好奇，就走过去想看看是哪些人居然这么拼。
　　铁丝网围成的场地里，军事学院的人正在那里做着基础的训练动作。
　　尽管军训时，这些动作练过了无数遍，但他们还是异常认真。

　　慕铎看了他们许久，心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目光却反而平静下来。
　　片刻，他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