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碧成妆》阚幼薇

2、凤蝶落鬓

　　傅沉碧就这么被抬进了皇宫。她早就听闻，皇帝为太子选妃的方法是凤蝶落鬓，而她却知道，凤蝶喜香厌臭，在进宫时她就已经准备好了浸泡过粪臭的兰花簪。她知道太子喜好兰花，她意戴兰簪正是为了声东击西，让他知道她是有意当选，只是无端落选罢了。

　　为了不让人事先问到恶臭，她并未直接将簪子插进鬓间，而是用腰间的香包遮住了异味。待她上场时，她才将簪子从袖中取出，端笑进了殿前。

　　她身带兰花香包，旁人自是闻不到那股恶臭，而凤蝶就前便会因味而逃。她的如意算盘打的真是不错。

　　“殿下可是傅丞相之女，傅沉碧？”圣上威严而坐，语气温和却有着十足的帝王风范。

　　她微微整理襦裙，行跪拜之礼。低垂着头，让人看不得她的容貌。

　　太子被她头上的簪子所吸引，嗤之以鼻。暗暗讽刺又是一个投机取巧之人。

　　“朕素问傅丞相之女容貌倾城，才气凌人。今长安城内处处在传，前有绾妆攀素娥，今有沉碧赛洛神。可不知是否过是百姓空传，沉碧，你抬起头来给朕和皇后及太子瞧瞧。”

　　沉碧心下虽是不太情愿，可圣意难违，这些念头只能放在心里，然后端起笑容，缓缓抬头。

　　太子见她容貌，的确为只一惊。但他心念绾妆，无心顾及其他女子。便觉得沉碧再美，也比不上绾妆丝毫。

　　皇后身为女人，却也被沉碧容貌所吸引，但也却不能赞同百姓传言“赛洛神”，毕竟她见过比沉碧更美的女子。在后宫美女芸芸，沉碧也只能算得上是上等姿色却绝不是独一无二。

　　“丞相女果真是与绾妆不分伯仲。”说罢便让人取了锦盒放出凤蝶。

　　岂料出皇上意料，凤蝶竟未栖她鬓，反而飞了回去。

　　傅沉碧眼瞧凤蝶‘无功而返’心下甚是得意。

　　皇上与皇后面面相觑，心下狐疑。难道青竹大师所言有异，沉碧非凤仪天下之人？他吩咐坐侍去请青竹大师，却不知青竹大师已命丧他人，赴了黄泉。

　　“既然相女未被凤蝶选中，那自然是落选。不过，沉碧仪态深得朕心，朕私下考量，婚姻切不可委屈了你，朕定当不负丞相之托，为你另择佳婿。”

　　沉碧本听得皇上就选妃一事已然作罢，却又听得下文另择佳婿。沉碧咬牙难从，却又无法开口拒绝。

　　“皇上，臣妾听得新科状元郎可谓举世难得之人才，而且相貌极佳，若是将沉碧这丫头许了他......”皇后以帕掩唇，再道：“既不会委屈了相女，还为状元娶得倾城之妻，佳偶天成，说不定还会成就一段绝世佳话呢。”

　　皇上思前想后觉得皇后所言甚是有理，便应了她言，选秀殿上直言赐婚：“丞相之女傅沉碧，虽无幸凤落帝王家，却因其淑慎贤德，赐婚于当今状元郎。”

　　沉碧一听皇上赐婚她于许琛，甚是觉得不可思议，呆滞懵懂忘却了领旨谢恩。还亏了皇后提醒，才让她回过神来。

　　“皇恩浩荡，臣女喜悦之情及心，一时乱了方寸，还望圣上恕罪。”

　　“还不快领旨谢恩。”皇后催促，生怕皇上降罪。

　　沉碧于皇后投向感激目光，然后郑重叩首。“臣女谢主隆恩。”

　　传旨公公带着圣旨送沉碧出宫回到相府。见圣旨到，傅恭以为女儿当选太子侧妃，却被告知，皇上将她赐婚于当今状元。傅恭的表情与皇帝得知沉碧非太子侧妃人选时的表情如出一辙，他明明听说......这又是何意？

　　待公公走后，沉碧高兴得搂着傅恭，在他脸上亲了数下。然后高高兴兴的坐在太师椅上喝茶。等她爹爹的问话。

　　果不出她所料，傅恭压着声音问道：“怎么回事？”

　　她没有直接告诉傅恭她用了什么手段，而是拔下了头上的兰花簪以及拿出了藏在身上的两包香包，她将这些东西放在桌上，得意洋洋的看着傅恭。

　　狐疑中的傅恭执起兰花簪，一股似浓非浓的恶臭传入鼻中，他似乎知道了些什么。他屏退下人，关上门，一掌拍向桌子。“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沉碧被她爹的威严震慑，原本舒舒服服躺在太师椅上的她惊得站了起来。她从未见过她爹发过如此大的火。

　　“没......没做什么。”她不敢说实话。

　　气急的傅恭生怕误会了女儿，他将兰花簪子凑近鼻子仔细一闻，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你还敢说没做什么，这上面的味道是什么？！”

　　他将木质兰花簪子扔在地上，沉碧跪倒在地。“爹爹切勿动怒，女儿只是用了点计策。”

　　“用了点计策，用了点计策.......”傅恭脸上的怒气被焦虑取而代之。“你知不知道你的计策是.....”他不敢放大声音，只是附在沉碧耳畔，低沉道：“你知不知道你的计策是欺君之罪！你会殃及族人的！”

　　沉碧用无辜的眼神看着傅恭。“难道爹爹只为了全族而不顾及女儿的幸福吗？”豆大的泪珠从她眼中掉落，看得傅恭着实心疼。她言：“谁不知道□□生活尔虞我诈，爹爹难道想让女儿竖着进去横着出来吗？”她擦了擦眼泪。“不对，就算横着了，还不一定就能出来。”

　　她见傅恭怒气逐渐消去，跪在地上一步步挪向他。她拉扯着他的衣袖。“爹爹，您忍心您的女儿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吗？”

　　对，他不忍心。“可你也得为全族着想啊，万一被查出来，可是不只是爹一人遭殃啊。”

　　“不会的爹，没人发现破绽，只要你我守口如瓶，我们就不会有事。”虽然她信誓旦旦的告诉傅恭，可傅恭却还是十分忧心，毕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他扶起跪地的女儿，事已至此，他还能如何。

　　“告诉爹，皇上怎么会给你下旨赐婚？”

　　说实话，她自己也不知道。“皇上的意思就是我得他眼缘，所以将我许给了状元郎。”说到状元郎，她突然话峰一转：“爹可知状元郎是谁？”

　　他虽为当朝丞相，可这次科举与他无关，更何况他已然准备乞骸骨，不再问政事。见他没有答复，刚才还哭的跟泪人一般的她又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

　　“爹爹，女儿告诉您吧，当今状元郎正是我的老师，许琛。”

　　“这怎么可以，他可是你的老师！这是违背三纲五常的。”

　　看来他之前的想法不是没有道理的，如今知道却也为时已晚。

　　沉碧这次并没有反驳他的三纲五常，而是直接拿皇上的圣旨说事，圣旨都下了，三纲五常，人情伦理通通都不算什么。天子脚下，王法最大，更何况除了府上亲近的人，有谁知道她沉碧跟新认状元郎许琛是什么关系。

　　她冲着傅恭笑笑：“爹，不会有事的，这是皇上赐婚，别人怎敢逞那口舌。”

　　曌国元嘉十七年夏至。

　　百姓传闻这次选秀，凤蝶未栖。但按照常理，侧妃之位不可缺，便选了一位品貌俱佳的礼部侍郎之女尹莫云入了侧妃之位。

　　今时今日正是相府嫁女之日。

　　闺房内，婢女乳娘正为沉碧梳洗妆扮，她泪眼婆娑的抱住乳娘云娘，感谢她一直以来对她的百般照顾。她自八岁那年失了娘亲，便只有乳娘悉心照顾，于她而言，云娘就是她半个母亲。
　　按照规矩，新嫁娘应该三步一拜，五步一跪，七步一叩首的拜别父母双亲。而她失了母亲，叩首之礼也只能对着父亲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