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碧成妆》阚幼薇

1、缘起情初

　　曌国元嘉十七年初春，太子沐无戈奉旨成婚。太子妃为太子太傅掌上明珠——宋绾妆。

　　此时民间盛传一首歌谣：太傅有女宋绾妆，貌攀素娥世无双，一朝凤蝶栖鬓时，红妆初入帝王家。那年绾妆正值二八，大好年华欲付许郎，怎知会无端被帝王相中，入宫做了东宫正妃。

　　绾妆虽哭闹不从，却无计可施。太傅一家几十人口，若是抗旨，丢弃乌纱事小，株连九族事大。

　　就这样，她被迫披上凤冠霞帔，从此宫门深入，断送年华。

　　白天的街市热闹非凡，晚上更是张灯结彩。

　　许琛来到古芷江边，梧桐树上木盒悬挂。他打开木盒，了了数笔，词词诀别。书信上的字迹晕开，他想也想到那时她的心情。他仿佛看到那一幕幕场景：泪眼扑朔，她执笔含泪写下：君心错付，妾今世无以为报，待来生有缘再续。

　　他将书信紧紧握在手中，发誓要覆他王朝，夺回绾妆。

　　曌国元嘉十八年初春。相府内：

　　“沉碧，许师父教你数载，你可学到他的词赋本领？”丞相见女儿扑蝶，不豫。太子侧妃初选在即，而他的掌上明珠却还在扑蝶取乐，让他好不担忧。

　　傅沉碧一笑莞尔。随即赋诗：“初春万物复苏时，沉碧扑蝶取热闹。奈何相老怒气起，彩蝶虞忧扑翅跑。”见爹爹听得入神，沉碧乘胜追击，俏皮再道：“爹爹误因女儿恼，诗词歌赋已学好。待到那日初选时，女儿定让帝王笑。”

　　沉碧即兴赋诗，惹得丞相好不欢欣鼓舞。连连叫好，“看来是许师父教导有方啊。”

　　“哪有，分明是夭夭天赋异禀，聪明伶俐。”夭夭是沉碧的乳名。她母亲姓桃，恰逢‘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便以此称她。她可不甘爹爹全将功劳归结于师父，若没有她数载的努力，许师父教得再好也没用。

　　“哈哈......”许琛一阵笑声从后边传入沉碧与傅恭耳中。“沉碧说得极是，若非她的天资，我也无法将一身文学交付于她。”

　　沉碧看着许琛，一时羞红了脸。微微欠身以表对师父的敬重。

　　“师父哪的话，您一身的文学，待我学来还为时过早，还望师父不嫌夭夭愚钝才好。”

　　她看着不说话的他，心里涟漪漾漾。她记得三年前，他们古芷江边初逢，风度翩翩、一袭白衣的他擒了她的眼，而她与他只是匆匆一遇，两相无言，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拿着精致的木盒，眼光呆滞，却又柔情似水。

　　后来昏定，她匆忙而归。那是她第一次晚归，遭到了父亲奚落，还被罚闺中抚琴，一月禁足不得出家门。那日她魂牵梦萦，仿佛处处都是他的影子。情窦初开的她无法化解相思。待一月禁足已过，她隔三差五再去江边，却始终见不到他的身影。惆怅失落让她为此谱曲《长相思》。

　　她以为他们终是无缘再见，正准备青丝斩断之时，却闻父亲替她物色了一位词赋老师，她郁郁寡欢，哪有这等心思，正打算辞了这位词赋师父，却意外发现他竟是她朝思暮想之人。

　　从此，他便在她家久住，日日相处。他教她词赋，她为他抚琴，最多的便是那《长相思》。

　　“夭夭，你这小丫头又在想些什么。怎么魂不守舍的？你师父在同你说话，为何迟迟不见你做答。”傅恭的低沉嗓音将她从回忆拉回现实。

　　“啊？”沉碧尴尬，本就娇羞的脸更显红润。“师父，夭夭方才走了神儿，还望师父将问题再道一遍。”

　　许琛摸摸她的脑袋。“我没有问你问题，只是提醒你，学习的时间到了。”

　　“哦。”沉碧木讷点头。拉着许琛的袖子就往屋里拽。

　　傅恭觉着女儿异样，明明伶牙俐齿的沉碧每每碰到许琛便是一副女儿娇羞姿态，莫非......他不敢再往深处去想。只希望是自己的错觉。

　　沉碧扯着许琛的袖子一路到了房内，可却见他丝毫没有教书的状态，她疑惑的看着他，感觉他有话要对她说。“师父......你是不是有话要对夭夭说？”

　　他点头。

　　“夭夭，今个儿师父是来与你辞行的。”

　　她震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吞吐之下，只能吐出二字。

　　“为什么？”

　　他拿出木盒，告诉她。“为了木盒的主人，我该去实现自己的承诺了。”

　　沉碧呆呆地盯着那个盒子，她认出那个盒子正是他古芷江边痴痴看着的。她心下一惊，知道了什么却又不想戳破。

　　“师父......”

　　“夭夭，师父走前想再听一听你的佳作《长相思》，可好？”

　　哽咽的她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径自走到古筝边，落泪抚琴。

　　他们之间没有更多的言语交谈，只是临走前，许琛撂下一言。“婚姻大事，切勿儿戏。帝王家乱，你......好自为之。”说罢便离了相府。

　　琴弦断，她猛地回神。追出去时，已人去楼空。

　　时隔数日，新科放榜。婢子报，说是许琛鱼跃龙门，正是当今一品状元。沉碧欣喜若狂，欲出相府寻他。可圣旨下达，傅恭传话让她前殿接旨。

　　她跪在传旨公公面前，高声细语入耳：“相府千金，时值二八，女大当婚，实属常理。时逢太子侧妃初选，朕闻傅沉碧相貌倾城，才气凌人，遂赐入选资格，即日启程入宫，参与选拔。”

　　闻此，花容失色。“不要。”脱口而出。

　　“大胆！”传旨公公高呵，随即看向傅恭。“傅恭，你在朝为官，深知抗旨之罪何等严重，还望你好自为之。”

　　“是，臣替小女领旨谢恩！”傅恭匍匐在地，沉碧想拒绝，却被他的眼神制止。

　　“公公请后堂歇息，待我与小女话别，便让她随您入宫。”

　　“哼。”传旨公公冷哼离场。走到门口不忘提醒：“抗旨乃诛九族之罪，还望傅姑娘三思而行。”

　　待公公走后，傅恭握住沉碧的双手，语气似恳求却不容许她有所拒绝。“公公的话你也听见了，我相府只有你一个女儿，若是有了别人，爹爹也不会让你入了宫闱，只是......实在是爹爹无能，保不住你啊。我们全族的性命都在你手中，还望你体谅爹的苦心。”

　　沉碧落下两行清泪。前些日子她只当是爹爹说笑，没想到选秀一事竟是真的。她想到许琛临走前的话，她不想入宫，却又不得不顾及全族。

　　“爹爹只是说让女儿去，并没说一定会被选中是吧。”她问。

　　傅恭不知女儿此话何意，只是如实回答。

　　“好。我这便入宫。”

　　傅沉碧擦干泪水，不哭不闹的上了轿子。传旨公公很是满意，认为是自己的一席话点醒了这个倔强的丫头。

　　殊不知，她另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