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大雨天（再修） ...
-
迪恩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在这样的一天死去，没有想过他会死在被雨水泡起灰尘和渣滓的肮脏水泥地上，在没人关心的寥落贫民窟小巷里，手无缚鸡之力地死去。除了用发抖的手拿把没什么大用的破小/手/枪什么也做不到。他曾经想过长大后自己会是什么样子，自己一定会好好保护家人，继承家业，跟爸爸和弟弟一起去驱鬼猎物。他还会有一个漂亮的老婆，金发碧眼白裙飘飘，会做好吃的苹果派。就这么个简单的要求，找个老婆不难吧？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结束在这里。
冰冷的雨点落在他的脸上，落在他的灰衬衫上，发出‘哒哒’的响声。雨那么大，他几乎不能睁开眼睛，天色暗下来，只有一盏不知道写了什么的闪着红蓝光的霓虹灯见证这一切。迪恩颤抖地呼吸了一口夹杂着雨点的冰冷空气，开口说：“你是不会放过我了，对吧？”
吸血鬼用微微扬眉斯文地表示了一下惊讶之情：“你觉得呢？”
迪恩努力地笑了笑，对着这个白痴的脸开了一枪。
他毫无疑问地轻松躲过，不过他身后的那个专心吃人的黑短发的家伙被爆了头，红红白白的脑浆溅在旁边的墙上。就像他杀死的欧司朗一样。他旁边的高个女吸血鬼惊讶地看着迪恩，迪恩忽略自己胃部的不适感和被冷雨激起的鸡皮疙瘩，又对着右边那个还在红着眼睛吸加西亚血的胖子开了一枪。这一枪是为了教育他用餐礼仪的。迪恩用力退出弹壳，雨水让他握枪的手又滑又湿，他用力地抓紧手/枪，抬头却发现刚刚还在几米之外的格子衫吸血鬼已经近在咫尺。
格子衫友善地微笑了一下，一脚踹上他肚子上的淤肿。他疼得眼前一黑，身子像被踢飞的瘪罐子一样飞到铁丝网上，背后又被铁丝网重重地一击。迪恩滑落下来，手里的枪被快得不可思议的格子衫踢飞。他带着没有变化的友善微笑钳住迪恩的脖子把他举到空中，这突如其来的窒息和求生本能促使迪恩拼命地去抠格子衫钳子一样的手。
格子衫好像说了什么，迪恩已经听不见了。他感觉胸口一闷，不由得咳出一口血来，格子衫的眼神骤然一深。
这大概是他在世界上的最后一秒了，迪恩想。爸爸不知道他追捕的这群流浪吸血鬼在这里，鲍比也还在查别的事情，小山姆等不到他应该已经回到家了。没有人会出现在这里，他完了——
——还有一个人，迪恩忽然想到。
吸血鬼已经露出了自己的獠牙，他看着雨幕里怪物森冷的牙齿，恍惚感和解脱感交替而生。他还知道一个人，这个人他并不相信，但每次他呼唤她的时候她都会出现。就算他脾气再差也会听他说话，就算他反复地怀疑她也没有伤害过他。
“卡里媞。”
他声若游丝地说。
没有回应，面前格子衫的动作就像是慢动作。
“卡里媞。”
他又大喊了一声，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里满是活下去的渴望。他拼尽全力地大喊那个鬼魂的名字：“卡里媞！”
鲜血骤然喷了他一脸，一只手粗鲁地抓住格子衫从后面被贯穿的头上的金发，将他猛地拉倒在地上。迪恩也随之倒地，但是马上被一双纤长粗糙的手搂入怀中。
她看起来也不太好，右肩上的抓伤鲜血直流。她没怎么在意自己的肩膀，但是看见他的时候表情就好像起床看见自己养的花花草草被水淋蔫了一样，有点不高兴地左右打量他，随手把他头上的碎砖灰拍下来。
“卡里媞。”迪恩没有意义地念叨着。
“是我。”卡里媞随口应了他。
背后一个吸血鬼吼叫着咬上她流血的左肩，她‘嘶’地一声随手刺穿吸血鬼的脖子把他挑起来扔到一边。就算这样他还活着，卡里媞顺脚踩烂了他的脑袋，红红白白溅了她光裸的小腿一腿。迪恩没有调开头，他对着卡里媞的耳朵说：“还有三个。”
“哦，那对付一个孩子是足够了。”卡里媞的眼睛黑得像夏夜星空，她盯着剩下的三个惊疑不定的看形势的吸血鬼，聊天似地喊道：“你们过来还是我过去？反正今天我是不会放你们走的，这孩子有监护人。就算他不在意，家长也得打一架意思意思。”
“你真像美国人。”迪恩小小声地对着卡里媞的耳朵吹气：“你还知道监护人？”
“我这一个月都站在人家沙发后面看电视剧。”卡里媞也小小声地回答他：“要是我当初有这个东西就好了，不出五年我就能用《大西洋底来的人》和《老友记》取得世界和平。”
“你认真的吗？”迪恩嘟囔着：“洛杉矶都还够呛呢。”
对面三个吸血鬼被这种若无旁人地唠家常姿态给激怒，他们扔下手里男孩的尸体，嘶吼着冲过来。迪恩发现吸血鬼原来这么快，快得像身影模糊的电光。一滴雨水从他的睫毛落下，一个褐发褐眼的吸血鬼已经扑了上来，他尖叫着张开长满尖牙的嘴巴，迪恩看见他的喉咙里还带着猩红和碎肉屑。卡里媞略一掂刀，轻盈地地一扭身让路般让开了吸血鬼，她刺客一样刀刃一横伸手将刀锋喂给吸血鬼的嘴角，让他猝不及防间因为自己的攻势割开左脸颊。卡里媞的刀锋势如破竹，但划到颧骨下时微微一顿被下颌骨卡住，她便用力一撬砍碎了这小小的精致关卡，然后顺势一拐提浅刀锋让刀尖向下一滑竖切动脉。
因为剧烈疼痛而想痛叫的吸血鬼反而愈加张大了嘴，他的动能没有被卡里媞的动作阻拦分毫，身体按着本来的路线向前倒下。他自己暗沉的血液冲进他的喉咙，下颌骨骨折完美地让他保持沉默。他还要痛苦地挣扎好几分钟才能死去，吸血鬼在这寂静的雨夜中鸣虫似地发出细小的‘呼次’声。
接二连三而来的吸血鬼差一点就来不及看见女战士富有古老智慧的完美猎杀，女吸血鬼红着眼睛咬住卡里媞让出来的右肩。她的闷哼在喉咙滚动了一下，轻得像是雨滴溅落之声。卡里媞的左手还抱着小迪恩，另外一个吸血鬼跟在女吸血鬼的后面。她不消一个呼吸的时间就做出了决定，用力将小迪恩抛到空中。
后面跟着的吸血鬼毫不犹豫地向着小迪恩跃起，他愤恨地尖叫着。在他的尖叫声中，卡里媞右手一肘将女吸血鬼结结实实地掼在右边破旧的红水泥墙上，等她松口时又给了她脸上一肘。女吸血鬼被撞得眼前发黑，卡里媞像要看是谁在叫她似地向后偏头，将刀尖一抬大力刺进女吸血鬼光洁的额头。被尖牙反复咬伤的右肩因为她没法收敛的力道撕裂，卡里媞深吸了口气，转头用左手把弯刀掷入跃起吸血鬼露出的下颚。
迪恩只感觉到自己被卡里媞使劲抛起，惨叫声不绝于耳，然后他落下，坠落时有种失重的感觉。最后他被卡里媞踏实接中，敏感地听到鬼魂溢出的痛哼。他睁大内金外绿的眼睛，看见视野里右肩血迹斑斑微皱眉头的卡里媞恍然似地睁大眼睛。
“原来你的眼睛是金绿色的，我一直以为是宝绿色的。”她没话找话一样说完，就把迪恩放在地上。迪恩一身青肿擦伤，但是他还可以忍耐。他想说些什么，但是他知道其实这个女战士并没有多想跟他聊天。只不过她是个晓得在危急时刻安慰受惊孩子的好人，迪恩真恨自己这样说，他得承认自己还是个孩子，而卡里媞是个体谅他压抑封闭小孩生活的好人。
卡里媞其实也并没有那样好人，她说完这话就后退几步靠在被女吸血鬼的暗红鲜血弄脏的墙上，也不看他，只是歪着头用歪倒在墙边的女吸血鬼的白衬衫擦自己的刀。
她不想理他，迪恩找了一个话头：“你怎么凝成实体的？”
“跟活人待久了就行了。”过了一会儿，她不怎么热情地回答了他。
“你受伤了，会疼吗？”
“你说呢？”
“那你的伤口能愈合吗？”
卡里媞没有理他，过了一会儿，她又因为这谈话而停下动作叹了口气。但是她没有再说话，只是转头注视着迪恩。
她看着他，没有表情，就像是恒古不变的希腊雕像。巷子那边突然打开的耀眼白灯照亮了卡里媞美艳的脸。
迪恩觉得卡里媞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她又不想开口。他踌躇了一下，耸耸肩说：“拜托，我知道大人有话要讲的样子……要说就说吧。”
卡里媞注视了一会儿迪恩，一瞬间像要克制住咬碎谁的欲望一样：“我其实很讨厌你。”
“你脾气坏，不讲道理，对自己的生活又爱又恨，整天心情阴晴不定，自己都搞不清楚是要生气还是要好好享受人生。你既拿不定主意，又不愿意听别人说话。我也不想跟你讲道理，我就想揍你这破小孩一顿。你到底是有什么鬼毛病，非要往这些鸟不拉屎的破地方跑？非要跑到人家面前叫人家吃了你？我知道人生很操蛋，你也许想一个人跑出去送送死，但我们都得SUCK IT UP，所以SUCK IT UP！”
迪恩眨了眨眼睛，看起来难得地有种孩子的手足无措感。霓虹灯闪了几下，他才闷闷地开口：“对不起，我也不想叫你的名字，但是我实在不知道其他可以喊的人了。”
小男孩站在大雨中，衣服被雨水淋得透湿。头发都贴在脸上湿漉漉地滴水，他有点委屈地皱起眉头，一步步挪过去抓住卡里媞的手。他的手也是凉的。
“对不起，卡里媞，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做。”他皱着眉头扁着嘴说：“我很想你，我不知道怎么说，我不想叫你的名字的。”
卡里媞不是个混蛋，她皱着眉弯下腰抱住小迪恩，他趴在她肩上有点哽咽地说：“我有点害怕，卡里媞……我只是个小孩子。”
“你会长成一个好男人的。”卡里媞顿了顿：“Dawn我真不想安慰你。”
她抱了一会儿小迪恩，想要轻轻挣开他，好给他擦干身上的脑浆和鲜血。可迪恩闷不吭声地紧紧抱住卡里媞，过了一会儿他才说话“你会一直跟着我吗？”
“你还要上厕所。”
“你可以跟着我去，你是我养的鬼魂。”小迪恩说：“你是属于我的。”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大雨天（再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