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公路恶鬼（已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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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海养育了尼尔斯，它铸就了尼尔斯人阴晴不定的性格、苍白润泽的肌肤，还有独树一帜的海神教。
每当风和日丽的时候，尼尔斯的少男少女们就会欢欣雀跃地跳进月渠海湾。他们光裸的腰背如晴日跳动在海面的飞鱼般闪过白光，健美流畅的腰肢在水面转瞬即逝。尼尔斯人天生善水，他们穿着鲨鱼皮制成的游水衣，轻轻松松地就能游到月渠海湾前几百码浅海的海底。靠着海的尼尔斯人在月渠海湾的旁边建造码头、出海打鱼、运送货物，养活自己的老婆孩子，照顾自己的年迈父母。
卡里媞有自己的稻田，自己的营帐，也有自己的海岸。小的时候她经常去海边玩耍，用脚丫戏弄海滩上被潮水夹裹着冲上来的小鱼，再捡起来把他们扔回海里。跟着的王族侍卫远远地站在她身后几十米的位置，只有辽远的风声陪伴着她。
那时候妈妈晚上会抱着她和妹妹，给她们讲海神的故事。海神有许多妻子，也有许多的儿子和女儿。海神的王后是生命、雷霆与婚姻之神克洛瓦，他妻子的侍女长是战争与杀戮之神艾比盖。这世界毁灭之日，海神会淹死除尼尔斯人以外的所有人，他的子民人鱼族会到岸上来把尼尔斯人带到海神的居住之所，他们会在那里和人鱼族一起繁衍生息。因为尼尔斯人也是他子民的血脉，最开始的时候尼尔斯人的祖先和女人鱼结合，这才定居在海畔之滨。
“‘回归大海吧，尼尔斯人。’”她母亲念道：“‘当遇到这样无可奈何之事时，理应回到你们侍奉的神身边，他会指引你们找到自己的家。’小人鱼这样说。”
六岁的时候她被母亲送进兵营，每天都得去兵营里的偏殿里听取巫师讲海神教的教义。如果一个预备女兵的技巧不够，那说明她无法成为尼尔斯的女战士。但如果一个预备女兵的信仰不足，那说明她就不应该成为尼尔斯的女战士。
当卡里媞走进点着鱼油烛火的昏暗殿堂里时，她认出了那个满脸皱纹、脸上没有一根毛发的巫师。那就是为她母亲接生，说她是踏着烈火和鲜血到这个世界上来的人。那个老巫师转过身来，抖动他窸窣作响的褐枯叶般的袍子，甲虫般黑沉沉的眼睛饶有深意地看着她。
“日安，卡里媞.温提娜公主。”他说。
“日安，昆西。”她说。
海神殿的巫师全部都是男性，他们医治病人、附魔武器、为女战士们施下求死的咒法，让她们在想要的时候可以痛快地死去。在她们守贞到十六岁时，主持她们成人礼的巫师会把她们带到神殿里去，为海神代行其丈夫的权利。因为每一个尼尔斯女战士都是海神的妻子生命之神克洛瓦的一部分。自此以后，女战士们可以在陆地上干一切自己爱干的事情，她们可以割开别人的喉咙，向倾慕的男子求爱。因为她们的丈夫已经允许，战士死后回归大海的灵魂都将得到安宁。
老巫师死在卡里媞不到十四岁的时候，他教出来一个纤细文雅的小巫师，名字叫西卡斯。卡里媞十六岁的时候，领着她踏上神殿阶梯的就是这个男孩。那是她从王都流浪回来的半年以后，一路上卡里媞见过了各种各样的事情，心底里已经不太在意自己的成人礼遇上谁了。不过她还是没让小巫师占上风，她又不想要哄他高兴。
海神殿是海神殿，海神是海神，大海是大海。海神殿里充满了各种糟心的烂事，但是海神会指引尼尔斯人，大海会安抚尼尔斯人，养育他们的孩子，收留他们战士的灵魂。
‘回归大海吧，尼尔斯人。当遇到这样无可奈何之事时，理应回到你们侍奉的神身边，他会指引你们找到自己的家。’
卡里媞在心里默默地念着，她眯起眼睛看着一成不变的戈壁滩和柏油马路，后视镜上挂着的金发公主吊坠傻笑着晃来晃去。
要是她现在回去，说不定还来得及去王都救她的妹妹。
迪恩坐在后座上也眯着眼睛，他和卡里媞一样都望着前面不变的公路风景一言不发。炎热夏天的下午，颠簸不平的偏僻公路，半冷不热的空调，旧车子里逐渐变化的食物香气。这一切都让他没有说话的欲望，只想这样静静地看着车窗外。
卡里媞也没有说话，她好像在想什么事情，夏夜般的双眼闪动地看着远方。迪恩看了她一会儿，决定出声叫她。
“卡里媞？”
“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在想些什么不好玩的事。”
“你怎么知道不好玩？”
“因为你没有笑啊，扑克脸。”
卡里媞给面子地微笑起来：“开心啦？小鬼头。”
她一笑，眼角便绽出妩媚的笑纹。但她不管怎么笑，笑容里有种挥之不去的绮丽英气，深邃的黑眼睛里好像藏着另外一片苍茫的狂野世界。迪恩觉得很好玩的是，卡里媞动作常常很野蛮，但是有的时候小动作又变得很讲究。
迪恩感觉自己变得懒洋洋的了：“嗯，反正我不管说什么，你还是要想的。”
“为什么这么说？”其实还是新手只是装熟的卡里媞开车开得有点累了：“我可是很讲道理的。”
“你只有道理站在你身边的时候才讲道理，而且你跟石头一样固执。”
“怎么看出来的？”
“猜的。”迪恩懒洋洋地笑起来：“谁叫你答得那么快。”
卡里媞真心实意地低低笑起来，但却还是不怎么想开口说话。距离海滩越来越近，她慢慢地生出一种解脱感，但总有点什么让她不是很高兴。她没想明白，也不太想要想明白。她的妹妹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卡里媞没说话，迪恩也没开口硬要她回。
他们便又懒洋洋地静悄悄地看着前面的公路和戈壁。
这是个多么适合睡着的下午，迪恩也昏昏欲睡起来，从不离身的克罗克17卡在他后腰上，书包里还有另外一把克罗克17。这是一种被蓄意养成的习惯，爸爸说枪一刻不能离身，那就一刻不能离身。迪恩很少怀疑爸爸的决定，特别是在妈妈离开他们以后。迪恩真的困了，和别人大吵一架是很花力气的，特别是你的吵架对象还是个油盐不进又爱耍赖的亚马逊女战士。他七想八想地慢慢合上眼睛，昏沉中忽然被车子没有征兆的震动给惊醒。
他飞快地看了一眼卡里媞，她正恼怒地皱起眉头，看起来好像没事。迪恩连忙去看抱在怀里的弟弟，他居然还是不甚安稳地睡着的，看来昨晚睡得太晚了。
“卡里媞，发生什么事了？你撞到路上的野猫了？”迪恩压着气音说。
卡里媞没有回答他，她皱着眉转头去看空无一人的副驾驶，眸光锐利而冰冷。她说话音量不大，声音却带着逐渐加大的威压张力。
“现身。”她说：“要不然我就掐到你现身。”
方向盘瞬间像被大力扭着似地转了几厘米，但卡里媞在方向盘有异动之前就牢牢地抓住了它。她不动声色地盯着副驾驶，苍白的手背上却爆出了几条青筋。迪恩反应过来心里一跳毫不犹豫地就去掏后腰的克罗克，但是小/手/枪好像被他刚才向后一歪压到了裤子里面。
车在公路上开始打滑，间或发出几声小小的刺耳漂移声。迪恩心里着急却还压着气音：“你就没有什么幽灵超能力能够把车停下的吗？或者直接把他扔出去好了。”
“是她。”卡里媞暗暗咬牙，鼻翼绽出怒纹，一寸寸将方向盘扭了回去：“我没有超能力。”
说完她忽然放手，沃尔沃的方向一下子歪向戈壁滩。卡里媞没有理会车子正前方几十米外的大石头，迅疾地伸手掐住了副驾驶的什么东西。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鬼现身在副驾驶位上，她的指甲刺进卡里媞掐着她脖子的手的虎口。但卡里媞无动于衷地看着她像被掐住的猫一样发出痛苦而微弱的咕噜声。
卡里媞看了奋力在她手中挣扎的女鬼两眼，眼眸几乎让人生出温柔的错觉。她刚刚碰到佩刀的刀鞘，耳边便探出一只手/枪的枪口。迪恩稳稳地扣动扳机，枪声震耳欲聋，卡里媞看着白衣女鬼被子弹完美地击中额心，只来得及发出微弱的惨叫便烟消云散。
山姆微微睁开了左眼，迷迷瞪瞪地看了几眼又躺下了。
卡里媞立刻稳住方向盘，把沃尔沃又平稳地开回正路上。迪恩在她耳边轻微地吸了吸气，轻声问道：“她走了吗？”
“走了。”
迪恩便向后一坐，让沃尔沃的人造革座椅接住他。他顺手把克罗克放进书包，抬起屁股把裤子里的手/枪抽出来也扔进书包里。他刚刚把枪一扔，就被前面一阵气急败坏的“啪啪啪！”地拍方向盘的声音吓得又扑到书包上扣住扳机。山姆也迷糊而痛苦地睁开眼看前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卡里媞面无表情地望了前面一会儿，默默地把头放在方向盘上。
“……卡里媞？我们得去把那个女鬼的尸骨找出来烧掉。”
“闭嘴，让我的心痛一会儿。”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公路恶鬼（已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