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比乌斯环》湛风弦歌

5、罗德里赫

　　“维拉，他快把咱们这儿喝空了。”

　　尽管基尔伯特已经被维拉费尽心思收拾得和他刚来时大不一样，但他依旧每天除了喝酒睡觉以外什么都不干，还总是很安静地趴在吧台前盯着维拉看，这让她想起某种动物。别看我，她放下杯子，忍无可忍。
　　你以为本大爷想看你么。
　　不想看就找点活干！
　　胳膊废了，干不了活。
　　你伤的是右胳膊！你以为我会忘了你是个该死的左撇子吗！
　　基尔伯特安静地用颤巍巍的右手举起玻璃杯，一哆嗦，落到了地上。

　　“我能有什么办法！”维拉撕扯着自己平日里爱惜备至的卷发，“他已经废了，全废了！他原本不是这样的！”

　　“他原来是什么样的？”淡金色短发的女人喝着碗里的罗宋汤问。
　　“嗯……怎么说……那个时候我跟他也不是很熟，我只知道那家伙第一次见面就勾搭上维蕾娜——那时候只要穿着一身党卫军的军装就很容易勾搭到女孩子。”
　　“党……党卫军？”
　　“反正他现在已经走了告诉你也无妨，基尔伯特可是个彻头彻尾的党卫军，好像还是个中队长一类的。”
　　“……中队长？”
　　“就是……我也忘了，可能是中校或是中尉吧。”
　　“啊……”
　　“其实他该被枪毙的。”
　　“啊？！”
　　“他从42年就到东线了——没准你丈夫就是死在他手上。”
　　“……谢天谢地……”
　　“不用谢，他也不是故意的……不过他杀了三年多的苏联人，最后却穿过大半个战区去向你们投降……这不是白痴么！他自己告诉我的，他当时只要过两个街区就能被盟军收押了……不过，如果那样的话我就遇不到你，那就太可惜了。”
　　“别，别这么说……”
　　“总算他现在回去了，让维蕾娜去对付他吧，他们才是一家人。”
　　“维蕾娜也是你朋友吗？”
　　“是我姐姐。”
　　“啊……是吗？对不起……”
　　“没关系，我也快忘了她长什么样。”
　　“……还要格瓦兹(俄罗斯啤酒)吗？”
　　“好的。来，干杯，冬妮娅！祝健康！”
　　“祝健康！”

　　维蕾娜，基尔伯特在半夜惊醒后推了推身边的人。
　　我没睡。
　　睡不着？
　　你到底为什么回来的？
　　不知道……罗德里赫提醒我外面的酒可以随便喝……
　　罗德里赫？维拉翻过身来，他跟你一起去莫斯科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去莫斯科？
　　报纸上说你们去莫斯科游行了。
　　上面还登了我们的名字？
　　没有，可你不是说你一直都在和苏联人打吗？我觉得你肯定会被他们捉去……我其实一直在报纸上等你的名字，我没想到罗德里赫也跟你一起被抓去了，对了，他怎么样？他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他和一个乌克兰寡妇结婚了。
　　什么？！罗德跟……
　　本来该被放回来的是他，他把名额让给我了。
　　为什么？这不像他……
　　他两只手都冻坏了，他说回到音乐之都他肯定会疯掉。放心，那寡妇对他相当不错，我死了他都不会死的。
　　我对你不好吗？
　　有烟没？
　　你知道你走了以后我……
　　老子他妈还活着你少提过去了行不行！
　　我也还活着，基尔。
　　基尔伯特点上烟猛地吸了一口。
　　我现在除了你以外什么都没有，你也只有我一个人，不是吗？
　　要是他还活着的话……
　　他死了！早就死了！因为我而死的！是我没照顾好他！可那也是我的孩子我生下他的！
　　我跟你说过一万次带他去乡下避一避！
　　可那时候你人在哪里？！你明明就在维也纳附近可从来不肯回来！

　　“为什么？”
　　“德国军人嘛，纪律啊军令啊什么的。”
　　“那为什么维蕾娜一定要在维也纳？”
　　“我们都觉得维也纳很安全。”
　　“不是说乡下更安全吗？”
　　“但搬家……你知道，总是有很多事情要处理，维蕾娜在柏林的家被炸掉后还从那里搬了好多东西来我家，我当时被招到前线上去也没什么机会去帮她，妈妈年纪又很大……谁也没料到那孩子会在防空洞口被炸死。”
　　“好可怜……”
　　“听说当时他是想去救那只他爸爸送给他的小鸟，结果他跟小鸟一起被炸上了天。”
　　“太可怜了……”
　　“我母亲当时被吓瘫了，话都说不明白，我跑回家的时候就看到维蕾娜正在那里拼她儿子的脑袋……天。”
　　“我的小伊万也是，多好的孩子，却眼睁睁地看着他饿死在我怀里……”
　　“别哭了，冬妮娅，他们现在都在圣母的怀里。”
　　“主啊，保佑他们！”
　　“……阿门。”

　　你为什么不来看他最后一眼？我还逼着罗德里赫去找你。
　　你应该自己来找我，然后我们当天就都能死在一起了……
　　你说的是什么话！
　　我上午刚在报纸上看到我弟弟的尸体你就派他来告诉我我的儿子死了！
　　可你连你儿子的尸体都没看！
　　……我他妈当时只想杀了你们，杀了所有人

　　“要不是我当时够冷静肯定会被他活活掐死……你说这能全怪我吗？我好歹还在最困难的时候收留了他们一家……我还想怪那只整天叫得像乌鸦一样的胖鸟呢！”
　　“……鸟胖的确不好。”
　　“但我去通知他又有什么错，又不是我杀了他儿子！他为了报复带着我跑了那么远去向苏联投降也太过分了！上帝作证我这辈子就参过不到一个月的军，一个人都没杀过，却被这个兵油子带到这干了这么多年的活……”
　　“可他也受了不少苦……”
　　“我当然不能让他就那么如愿的死掉，他以为他只要把我扔到苏联人手里就算完事，我早就把他手枪里的子弹全扔了——我当时只是担心他会杀了我，谁知道那个疯子是准备自杀来着。”
　　“自杀可是大罪啊……”
　　“他把投降的地方指给我看后就把手枪抵在自己脑袋上扣动了扳机，我一下子反应过来，就扑上去把他身上表明身份的东西都扯下来扔到火堆里。”
　　“为什么？”
　　“我又不会俄语，他死了我怎么办？所以赶紧拖着他跟我一起投降了，我说他是个国防军下士那些人也没多盘问什么。”
　　“你为什么一定要跟他一起投降呢？”
　　“我又不认路，而且投降的时候有个熟人总归多些底气。”
　　“这样啊……”
　　“所以他欺负我不认路真是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