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最亲爱的你啊》丛苏

5、选秀

　　最近股市行情好，莫瞳的股票居然小涨不少，这个时候莫瞳反倒有些冷静了，齐萌萌多次要把自己的钱给她，她都拒绝，到现在她还不放心自己的技术。文隽跟她讲过，轻易不要把感情架在金钱上。当然文隽不会跟她讲故事，尤其是讲自己的故事，只是在她有一次得意忘形说齐萌萌要把放高利贷的钱拿过来让她炒，简直是对她最好的肯定，文隽冷笑了一声，说了这么一句话。

　　文隽的反应有些太冷漠过激。莫瞳当然知道文隽的意思，不就是说金钱是试金石吗，不就是说不要轻易考验人性吗？有些她是赞同的，但也没那么绝对。莫瞳和齐萌萌一个宿舍里生活了一年多，齐萌萌什么性格她知道，她什么性格，齐萌萌也知道，齐萌萌也不过是开个玩笑，她也不过是瞎吹嘘几句。

　　“瞳瞳，听说你买的股票最近涨了，我把自己的私房钱拿给你炒，不白炒，有佣金。“齐萌萌看着莫瞳书架上的水牛，拿着银行存折诱惑莫瞳。

　　“股市有风险，入市须谨慎。”莫瞳故意拉长声调，“这可是你告诉我的。”

　　“嗬，三日不见刮目相看。我就看中你了，怎么着吧？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萌萌，谢谢你啊，你可是除了文隽最支持我的人。”

　　“怎么我还排在文隽后面了？我难道不是最支持你的人？”

　　“他是我老师啊，你们俩是并列排名。”

　　“看吧，看吧，我就知道你感情的天平已经倾斜了，你内心里对文隽已经发生了变化。”

　　“当然会有变化啊，我跟他学炒股也有两个多月了，我的第一支股票也是他认可的，相处的时间长了，感情自然不一样，我现在是很信任他，这是真的，但我们之间有感恩戴德的师徒情，有互相帮助的同学情，也有扶贫济困的朋友情，就是没有你说的那种男女感情。这是真的。”

　　“莫瞳，其实也不用分那么清什么师徒啊、同学啊，我觉得怎么合适怎么来。最重要的是你要炒股赚钱，我的私房钱翻番。”齐萌萌虚空点点莫瞳的脑门儿。

　　“萌萌，你绝对是为利益可以出卖朋友的那种人，是谁前段时间让我千万小心文隽的，现在就让我怎么合适怎么来？”莫瞳瞪眼。

　　“我这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的心态，没办法，既然阻止不了发生什么，就只能选择利益最大化，我就是盼着别人财两空啊。”齐萌萌眨眼看着莫瞳，故意唉声叹气。

　　莫瞳“哼”了一声，不理齐萌萌，抬头看一眼牧童和水牛，想到文隽，虽然有时候说话显示出对人对这个世界有冷漠和疏远，但能把这样一套辛苦搜寻来的东西送给她，说明他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样子，这个只大自己两岁的男孩子，略显笨拙的为人处事后面是一颗敏感善良的心。

　　莫瞳满怀期待地等着吃完晚饭去文隽那里上课，可是没等下课就收到文隽一条信息，这几天不在。

　　莫瞳急了，怎么说不在就不在呢，都没有提前打个招呼，刚还想他善良呢，真是一点儿都不经夸。蔫头耷脑地回到宿舍，一个人都没有，莫瞳把书包扔一边，爬梯子上床仰躺下去，文隽怎么啦？不是生病吧？或者家里有事回香港了？莫瞳想不出来，只觉得意兴阑珊，翻身趴在床上，托着下巴翻开炒股秘籍，嘴里不由得念叨出声，文隽什么时候回来啊，她最近炒股颇有心得忍不住要跟他讲讲，他不回来她的赚钱大业又要晚些日子。是啊，文隽不回来，难道她就真的不能炒股吗？难道她就得依靠文隽吗？她以前操作什么的都要和文隽商量，难道她要和文隽永远商量下去，那样她还算什么投资炒股啊，莫瞳突然一骨碌翻身坐起来跳下床，拿起书包冲出宿舍，迎头撞上刚回来的齐萌萌，齐萌萌想拉住莫瞳却没成功，冲着莫瞳的背影喊干嘛冲那么急，抢钱啦，莫瞳挥手，匆匆留下句，就是去抢钱啊。

　　文隽似乎消失了一样，一个星期过去了，还没有任何消息，莫瞳把手机放在手边，几乎一有响声就要看一眼，可惜文隽的消息始终没有出现。齐萌萌说莫瞳你到底是想钱呢，还是想人呢？莫瞳心里跟了一句，钱和人都想啊，不过想人的原因也是为了钱。

　　进入十二月，莫瞳跟上了弦似的，作为宣传部干事她要奉命协助院团委还有文艺部组织校学生会组织的什么“最美江大之星”的评选活动。私下里齐萌萌说咱们学校真是与时俱进还搞选美，莫瞳说什么选美，院里说还有学习成绩要求呢，没有抓过补考，评过奖学金的优先，结果齐萌萌一听立刻说那就不看了，这么一规定姿色一定不怎么样，莫瞳说你偏见，美女帅哥就没有学习好的吗，齐萌萌意兴阑珊地说，有是有，但是范围毕竟窄了些，可看程度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儿，我建议加入一个环节，女生展示泳衣，男生秀秀肌肉。莫瞳回一句，庸俗，还有低俗。

　　不过后来果然证明齐萌萌没说错，他们的条件一公布，就没什么人报名，后来还是施行了一下计划经济手段，名额配置，每个班必须出一名候选人，很不幸，莫瞳被辅导员委以重任。辅导员说了，你是学生会干部，要带头，再说明年学生会改选，你参加过比赛，很多人都熟悉你，你又比别人有群众基础，别说院里宣传部副部长跑不了，估计校学生会你都能有个位置。莫瞳很想说，这个干事都是您替我做的决定，我自己可从来没想过当那么大官儿。但是辅导员不等她表达意见，拍拍她的肩膀语语重心长地说，莫瞳，我刚接手院里的团委副书记，你怎么也得支持一下哦。辅导员研究生毕业留校，是个没比莫瞳大几岁的女孩子，和莫瞳是老乡，曾经也是莫老师的高徒，所以莫瞳作为嫡系不能不表示支持。

　　莫瞳很有自知之明地在才艺展示环节没有报什么舞蹈乐器，她作为组织者比别人更清楚选手们的杀手锏，有钢琴十级的，有小时候画画儿就获过全国大奖的，还有校园歌手TOP10的人气王，齐萌萌说莫瞳你就扬长避短，声音好听，来首诗朗诵吧。莫瞳想了想，认可了齐萌萌这个狗头军师的建议。齐萌萌说，我到时候给你搞个亲友团，不能保证你得第一，但是一定比别人拉风。

　　比赛那天，连严谨都没去上自修，三个小姐妹把莫瞳在宿舍里捯饬了一遍，蔡小薰负责化妆服装，齐萌萌负责道具，严谨是总管，帮拿衣服，组织人员。当莫瞳站在舞台上，舞台前方的光炫目得厉害，她根本看不清台下是什么，可是当音乐前奏响起，突然黑压压的观众席上亮起好些招牌，小彩灯组成的“莫瞳，我爱你”、“莫瞳莫瞳，你最美，江大美女，就数你”“莫瞳莫瞳，你最强，江大之星，必须你”，“德智体美劳莫瞳你最高”莫瞳差点儿笑了场，一定是齐萌萌弄出来的，她这阵势快比得上明星演唱会了，即使不得奖，也过了把明星瘾。

　　莫瞳穿一件浅绿色的长裙，头发柔顺地披在身后，两侧挑了两绺细发松松地打拧了系在后面，两手相扣自然地放在身前，分别用英语和中文朗诵了纪伯伦的诗歌，《眼泪与微笑》。莫瞳的声音轻快明亮，年轻女性的活力将这一首带着些许悲伤的诗诵得充满色彩，尽管那可能是不谙世事的希冀，可是，还是让人的眼泪里带上微笑。

　　I would not exchange the sorrows of my heart
　　For the joys of the multitude.
　　And I would not have the tears that sadness makes
　　To flow from my every part turn into laughter.
　　I would that my life remain a tear and a smile.
　　……

　　眼泪使我体会心碎之人的忧伤；
　　微笑是我快乐生活的模样。
　　与其在绝望和挣扎中苟活，
　　不如在希翼和盼望中死亡。
　　……

　　文隽站在人群里，舞台上的人熠熠生辉，像明星一样光彩夺目，这个和他平日里见到的莫瞳完全不一样。他只是偶尔听莫瞳念叨了一次她要去参加什么“江大之星”的评选活动，因为那天是周四，她说她可能不能去听课了。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他除了对数字敏感，对之外的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可是这件事情却记得清清楚楚，哪怕他生病还未全好，仍然在比赛的当晚鬼使神差地来到学校礼堂。文隽一直不曾想过他为什么会帮助莫瞳，看着台上笑得灿烂熠熠生辉的女孩子，他意识到，正是这样的笑容、这样的活力是他想看到的，他的生命力缺乏太多热情和欲望。

　　文隽认真听着每一个字，“与其在绝望和挣扎中苟活，不如在希冀和盼望中死亡，”他听到这句时突然愣怔在那里，台上的少女面目安然，目光灼灼，像一株绿色的植物开出一朵向阳的花朵，一点一点点燃他二十一年灰暗的生命。

　　比赛结束，莫瞳虽然没有进入三甲，但是还是入选十佳，总算没白忙乎。齐萌萌吆喝着要去吃饭庆祝，几个女孩子跑到校外的小摊前，顶着瑟瑟的冷风，要了女孩子们喜欢的麻辣烫，一边冻得哆哆嗦嗦，一边辣得嘶嘶叫。突然齐萌萌上来拧了把莫瞳的脸颊。

　　“你平时不化妆，突然这么一画，还真是漂亮妞一个。”

　　“瞳瞳漂亮，我的技术也好！”蔡小薰立刻邀功。

　　“你知道吧，当初我打那个标语，就是莫瞳莫瞳你最美的那个，还想呢，咱家瞳瞳虽然比不上艺术学院的花花草草，但酒壮怂人胆，关键时候，要豁得出去面皮。可是现场一看啊，我就放心了，比我们瞳瞳漂亮的有才的，真没几个，我们的标语是实事求是的。”齐萌萌讲得兴高采烈。

　　“瞳瞳，以后你去当主播吧，你上镜，而且是镜头前特别出彩的那种，加上口齿伶俐，如果机遇好，肯定没问题。”

　　“没有酒，串也可以嘛，来大家干个串，碰一碰，碰一碰。”

　　“为未来的女主播干！”“干！”“哎呀，萌萌，你的辣椒汁都甩到我头发上了！”“离远点儿……离远点儿”

　　“哈哈哈哈……”几个女孩子又笑又闹，冷风都吹不散轻快飞扬的温度和欢乐。

　　莫瞳仔仔细细把脸上的浓妆卸掉，爬到床上抱着暖手袋，好舒服，刚要眯眼，突然想到什么，又爬起来下床，把手机拿出来。

　　“回来了。”

　　上台前她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此时手机里安静地躺着一条信息，是文隽发来的，看时间大约是在她的节目刚演出完，真巧。

　　莫瞳的眼睛陡然睁大，嘴巴也咧开，财神爷终于回来了。立刻想都没想电话就拨了过去，甫一接通就喊：“文隽，你回来了，怎么这么长时间，新年马上就到了，考试周也开始了，我以为你要下学期才来呢，你到底怎么啦，是不是生病？还是家里有什么事，你……还有你家人都还好吧？”

　　文隽举着电话听莫瞳那边呜哩哇啦一顿问话，停下另一只敲击键盘的手，她不累吗？这么晚了，声音还这么大，能量还没有耗完，不过，她是在关心他吧。

　　“最近股票炒得怎么样？”其实文隽是知道莫瞳的帐号和密码的，甚至这段时间他担心莫瞳心急乱操作还进去看了看，发现她还算沉得住气。

　　一说到股票，莫瞳立刻忽略文隽没有回答她刚才的任何问题，马上汇报自己近来的心得。

　　“文隽，我的股票已经涨了百分之二十了，为感谢老师，我送你礼物吧。”

　　“那是你自己选的股票。”

　　“那也是你教的好啊。”莫瞳想了想，又道，“唉，我是想请你吃饭的，但是你可能会吃不惯，地方你肯定也看不上，就算你亲民肯进去肯定也吃不下，所以就送你礼物好了，你也别推脱，贵的，我也送不起。”

　　“好。”文隽一口答应，嘴角微微弯了起来。

　　莫瞳很高兴文隽没再推辞，其实要说吃饭，她还真不敢请文隽，他那样的公子哥，锦衣玉食的是其次，关键是他家里那套消毒设备让莫瞳觉得文隽的身体被如此贡着养着，恐怕那些地沟油什么的，吃一点都会受不了吧，她可别害了他。

　　“再有一周就要进入考试周，所以我暂时就不能去听你讲课了，哎，好遗憾啊。不过，我也不能荒废了主业，否则这第二学位学得再好，也没用。只能等明年开学再听课了，不过我买了一些书回去看，开学后我想考几个证，一方面是系统地掌握一些财经基础知识，另一方面也是考验考验自己呗，多拿几个证，找工作总没坏处。对了，我考完试要回嘉市，你回不回去啊？”

　　在莫瞳看来，她和文隽在嘉市认识，那文隽也算是嘉市人，所以自然而然就问出一句。文隽又一次避开莫瞳的问题，转而问她。

　　“你什么时候开学？”

　　这次莫瞳意识到文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心头掠过文隽为什么不回答的疑问，但也没再继续追问，只是停了停，才回答道：“学校二月二十号吧，应该是刚过元宵节。”

　　“我初七从香港回来。”

　　“啊，你那么早啊，要不我也早来，正好再跟你学学投资。不过学校宿舍楼好像初十以后才开的，要不我初十过来找你？”突然莫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文隽这是在回答她的第一个问题，他过年要去香港过的。意识到这些，有些高兴又有些不舒服，至于这些不舒服是因何而来，她没有思考，只是讷讷地说，“你回香港啊，那你什么时候走？”

　　“年前差不多就把股票出清了，年后再看形势。”

　　文隽听到莫瞳要初七回来，似乎刚才一直郁闷的心情一下子松快许多，这个莫瞳很上道，很愉快很厚道地提了个醒。

　　挂断电话，莫瞳有点儿闷闷的，当然文隽最后给她提的醒很重要，如果文隽不说，她肯定不会想到要把股票出清，说来，文隽也不错，真的挺替她的钱包着想的，是个好师父。但是，作为朋友，文隽却有一个很大的毛病，就是嘴严，如果是他不想说的话，你怎么也套不出来，他不用找托词，也不解释，就是简单地忽视。莫瞳一直是那种热情的性格，古道热肠，从小学开始就没有不当班干部的时候，老师觉得她工作认真，同学觉得她乐于助人，所以，对于文隽这样的疏冷性格真的是不适应，也不能接受。她并不是要打听他的私人信息，她只是觉得他们现在也算是朋友，总还可以有更多地交流，没有沟通，那还算什么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