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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大婚死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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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闺院外,落兵台载着刀枪棍棒,浸没在黑夜之中,冷兵上无情的刀锋反射出道道白光,却让人感觉不到半点惊骇,反而与几株罗汉松相映成趣,为已是枯叶一地的院落添了些许生气。
烛光穿过窗棂洒在冰冷的地上,映出繁复的梅花图文。里屋,女子坐于窗前,神情忧愁,盯着桌上的美男画像样子有些木讷。
“偞儿,你就听你爹的。你看看九王爷一表人才,去哪再找这么好的如意郎君呢?”何氏满目柔光,纤细的手有些褶皱,放在水熙偞的肩上,不难让人想象到她是出生名门的大家闺秀。
偞儿的亲事在十多日前定了下来,再过五日便是黄道吉日,她却整日愁眉苦脸,门也不出,怎么叫人不担心?
身为母亲的,她虽是不太理解女儿到底在反抗什么?但总归也要劝劝吧。
听说九王爷是个潇洒倜傥的美男子,为人谦和,她想着女儿要是见上他一面,说不定就能舒展愁眉。但九王爷身担重任,岂是说见就见的?所以,她前几日便叫炎儿去弄一张九王爷的画像来,让偞儿瞧一瞧。
今天刚拿到画像,她亲自看了一下,还真是美得连她都自愧不如,想当年她也是出了名的貌美,如今一比,算是小巫见大巫了。偞儿要是知道自己的夫婿才能兼备不说,还有这般璧人之貌,定是会喜欢的。
毕竟是嫁人,总该欢欢喜喜的不是?
她借着今晚婢女送饭的时候来到水熙偞的闺房,将画像给了她,谁知女儿看了以后就呆呆的,依然忧愁,她只能无奈劝慰了。
“娘,让你操心了吧。”水熙偞转身,仰头看脸上布满岁月痕迹的何氏,声音淡淡的。
只有面对何氏的时候,她才能温言细语,大概是被何氏身上散发出的宁静所感染。
娘自她出生以来,就在她身边,但由于常年战乱,娘为爹操劳军中一些事,她也并未得到多少母爱。不过,在战事停歇的晚上,她总会到营帐里照顾她,给她讲故事,她也能体会到另一番浓浓的爱,专属于母亲的爱。
她知道何氏担心她,她也知道事到如今再怎么不愿也只能顺从,可何氏做到这个地步的时候,她还是会有些惊讶。原来战争过后,娘依然是爱着她的。
不常嘘寒问暖,并不是不爱。而是爱你的人也需要做自己的事,比如打理将军府上上下下。
“偞儿,你长大了。”何氏浅笑,饱含暖意的话语颇为感慨。
想当年,这丫头还只是个想要上战场的“男子汉”,现在也学会关心人了。
她用手轻轻抚摸水熙偞发上的五彩缨线,长长叹道:“终于有人为我们偞儿解下它了。”
水熙偞点头,露出一排整齐的贝齿,未答。
五日后。
将军府外锣鼓喧天,大红绸子高挂门梁,迎亲的八抬大轿停于府门前,奏乐声却是不断。
水熙偞着一身蹙金绣云霞翟服,肩系大衫霞帔,端坐在闺房之中。环腰的金云龙文玉革带之下,大带顺着她的缘襈裙迤地似水。那平日里掩藏的娇娆身段,如若清风中摇曳的牡丹,美艳之至。
她头戴双凤翊龙冠,面泛桃红,朱唇轻闭,似有玉珠微含,脂玉肌肤几近润月,灵动的双眸往门外一探,便让人觉有云层缓缓散开来,剩下的则是无限春阳。
门外炮仗声响得热闹非凡,不一会就有脚步声朝这边走来,她忙将红盖头放下,低眸看屋门被打开时透进来的阳光。
喜娘走进来,扶着水熙偞,喜滋滋的往外走,到了虚掩着大门的府门前,吆喝道:“新娘来咯~~”
来迎亲的人们汲汲拿着红包从门缝里递进来,方才看到新娘缓步往外走去。
这水将军千金,别看平常一副大大咧咧的男儿样,这一打扮起来,那身段当真是美到没话说!
小厮们不禁垂涎,本是可惜九王爷娶了这么一个王妃,如今看来,也不尽然!
水熙炎很早便候在府门旁,看到水熙偞即将嫁为人妇,不觉开始抽抽啼啼。
前面何氏才用蜡烛和铜镜照完花轿,他就嚎啕大哭,疾步上前抱起水熙偞,连何氏哭嫁的那一份也代了,站在花轿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小叶子,你就要是别人家的了,哥舍不得啊~”
“你说你不在家里,我疼谁去?”
“要是有人欺负你,你要告诉哥啊~哥给你狠狠地收拾他!”
“哎呀~我的小叶子啊~”
堂堂羿国的前锋,七尺男儿,哭得跟个女人似的。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倒是一点都不在意,惹得迎亲的人不禁发笑。
水熙炎哪里管得了别的?他的小叶子就是宝,舍不得便是舍不得,长长的鼻涕差点流到水熙偞的吉服上。
水岩站在一旁,被人们嘲笑的眼神还有一些忍不住的嗤笑声弄得不好意思了,老脸尴尬的上扬,走到水熙炎的身侧,猛拉他的手低声道:“熙炎,该送偞儿上花轿了。”
照他这么哭下去,还不得哭到天黑?人女儿家的都没哭,他还哭得起劲了。
水熙炎一听,哭得更厉害了,哑着嗓子又喊又嚎:“小叶子,你要常来看哥啊~哎呀,我的小叶子啊~”
“哥,够了!”水熙偞实在也听不下,冷不丁的冒出一句,隔着厚厚的吉服用手肘捅他。
那晚抓她的时候还兴致勃勃的,今个就哭得要死要活,她虽说感动是真,可仇该记的还是记得清楚得很。
“小叶子~”水熙炎呜咽,抱着水熙偞的手不停打颤,挣脱水岩的猛力抓拉,慢悠悠的把她放到轿子里去。
哎,该来的还是来了。呜呜~我的小叶子啊~
耽搁大半会,花轿终于起了,敲锣打鼓的往九王府行进。
途中不少百姓站在街旁观看,有欢喜的,有羡慕的,也有哀叹的。
水熙偞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觉摇摇晃晃之中声音嘈杂,等四周安静下来了,又接着鞭炮四起,噼里啪啦炸得人心烦。
弈濯月站在九王府门外迎接新娘,同样是一身吉服,高束的长发用红绸缠住。
他眉眼高挑,风华绝代的俊逸面庞似鸢尾绽放,与大红色衣襟相得益彰,一举一动得当有礼,透出深深的惑人之感。
对于男女之事,他向来并无多大感觉。及冠以来,王府里不过也就一位妾室罢了。既然父皇赐婚,自然有他的道理,他何不顺着他?
时至今日,皇上都未立太子,不就是静观其变,看百花争艳,取最和他心意的那一株?
微微勾唇,弈濯月在幼女掀开轿帘之时,眉眼一探,清清楚楚的将轿内看尽。
他听闻水家千金不知礼数,又是男儿性格,成日舞刀弄枪,烈得很。本以为她会是五大三粗的男儿身段,至少坐姿仪态也会是极其不雅观的,现下一见,倒是他将人想得太过了。可见以讹传讹之力有多么可怖。
水熙偞双腿紧闭,半侧身叠手立坐,只觉有一双小手拉了她袖摆三下,便知该是出轿了。
躬身往外走,她双腿酸麻,在轿里踉跄一下,几欲站不稳摔出去。
水熙炎那厮,明知道兄长将新娘放于轿内,新娘就不能随意挪动,还不给她找个舒服的位置。
她自那晚以后就窝着火,今天再这么一弄,自然不悦到极点,要暗自谩骂一番。随后伸手给一旁的喜娘,跨过朱红漆的“马鞍子”,往喜堂里走。
皇亲国戚,富甲商人,早就在喜堂里等着了,瞧见新郎新娘入门,都起哄道:“哦~新娘来咯~”
这镇国大将军跟九王爷连上亲姻,那可是能变动朝中势力的大事,有些心眼的人都得揣摩着,指不定什么时候皇上一声令下,太子之位就是九王爷的了。
不过六王爷那边也说不准,才一年时间就大胜而归,得了皇上封赐二品骠骑大将军,可谓前途无量。那不,六王爷也来了。
弈濯清站在褐色的木柱旁,头上一支一字白玉簪,着深蓝色的锦袍,胸前仍是一副踏雪寻梅图,淡然的看弈濯月与水熙偞一同走到厅前。
他灿若星辰的眸子毫无波澜,一贯的清新淡雅,静静地听人们起哄,看新人同乐。
他依稀记得水熙偞那晚的豪言壮语,到了成亲之日见她如此安静,倒是有些让他失望。
本来以为能看出好戏,瞧瞧这与众不同的女子是如何反抗那些“老顽固”,谁料还是他太高估水熙偞了。
迈开步子,弈濯清不喜欢热闹,慢慢退出人群,往后院的僻静之地走去。
“新郎新娘拜天地~”主香公公高喝,起哄的众人也随之静了下来,目不转睛的等行赞礼。
谁知主香公公正欲开口,便被外面尖细的嗓音打断去。
“圣旨到~”
众人听闻,皆朝门外俯身下跪,等待圣谕。
今日九王爷大婚,得了水将军的势力不说,连皇上都要送礼,恐怕太子之位早有人选。
高官宦臣无不为此轻叹,开始暗自为今后的路途思量考究。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圣母皇太后惠氏壸范流芳。辅佐先朝。厥功斯茂。倏尔薨逝,予心深为痛悼。钦此~”传令太监阔步走进喜堂,神情悲切的打开圣旨,气势高亢的宣读,令在座之人无不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