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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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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月之下,地上结着白霜,纪泱醉酒醉得出了神,以至于有人走近他都没有发现。来人的脚步很轻,踏着薄霜而来,竟然没有落下任何足迹。他走近烂醉的纪泱,将一个沉甸甸的包裹放在了纪泱的鼻子底下。
“你是何人?”纪泱抓着酒杯,神志不清,“你不是司徒鸿雁。”
“自然不是。”来人不耐烦地看着眼前的醉鬼,三两下扯开了包裹,霎时间,金子的光芒在月光的照映下刺痛了纪泱的眼睛。几乎反射般地,他立即扑了上去,用自己的身体把小山般高的金子护在身下,酒,立刻就醒了。
“你是谁?从哪里拿到的?”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来人,压低声音的怒吼,纪泱完全像被激怒的一只野猫般,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要偷腥,就要懂得把嘴擦干净,要紧的东西要放好。”来人一身黑衣,好整以暇坐了下来,掸了掸衣襟上捎带的枯叶子,自报家门,“我叫做杜鹃,我想你一定已经见过我们的人了。”自称杜鹃的男人长得极其消瘦,面孔窄的好像骷髅一般,但身架子却很高大,即使坐着,也给人一种莫名地压迫感。他伸出鸟爪一样有力的大手,从纪泱护得紧紧的身下抽出一锭金子,对着月光晃了晃,金锭底部“北原”两个大字清晰可见。
“这是赃物。”杜鹃轻描带写地说道。
纪泱汗出如浆,一身的酒气似乎都从毛孔中蒸发了出来。“不是我做的。”他像一只受惊的猫一样呼噜着说道,“不是我做的。是你们的人做的。”
“是。我知道,你没有这个能耐。”杜鹃点了点头,把金子塞回了纪泱的胳膊底下,以一种满不在乎的态度看着的纪泱:“所以你大可不必这么紧张。”
“你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
“当然是来帮你。”杜鹃道,“你已经知道我们的本事了,接下来要看的自然是你的诚意。”
“杨庆忠已经被抓起来了,你们还要怎样?”纪泱咬牙切齿道,“我平白无故挨了一刀,差点丢了性命,难道还不能要一点补偿么。三百金而已,京国不会这么小气吧。”
“呵呵。”杜鹃哑然失笑,“京国自然不会把区区三百金放在眼里,但你可要看清楚了,这上头刻着的是北原的国印。”
“哼,这不劳你操心。”
“你的事我自然不操心,但是听说陛下的御使,你的朋友司徒鸿雁已经来找过你了。这金子再放在你这里就不合适了。”
“不……我……我自有办法。”提到司徒鸿雁,纪泱结巴了起来,“这些钱,对我……对我很重要……不能给你们……”
“哦?”杜鹃一挑眉毛,“我听说,司徒鸿雁其实就是太尉府的掌印,他插手这个案子,你能够全身而退已经不错,居然还想着雁过拔毛?”
“司徒的事,不用你管,我自有办法。”
“愿闻其详,司徒既然能当上掌印,自然是不是平常人,你在他面前能有什么办法?”
“司徒他……他还没有怀疑到我头上,而且他还想……想保护我……”
“想保护你?”杜鹃哑然失笑,“你说司徒鸿雁想保护你?”
“猫有猫道,狗有狗道,对付司徒鸿雁,我有自己的办法……这金子不能给你。”纪泱说着,又把环抱金子的手臂收紧了些,一副你跟我抢,我跟你拼命的架势。
杜鹃没想到纪泱居然如此财迷,怕惊动他人也不好真的动手,唯有退而求其次道:“这北原国的金子太敏感,你看这样如何,你把金子全交给我,我换了普通的金子再给你如何?”
“不成!”纪泱断然拒绝,“只要司徒鸿雁一走,我立马回京,立刻就要用。”
“……既然你缺钱,为什么不问司徒鸿雁借呢?他可是洛京第一巨富家的公子。”
“我与鸿雁……反正不成,好歹我也是常路伯的儿子。怎么能跟太尉府借钱。”
“所以你宁可为京国铤而走险,也不肯向你的青梅竹马开口。”
“这与你又有甚么相干?你也不过是为京国卖命的一条狗罢了。”纪泱怒视着杜鹃,仿佛横生出了许多的勇气。
“……你最好不要挑战我的耐心。”闻言,杜鹃细长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他伸出右手,掐住了纪泱的后颈,力道之大让他完全无法动弹。“这件事兹事体大……”
“放心,我绝对不会让司徒查到什么的……”
“哼”杜鹃放开了纪泱,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好自为之。”
说完,杜鹃黑色的身影消失在了夜幕当中。
纪泱几乎是狼狈地将桌子上的金子重新包好,用了吃奶的力气提着包着金子的包裹往屋里走。一边心想,不可能的,金子他好好放在床头的柜子中,这件事只有他和夫人两个人知道,怎么会被一个京国的奸细挖了出来,难道——
他大惊失色,急忙往卧室方向赶去,然而那金子过于沉重,包裹布受不了金子的坠力,竟然从包裹底部碎开一条缝隙,只听撕拉一声,布帛撕裂,一包金锭子啪啪地落了一地,纪泱这下是又怕又急,怕的是有人经过看见,急的是夫人的安危。他这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智慧了,居然把外衣给脱了下来,裹了金子,抱在怀里。酒劲终究没有散去,纪泱脚步虚浮,抱着沉重的金子,跌跌撞撞往卧室走,全没有注意到黑暗当中一双眼睛正注视着他。
“夫人,夫人呐!”他叫唤着,一脚踢开了房门。
纪夫人正在睡觉,听得丈夫叫唤,睡意朦胧睁开眼,撩开帐子正要点灯,就见纪泱一股脑儿冲了过来,将怀中的包裹往床上一扔,咕噜噜金锭子滚了一床。
“这是怎么了,什么东西?”纪夫人抓了床头蜡烛一照,模模糊糊等她看清床上的是什么,呀得一声便叫了出来。“这……这……”她指着一床的金锭子,差点吓破了魂。
“快,快把柜子打开。”纪泱压低声音道,“出事了,看看金子还在么。”
纪夫人闻言连忙往肚兜里摸,她也是吓怕了,手抖得厉害,挖了几次都没能找到钥匙,急得干脆把肚兜摘了下来,晃荡着光溜溜的胸部,就着昏暗的烛光,终于从肚兜背面的暗袋里摸出一把铜钥匙来。抖抖索索地往床头柜子的锁眼里头一插,她就知道坏了,啊呀叫了一声,拉开早被破了锁的柜子一看,里头的金锭子可不是少了一小半么。
“这……”纪夫人一时慌了手脚。
“哎呀!”纪泱手往脑门上一拍,真真是眼看着担心的事情成了现实,心想着自受伤以来,他日日夜夜躺在床上,万万料不到今天才一离开床,就被京国的奸细钻了空子。连司徒鸿雁都没看出来的地方,那个自称杜鹃的京国的奸细果然是好大的本领。
纪夫人这时已经披上了衣服,冷静了些,指着看着满床的金锭子,拉着纪泱的胳膊问:“夫君,这……到底出了何事?”
纪泱哪里敢瞒着妻子,连忙将刚刚在院子里碰见杜鹃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那刘玉娇听得那杜鹃是京国的刺客,先是也吃了一惊,但她到底比纪泱心细,问道:“可是他亲口说的他是京国的人?”
纪泱道:“这还用说吗?当日那个京国的刺客突然闯进驿馆,把三百金放在我们房里,那手段那架势可不是一模一样么?除了京国人,还有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那刘玉娇却道:“不对呀。那日的刺客连脸都没露,且说好了金子任我们处置,此刻怎又要要回去。”
纪泱道:“夫人你有所不知,那个司徒鸿雁是个人精,他要办的事情,就没有办不成的。京国人定是怕我们这里出了纰漏,这才又要插手。”
“那可不成。我们指着这些钱救命呢。”刘玉娇抓起一个金锭子看了看,又道:“但那京国人说得也不错,这金子加的是北原国印,不能就这么用,留着确实麻烦。”
“就是就是。”纪泱点头如捣蒜,“那京国人说要替咱们换成普通的金子,也是因为如此。”
“那你为何不答应?”
“自然是信不过他,这事情交给岳父办不是更牢靠些么。”
刘玉娇点点头,道:“父亲自然是会有好办法的。”
“哎呀……正是吓死人了……夫人呐……”想到自家的岳父大人,纪泱的心终于定了一些,觉得总算是有惊无险了,便恢复了平常的样子,把头埋进夫人怀里撒起娇来。刘玉娇见他如此无能的样子,好气又好笑,安抚似得摸了摸他的头,一面道:“好了,好了。快起来,数数金子少了没有?”
“是是!”纪泱这才记得正事,和刘玉娇两个人坐在床上将那三百金颠来倒去数了数遍,确定一两不少,这才放了心。只是那柜头锁被杜鹃撬坏了,再也放不得金子。二人想来想去想不到放在那里。倒是纪泱突然福至心灵,冲到院子里拿了酒坛子,将那三百金如数放入酒坛封好,暂时塞到了床底下,心想着明日就找个地方埋了。
这对夫妇因为今天这事越想越惊心,又担心着销赃一事,嘀嘀咕咕说了一夜的话,谁都没能睡着。朦胧中天已亮了,纪泱两眼布满血丝,正模模糊糊要睡去,却听手下来报,说司徒鸿雁不请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