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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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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清有些妒忌地看着同弟弟说得兴高采烈的杨时忠,不知道他们说什么说的那么高兴,如果可以,他也想加入这一场谈话,因为弟弟翟尧看上去是打从心底里感到高兴,这样愉悦的表情他已经好几个月没从翟尧的脸上看到过了。
正在翟清出神地看着弟弟时,一个黄门官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将一个信匣送到了皇帝手里,来信好好地封印着,凹下的文字明明白白刻着两个大字“永嘉”,是司徒鸿雁的来信。皇帝拿起小刀挑开封泥,抽出信匣里头的竹简,展开一看,果然是已经前往太平郡半月的司徒鸿雁的亲笔信。
皇帝速速读完,眉头皱了起来,盗金案依然毫无进展,司徒鸿雁是来请旨押杨庆忠入京审问的,看来司徒确实遇到了麻烦,但是北原王还在洛京,让杨庆忠这个二愣子入京是万万不可,且不说太后的势力欲将其处之而后快,万一再牵连到了北原王的安危……皇帝看着远处正哈哈大笑的北原王,思前想后,决定拒绝司徒鸿雁。“告诉司徒,这件案子不可牵连太广,就在太平郡速速解决。”
是夜,司徒鸿雁得了皇帝的朱批,翻来覆去无法入眠,干脆跑到夏翁屋里。他已经见过了纪小鸯和杨庆忠,两个人都言之凿凿,说自己没有过错,且不说这里头的阴谋阳谋,这三百金不是小数,刻着北原王府的国印,还真能凭空消失不成?
夏翁看着头痛不已的司徒鸿雁,给他斟了一杯茶。
“司徒大人,你是想找出那三百金么?”
司徒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叹了口气道:“大海捞针,我也是没有办法。若跟我去洛京,我必有办法叫杨庆忠开口说实话,只是他现在义愤难平,不肯入洛。陛下也否了我的提案……”
“司徒大人是想让杨庆忠说什么实话,老夫怎么觉得他已经毫无保留。”
“夏老先生。你不是在说笑吧?”司徒鸿雁端着茶杯,一双凤眼盯着夏翁,诧异道:“这件案子才刚刚开始呢。你以为是我一定要找这三百金出来不可吗?非也。而是这三百金不找出来,杨庆忠就不会收手。”
“杨庆忠已经身陷囹圄,他还能做什么?”
司徒笑道:“他必然不能做什么,但是只要他活着一天,他手下人就不会没有动作,老先生不是也听到了么?北原国大校尉杨怀义已经到了太平郡,也见过了他的胞兄。我要杨庆忠说的实话,自然是他想要做什么。”
“那司徒大人以为他们会做什么?”
“必然是查那三百金真正的下落。但是,更有可能他们还会去找纪小鸯的麻烦。”
“为何这么说?”
“这自然是因为纪小鸯也没全说实话。”司徒叹了口气,“没想到我和纪小鸯认识这么久,他却不相信我。”
“是他瞒着你借出冷水玉印一事?”
“这只是其一。其二……”
“其二是指使他之人。”陈琳突然插嘴,他本来抱着两条胳膊坐在一旁闭眼歇息,此刻却突然间惊醒,烛光下一对眼睛更加发亮,“纪泱在来太平郡之前就从太尉府借了永嘉社的冷水印,说明他知道这东西有用。按照司徒大人的说法,凭冷水印可以调动百人之内的各地府兵,那么结论就很简单了,那就是纪泱早在出发之前就知道会出事,所以他借了冷水印以自保。而他所说的‘上头’的命令就很可疑了,也就是说,有人在纪泱出发之前就已经知道黄金有失。我们可以这样推断,如果盗金者是为财而来,而且是在押运黄金的路上动的手,那么在杨将军毫无觉察的情况下,他有可能一次或者分几次动手,鉴于他只盗了三百金,那么动一次手的机会更大,人数不会超过三个人,而且动手的地点极有可能就在太平郡交接之前,而他们的这次行动又被纪泱预先知道了,那就是说有人安排了这次行动。而安排这次行动了人,与告知纪泱事先防范杨将军哗变的人很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而在杨庆忠看来,安排这一切的其实就是纪小鸯本人。”司徒鸿雁补充道,“所以他才会在一开始就指纪小鸯盗了金子嫁祸给他。这也并非不是一种可能,但是纪小鸯却缺乏这么做的动机。他为什么要陷害杨庆忠?”
“可能背后有人指使他这么做,一个想要陷害杨将军的人,一个想要陷害北原王的人。”陈琳道,“一旦杨将军打着北原王的旗号哗变,那么首当其冲受害的就是被困在宫中的北原王,他极有可能被戴上造反的帽子而被太后处死。处死北原王,就再也没有人能够挑战太后出借张水与曲河的政策,也除去了一位挑战天子尊严的最强的诸侯王,所以这个阴谋如果成功,那么最能得益的就是太后和皇帝陛下。”
司徒鸿雁点了点头,非常赞赏地看着陈琳,“你说的,都是我想的,年轻人,你很不错。但是你还是漏掉了一个人,一个最大的得利者,一个最有可能在不被人察觉的情况下盗走金子的人。”
陈琳惊道:“难道司徒大人已经知道是哪一个人了?”
“哼。不能说是哪一个人,而是说那一群人。”司徒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给夏翁和陈琳的杯子斟满了,端着茶杯晃荡着,有点不确定地说:“他们和我一样,都有着双重身份。比如我只是陛下御前一个小小的侍中,实际上却是太尉府的掌印者,而他们是实际上的盗金者,平日里却也有着另一重身份。除了太后和皇帝,最大的获利者就是得到张水与曲河的京国人,京国浮山门的刺客一定早已离开太平郡,带着金子隐藏于洛京当中,而他们就是真正的盗金者。我却要大海捞针地想要将他们挖出来,真是太难了。”
司徒又叹了口气。他想起了纪小鸯,那个从小到大被他一骗再骗的小笨蛋,什么时候居然有了这样的自信可以欺骗他司徒鸿雁呢?如果直接去问纪小鸯,又会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呢?司徒没有把握。他毕竟太长时间没有接触过纪小鸯了,纪小鸯在这几年间认识了些什么人,又做了那些事他一无所知。
纪小鸯,不,是纪泱此刻正坐在驿馆的院子里,欣赏秋月,司徒带来的秘药确实有效,他腹部的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不再疼痛了,只是免不了要落下一道疤痕。但这并不恐怖,恐怖的是心里的疤痕,纪泱万万没有想到灾难会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不过是一件小小的任务,他只不过是小小的一个执行任务的人,却差点儿真的面对生死考验。他的身体,依然记得匕首入腹那一刻的冰凉,和它带来的彻头彻尾的恐惧。血,那么热的,那么多地流了出来,他差一点死掉,他差一点再也见不到司徒鸿雁。
他记得上次自己差点死掉,就是在太尉府的荷花池,荷花池不深,他的腿却陷入了淤泥之中,无论如何都拔不出来,是天神降临一般的司徒鸿雁把他救了上来。他在水下睁大了眼睛,看到的是青天白日之下荷叶田田的阴影,以及水波荡漾之中司徒鸿雁焦急的面孔。
司徒鸿雁,司徒鸿雁。那个喜欢着他,却总是欺负着他的鸿雁。让他无比愤恨,却又无比喜欢。
纪泱,不,应该说是纪小鸯端着酒杯,他的童年是那样诗情画意,一个司徒鸿雁,一个司徒小娇,好像天上的金童玉女般美好的两个人,这样的两个人一个是自己的青梅竹马,一个是自己的未婚妻,只要看见他们的脸,就能忘记一切烦恼。那么美啊!纪小鸯在心中赞叹着,那么美啊!
那么美的司徒小娇已经离开了人世,而这个世上剩下的,只有另一个那么美的司徒鸿雁,而他如今近在咫尺,却如同远在天边。那个美丽又聪明的司徒鸿雁,到底知道了多少?又到底能知道多少呢?他会知道他一直隐藏的秘密吗?他还会像当年一样不管不顾地跳入荷花池来救自己吗?
那么美,那么美啊!
纪小鸯感叹着命运,一杯酒接着一杯酒。
那么美,那么美啊!
他醉了。
醉了,好像被司徒小娇温柔的双手抚摸着脸庞一般,他痴痴地笑着,故意无视一旁司徒鸿雁涨得通红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