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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有道高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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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金子来了以后,公司对吴渊的管理由控制转变成放羊模式,上下班不用打卡,home office没问题,新的有潜力的项目均列有他的名字。吴渊也好风凭借力,不放过每一个机会。总经理一看到吴渊,便笑咪咪。明眼人一看便可察觉到吴渊现在是一支强劲的潜力股,正冉冉上升。
就算是嫉恨的人,一时也不敢动他。妒忌得眼冒红光却仍得笑脸相迎。
金子很乖,除了玩电动,就是跟在吴渊屁股后头学烧菜,那天以后,他没再出口伤人。在吴渊的劝说下,还去报了小区的油画学习班,免得暑期白白浪费。若金子还是像初见时那么冲,估计吴渊老早跑了。金子的转变,吴渊看在眼里,他问自己,和一个未成年人这样,算什么?
金子不是个坏人,只是个任性的孤独小孩。他也愿意听教,有了爱,他的想法也没从前阴暗。喜不喜欢他?何止是喜欢?除了年龄,他挑不出大毛病。
他想了很久,心里仍纠结,和金子在一起,身心开怀,看到他的笑脸,就有勇气面对生活。可是,年龄问题就像根顽刺,刺得他不安稳。金子仿佛知他心事,主动告诉他:我今年17,不过我能对自己负责,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还有一年,他就是成年人,不过一年,我能等。都等了二十多年,还在乎这么一年吗?吴渊想。不单一年,我还可以等他读完大学,然后工作,在他结婚前,有这么多时间和我在一起,有啥好不开心的?
只要相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吴渊一下子从赤贫进入小康,左有伴侣,右有钞票,生活乐无边。
王振的女友见吴渊有了固定的伴侣,虽然对金子的年龄颇有微词,但至少对象不是自家的男人,心胸放宽了。她不像防贼一样防着吴渊,也不像以往如同看监犯似地看着王振不让他见他。
仿佛从此世界和平,万物大同。幸福得让吴渊天天的生活如同泡蜜里,除了甜味,没有别的。
假如没有在回公司的天桥上遇到那个和尚,所有会沿着既定的轨迹往前走:金子暑假结束后离开;吴渊顺理成章升职加薪,很快成为封疆大吏,没准还跟着金子离开,继续形影不离。
那是个圆脸和尚,头上有六个戒疤,穿着黄色的僧衣,戴副小圆眼镜,大耳垂,厚嘴唇,似笑非笑的表情,瞧上去很是有佛相。他手挽佛珠,拦住了吴渊:“施主,你面带乌云,必有妖邪在旁。若不驱除,定有劫数难逃。”
“我没兴趣。”吴渊边走边摆手。
“施主刚沾污秽不久,若早日施法,仍能打救,得全身而退。”圆脸和尚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今日有缘相聚,非为金箔非为名,法度有缘人。施主,请三思。”
想起那传闻甚嚣的闹鬼传闻,吴渊停下脚步,问问也无妨。他问:“你从哪里看出我有妖邪?不会是印堂发黑吧?”
圆脸和尚笑着说:“施主头上笼罩乌云,已蔓延至脸部。最近是否觉眠浅、多梦,四肢酸软无力?”
吴渊最近睡得并不香,醒来后时有头脑晕涨,酸软无力的感觉。他认为这是亚健康,工作太多,缺乏锻炼导致,并未留意。
“施主最近是否新换了枕边人?”圆脸和尚接着问。
吴渊听他说中,心下丝丝惊讶,但同时也质疑自己不该迷信相士之言,这种人闯荡江湖久了,三教九流看惯,自然能从皮相看出些经历来。
新欢乍至,纵欲过度,可用常理揣度,也不足为奇。
“阿弥陀佛,妖孽施法,非一朝一夕夺人性命,乃是于丝丝缕缕中无形夺人精魂。现赠施主一法符,是人是妖,一碰变知。是人者,此乃废纸一张;若是妖来,则戳进痛处,不敢冒犯。”
圆脸和尚伸出手来,掌内一张折成三角形的黄色薄纸片,朱砂作画,煞是红艳的一个工艺品。
“多少钱?”吴渊仍是不相信天下有免费的午餐。
“善哉,善哉,我佛普渡众生,非为金箔非为名,为慈悲耳。”圆脸和尚一板一眼地唱着佛号。
“谢谢。”吴渊不想多纠缠,赶着去上班,接过便走。
圆脸和尚也并没有像寻常出来化缘的真假和尚那样索要金钱,反而是双手合十,念着佛号让他离开。“阿弥陀佛,施主若有需要,可以到城郊的普陀寺找贫僧。”
吴渊回到办公室,和众人打招呼后开始工作。他本可以不回来,但他责任心重,别人给了一个机会,定当加倍努力工作为回报;当听到旁人说出羡慕他工作这么自由的时候他更要立规矩给自己,走好每一步,不让人说闲话。
顶头上司王老请了个新人来做部分以前吴渊的工作,为他减轻负担;听吴渊报告时会酸溜溜地问:总经理知道吗?部门的事务吴渊不再参与,吴渊挂名属于这里,实际却为总经理做事。
总经理说会设立一个新部门,让吴渊放心大胆好好干,做好了将会成为全公司的模范。
一个刚进公司不久的新人就得此重用,红眼的人不少;好事的人还去查吴渊的祖上三代,看是不是遗漏了的王孙公子,背景强硬;也有议论,吴渊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私生子?
对种种猜测,吴渊一一否认,可越否认,人们讨论得越有劲。
小李总用研究的目光看着他,他说:“莫不是我看走眼?小吴,来,透露点风声?”
小张经常开玩笑问:“小吴,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我这样的成不?要不成,我周围还有很多小姐妹,总有一个合适的吧?”
在办公室里,吴渊是踌躇满志,可谓是一朝得意,看尽长安花。所以,遇到圆脸和尚的事情,也被高兴的情绪挤到脑后,忘到爪洼国去。直到傍晚回家,金子奔出来迎接他,手刚色色地触到吴渊胸前便急急收回,问道:“里面是什么?”
这是吴渊才想起。
他看金子收起笑容,一脸阴沉,隐隐觉得哪里不妥。
“噢,是过路一个和尚给的平安符。”吴渊从胸前的口袋掏出那个黄色三角,递给金子。
金子没有接,他瞥了一眼,问道:“和尚?长什么样的?”
吴渊简单说了一下长相。
“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说这个符可以保我出入平安。”
“你相信?”金子拖长语调。
“谁相信这个?”
“那你还放在口袋里?”
“顺手而已。你为啥对它这么感兴趣?你喜欢给你好了。”吴渊试探着。对于圆脸和尚的话,他不信,因为荒谬,但金子的态度让他生疑。
金子还是没有接,他冷笑着说:“哼哼,道士画符,和尚念咒,你都分不清,就来怀疑我。”
“我怀疑你?怀疑你什么?”
金子接着冷笑:“没有人能在我面前说谎。我就是妖邪,我就是灾星……怕死的话,滚远点。”
冷不丁被说中,遇到这种事,吴渊的经验是嘴硬到底。曾经有师兄对他说,有些事情,哪怕被抓奸在床,也要死口不认。
“你在说什么呀,这么冲!不要就算。今晚吃什么?”吴渊要扯开话题。
金子的话依然冷冰冰,他说:“我以为会有不同。真是幼稚。”
他伸手接过那个黄色三角,冷笑着,手心冒出荧荧绿火,妖艳地吞噬掉符咒。
吴渊被眼前的一幕吓到,说不出话来。
金子继续冷笑着说:“回去告诉他,想要我的命,有本事就过来。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别傻乎乎被人利用。”说完,转身离去,头也不回。
等吴渊反应过来,追出去,已不见金子踪影,独余树影婆娑,灯影寥寥。
这个世界是否存在魑魅魍魉?
吴渊没有答案。
他茫然地沿着昏黄的路灯走着,他期待遇到的路人是金子,却又怕遇到他。他匆匆来、匆匆去,恍如幻梦一场。
妖邪。
妖邪。
妖乎?人乎?
金子吃得很少,像猫一样;他的身体凉凉的,像没有温度;他的笑容很灿烂,温暖如太阳;他善解人意?还是洞察入微?
爱是什么?
如果他是妖邪,接近自己,为了什么?
难道棕榈泉的人是他害的?
难道总经理是专门送人过来,给他提供新鲜血?想到这,吴渊不禁打了个寒蝉。
此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吴渊吓得跳起来,面无人色。
来人哈哈大笑。
是个陌生的声音,吴渊把心放好,定睛一看,越加吓人,顿感手脚酸软。眼前的那张脸没有眉毛、鼻子,只有眼睛、嘴巴、耳朵,咧开大笑的嘴里没有牙齿,空洞洞。
“哈哈,我还以为少主看上的是什么人。原来是这么个懦夫。”
“你,你……”吴渊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我,我,我什么!”来人一边说,一边闪烁着眼睛,不一会,两个眼睛突然离眶而出,继而整张脸像放焰火一样,从四面开始燃烧,射出火花。
吴渊吓得目瞪口呆。
来人见吴渊吓坏了,乐得大笑,还得意地说:“求我吧,求我放过你。跪下来,屁滚尿流地求我吧。”
面向一个像风火轮的人头,吴渊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来人更是大乐,他火花四射的舌头几乎伸到吴渊的鼻头:“懦夫,求我放过你吧。诚心诚意地求大爷我,匍匐倒地求吧。”
吴渊的手脚似被水泥浇铸在地上,再也迈不开步子;嘴巴也似被粘上胶水,再也张不开。
来人手脚轮着换位舞蹈,时而手舞足蹈,时而足舞手蹈,把吴渊吓得够呛。
怪物见吴渊脸色煞白,双目圆睁,没有再多的反应,有些无趣,也瞧见天边兀地飘来一朵黑云,叫声不好,便撇下吴渊,跳着离开。
云越积越厚,顷刻大雨滂沱。
雨水让吴渊回过魂来,他大叫一声,飞也似地逃离那里。